第二九章 笑看风云自吟诗

左水东稽首回礼道:“我乃太乙真宗炼假。我来问你,有没有见到贼人左水东?”

永庆回道:“我们也是刚刚到达此地,未见贼人。”

左水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道:“你们要多加防范,贼人狡猾凶残,三茅宫已有多人遭难。”

永庆稽首道:“多谢道兄提点,我看道兄一人,也应多加注意才是。”

左水东闻言,仰天大笑道:“之前与那贼子交过手,被我三招就打败了。也怪我一时大意,最后被他跑掉了。”

永庆心中不屑道:“这太乙弟子说话也太过狂妄了,殊不知此次抓捕贼人,还不是因你宗门弟子被杀所致。”

“我观此人身上隐隐带伤,定是被那贼人所致。怕不是急逃之间与同伴走散了?”

永庆心中如此想,脸上却是陪笑道:“道兄无需自责,道兄心慈,未下狠手,不然此刻那贼子定然已身死道消矣。”

左水东呵呵笑道:“师弟说的不错,我还要去追拿贼子,就此别过。”

永庆道:“我来时,看见东边有太乙弟子驻守,不如道兄先去与他们会合,再做打算。南域已是天罗地网不怕贼子跑了。”

左水东稍稍思量了一番,道:“也好!”

于是两人稽首告别。

待左水东飞远,一众清凉门弟子围了上来,一名清凉门弟子,啐道:“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永庆提醒道:“师弟慎言。”

有人不解地问道:“师兄,为何要为他指明方向,难道他自己不知道怎么走吗?”

永庆叹道:“此人定是与贼子交过手,受了伤,然后落了单。为兄为他指一条路,让他找到同门有所依靠。”

永庆看了看众人更加疑惑的脸,又复言道:“你们想啊,这死了一名太乙弟子就如此兴师动众了,害得我们苦心苦力,东奔西走,不得休息。”

“这要是再死一个,那还了得,到时我们就真得要累成狗咯。”

众弟子闻言一阵大笑。

左水东向东飞了一阵之后,又悄悄地转向东北。

左水东身上带伤,又易了容,还要以法力压制体内金光,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再进行激战了。

所幸凭着不断变化身份,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成功骗过了几拨人。

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恢复本相的左水东来到了湖熟镇。

镇子不大,只一条大路纵贯南北。

沿小镇主街前行,左水东寻得一家客栈。

进得客栈之中,店小二上前热情招呼,左水东在柜台上拍出一锭银子,道:“给我一间上房,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来打扰我。”

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好的,好的,少侠尽可放心。十二,快带客人去天字二号房。”

十二低眉哈腰道:“客官随我来。”

左水东跟着店小二来到二楼一间屋中。

屋子虽然不大,但却很整洁,左水东也没什么讲究,干净就好。

左水东拿出一粒碎银交到十二手中道:“有劳小哥了。”

十二得了好处,心中大喜,将碎银攥在手中,躬身道:“多谢客官打赏,客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左水东点点头道:“好。”

待小二离开,左水东关上房门,赶紧在床上盘坐,拿出两块中品灵石,一手一个,开始炼化。

两天之后,十二来到柜台,对着掌柜不无担心地说道:“掌柜的,天字二号房的客人,这两天都没什么动静,怕不是……”

掌柜正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头也未抬道:“你没看见他一身武人装束吗?他们这些人,身怀武功,飞檐走壁的,我看啊,定是在房中打坐调息,他进店之时即已明言,不许来打扰他,那咱们就不用管他,省得惹他不高兴。”

十二又道:“这些江湖武人,不吃不喝的吗?我是怪担心的。”

掌柜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早你去问个安,看看他有什么需要。”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神情呆滞的黑袍男子,头戴斗笠,满脸风尘来到了小镇之中。

