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善向着南瑞稽首道:“我太乙弟子在自家南域被杀,真乃奇耻大辱。此风不可长,也正好趁着此次事件,展示一下我太乙雄风,敲打一下南域各派勿生不轨之心。”
“鉴于贼子凶顽,我意出动全部金丹,由一位真人统领,尽快将其捉拿归案并绳之以法,以此来告慰死去弟子的在天之灵。”
“宗门以雷霆手段追凶的同时,也应对失职之人进行问责。从内而外,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寒泉听罢,稍稍皱了皱眉,他神识传音南瑞,道:“掌教大人,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南瑞洞察先机,悠然道:“是想问,瑞金也是有背景的人,为什么东善一点颜面不给,还如此穷追猛打?”
寒泉传音道:“掌教大人神算。这确实是弟子的疑问所在。”
南瑞传音道:“这个东善是我师妹南秀的人。”
“啊!”寒泉闻言,惊讶莫名。
当年东善入太乙真宗修道,筑基之后即拜了师父,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没承想,他的师父在一次外派他域的任务中不幸身亡。
师父一死,东善就如无根浮萍一般,经常遭到其他师兄弟的欺负和刁难,最后连正常的修练资源都在慢慢减少。
那段日子对于东善来说是极其黑暗的。
后来,身为掌教嫡传的南秀看不下去了,她伸出援手,帮了东善一把。
虽然东善没有转投南秀门下,但也算是南秀一系的人了。
在太乙门中,南秀一系不惧任何派系,管你是掌教一系,还是太上长老一系等等,统统不惧。
有鉴于那段黑暗岁月,东善证婴之后,就开始对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多方报复。
他仗着南秀的威势,做起事来难免嚣张了一些。
殿中,东善说得慷慨激昂,底下众人俱是纷纷点头。
这时,长乐真人站起身道:“我同意东善师兄的建议。不过,出动所有金丹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东善回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难道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长乐笑道:“师兄是否过于劳师动众了,此凶人不过筑基耳,集全南域众派之力,还抓不到人?”
东善不屑道:“我门中弟子死在南域,如果不能尽快抓到凶手,不足以彰显我派神威。”
“万一再遇到一些像你徒弟那样软弱无能的人,让贼子逃出了南域,岂不让其他三派笑话。”
长乐在殿中哈哈笑道:“此事小徒已经向我禀明,当时疑点众多,小徒处理方式并无不妥。”
“而且,太上长老开启追本溯源也未查明真相。”
“由此而论,只能说此子嫌疑重大,但并不足以说明他就是真凶。”
“既然师兄一口咬定是此子所为,还请拿出切实证据来。”
说到这里,长乐把手一伸,又复言道:“师兄将证据拿出,我即刻就去抓他,如果抓不到,我提头来见。”
东善怒瞪道:“待将凶人拿下,我亲自搜他的魂,到时真相自会大白。”
长乐回道:“师兄说了半天,是半点实证都无,还要等到抓住人,搜了魂之后,才能拿出你所谓的证据来。”
“万一,真不是此子所为呢?到时又该如何?”
东善眼一凝,拳一握,“难道师弟不想找出真相?”
长乐环顾众人道:“师兄没有证据,却说得言之凿凿,师兄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儿戏了。”
“…………”
“…………”
两人在大殿之中,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这时,一道声音响彻大殿,“一个小小筑基也值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众人闻言,纷纷倒身下拜,大家齐声道:“拜见太上长老!”
南大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让我去抓他不是更好吗?省时省力!”
殿中众人纷纷言道:“不敢、不敢!”
南大又道:“每年弟子出门游历途中,出现伤亡都是正常现象。”
“他无为自诩惟宁最强,难道就不死人了吗?”
“剑林宗号称杀力最大,就不死人了吗?”
“你二人在殿中大声喧哗,成何体统,速去掌律殿领罚。”
东善、长乐二人应道:“诺。”
稍顿了顿,南大的声音再起,“清明日暖,正是踏青之时,筑基弟子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传我法旨,分出数队,每队由一名金丹统领,全域抓捕左水东。”
众人应道:“谨遵太上长老法旨!”
“咦?”南瑞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此事还有隐情?”
…………
很快,太乙真宗发布公告,全域通缉左水东。
此公告之中还附带着左水东的画像,太乙要求南域各门派,务必尽心尽责抓捕此人,生死不论。
此公告对于左水东来说是悲伤的;是无奈的,但对于南域绝大多数的门派来说,是欢快的;是惬意的。
在南域,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全域通缉一个人的事件了。
关键是,这个被通缉之人,境界还如此之低。
在这些门派眼中,这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有可能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整场游戏就宣告结束了。
在收到太乙公告之后,很多门派犹如过节一般,而其中,三茅宫是最为热闹的一家。
此时,三茅宫大殿之中,成贤道人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哈哈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成贤刚想着如何除掉左水东,心中的方案还未成型之际,那边左水东就遭到太乙的通缉了。
在南域被太乙通缉,等同身死。
而且这事还有后续,一旦抓住了左水东,必定会牵扯上沧波门,到那时,沧波门想要全身而退——难。
以上这些林林总总,怎能不让成贤高兴呢。
一名金丹起身作礼道:“宫主,此事交给我,我必定将这小子拿住,交由您发落。”
这时,远音也站起身来,他稽首道:“宫主,刚刚收到消息,太乙真宗已经派出众多筑基弟子前去搜捕,说是一个小小筑基,不值当