男子走路略微有些怪异,好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极不自然。

男子不言不语,径直走进了一家客栈。

十二正和掌柜说话,见有客进门,赶紧上前打招呼。

男子充耳不闻,径向二楼而去。

十二看了看掌柜,此时掌柜也注意到了来人,他点点头,跟十二使了个眼色。

十二心领神会,遂跟在黑袍男子身后,看看他意欲何为。

黑袍男来到二楼,刚准备敲门,门已是打开了,黑袍男子毫不犹豫,迈步走进了屋中,男子刚进屋,门随即就被带上了。

左水东身在客栈,虽然在专心炼化灵石,但神识早已散开,楼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掌柜与小二说的每一句话,左水东都是清晰可见,了然于胸。

男子上楼之时,左水东即已查觉到了,左水东看见此人,稍稍有些意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纸人甲。

左水东将纸人迎进屋中,随手关上房门。

纸人走进屋中之后好似到达目的地一般,不再走动,呆呆站立。

左水东前前后后仔细打量起“甲”。

左水东没有想到,放出四个纸人,扰乱他人视线,为自己成功逃离争取时间,这到最后还能回来一个,真是神奇。

左水东心中有很多疑惑想问问纸人,可是纸人又不会说话,左水东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将“甲”收入怀中,再次盘腿而坐,专心炼灵。

十二看得真切,一路小跑,来到柜台向掌柜复命道:“进了天字二号房。”

掌柜点点头,道:“许是那人的朋友,江湖中事,咱们啊,无需理会。”

十二点点头道:“晓得,晓得。”

掌柜看着这个机灵的伙计笑道:“你看,你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人家两天不吃不喝还不是好好的呢。”

“我跟你说,这些武人一旦运动调息,两三天都可以做到不吃不喝。”

十二听了掌柜的话不住地点头道:“是的,是的,掌柜说得是。”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店中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

只见此人,年龄约摸二十四、五岁,身高七尺,体型匀称。两眼秀长至鬓发,目光锐利且威严。

他头戴缠棕大帽,身穿一件黑色飞肩袍服,腰间横挂长刀,脚踏一双黑色快靴,身后背着一个兽皮缝制的囊袋,囊袋束口处有红黑黄三色轴头露出。

此人名叫钟阜,是南捕厅的一名掌卫。

南捕厅隶属于太乙真宗,是太乙真宗管理世俗的一个凡人机构。

因为地域较大,南捕厅分为二十八个分部,主要负责在南域境内追凶缉盗,维护世俗的安宁。

在南域乃至整个惟宁大陆之上,是没有世俗王朝的,对于南域的凡人来说,南捕厅就是他们的天。

十二一见来人,赶忙上前相迎,他脸上堆着笑道:“钟爷,您回来啦!”

钟阜嗯了一声,道:“快将我的马牵进后院,好生照料。”

十二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出屋外,牵马而去。

这时掌柜也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掌柜笑眯眯地作礼道:“钟爷,办案辛苦了。”

钟阜解下大帽,笑道:“这里事毕,我明早就要动身离开,我先回屋休息了。”

掌柜问道:“钟爷,晚饭是下来吃,还是给您送到屋里?”

钟阜道:“我就不下来了,等会晚饭就送到我屋里吧。”

掌柜躬身道:“好的,好的。”

…………

夜幕降临,豆雨声来,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小镇之中:

有人挑灯夜读,有人醉酒乱舞;

有人孤枕独哭,有人抱美呼呼;

有人一夜烂赌,有人制饼作酥;

有人调息吐雾,有人周天灵复;

已闻鸡鸣五鼓,远眺东方日出。

一夜雨后,天空放晴,小镇气象顿时焕然一新。

钟阜并没有选择一大早就出镇,而是在日上三竿之时,消消停停用了饭食之后,牵着马,离开了客栈。

钟阜走在大街之上,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过路行人。

路旁有一个挂幡卜卦的摊子。

布幡上直白地写着“神算”两个大字。

方型小桌上铺着黄色粗布,桌上放有一个木制签筒,一个摇铃,一个龟甲,还有铜钱若干。

桌边两角还挂着一个布袋,另一旁放着一把长凳。

桌后端坐着一个身穿靛蓝色道袍,白发苍髯的老道士,老道士脸型方正,精神矍铄,长须及胸。

老道士此刻正双手笼袖,靠在胸前,状似行礼,两只眼睛泛着精光正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此时钟阜已接近卦摊,老者怀中一物突然震荡不已,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老道士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少侠,请留步。”老道士开口道。

钟阜一愣,随即朝卦摊望去,先是职业习惯般地打量了一番老人的容貌,确认之后,开口道:“老道长,是叫我吗?”

老道士回道:“正是。”

钟阜又问:“何事?”

老道士眯着眼道:“老道观你面相,五行逆合,火形带金,寿不过三十,大凶矣。”

钟阜闻言并没有产生丝毫负面情绪,他嘴角微翘,玩味一笑道:“现在生意这么难做了吗?”

说完话,钟阜微微侧身,将自己的腰牌亮于老道士的眼前,又复言道:“您老看不出来,我是南捕厅的掌卫?不怕我抓你回衙门,治你一个'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之罪吗?”

老道士将手从袖中抽出,指了指自己的卦幡道:“老道即称神算,就算无遗漏,从无失手过。”

钟阜自是不相信的,这些都是江湖方士的套话。

如果一上来不弄出点话口,如何吸引客人继续深入下去,又如何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这类江湖方士游走四海,大部分都是靠骗为生,凭着一张巧口,赚取那点微薄的卦资。

至于害人性命,他们却是万万不敢的。

“自己也是穷苦出身,深知底层百姓的艰辛,难道当真抓他进大牢,关上几天再放出来?”

“也罢,都不容易,假戏真做呗,看看他怎么说,也见识见识这张巧嘴。”

钟阜想通此节,牵马迈步来到摊前,他假作惊惶道:“老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士看了看钟阜,笑眯眯道:“火形人,带有金形之相,然,金虽仇火,但有时金也需要火,金无火炼不成器矣。”

钟阜心中暗赞道:“好口才!正过来倒过去都说得通。先自圆其说,然后又留半截话等你上钩,真是'方士一张嘴,信他变穷鬼'。”

钟阜思忖间不禁笑了起来。

他也不计较此节,解下囊袋,从袋中拿出一幅黄轴画卷。

钟阜展开画卷,一幅临摹人像展现在老道士的眼前。

钟阜放下二两碎银,道:“老道长帮我算算,此人现在身处何方?如果让我抓捕成功,日后还有重谢。”

画卷中是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须的男子,老道士认真地看过之后,开始闭目掐算。

此景落在钟阜眼中就是“假模假样”,令人发笑。

半晌,老道士睁眼,道:“出镇往北五十里,聚宝山一带可遇此人。”

钟阜听罢也不想在此过多纠缠,他抱拳道:“有劳道长。”

说完,钟阜将画收起,囊袋一背,牵马欲走。

这时老道士站起身来看着钟阜,极认真地说道:“少侠,死地就是活门,切记、切记!”

钟阜不以为意,笑了笑。他再次抱拳道:“山高路长,有缘再会。”

老道士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道门稽首,意味深长道:“有缘的,有缘的。”

送走了钟阜,老道士又坐了回去,他轻抚了几下怀中之物,喃喃自语道:“别急,别急。”

钟阜与老道士说话的时候,左水东打开房门,叫来十二。

左水东一阵交代之后,递上银子,十二领命而去。

没过一会儿,一碟碟炒菜,一盘盘炖菜,一碗碗大锅菜流水介地往天字二号房中送去。

十二在送菜的当口,找了一个空闲,凑到掌柜身前道:“我滴个乖乖,这人叫了差不多十人份的饭菜上去,两个人能吃得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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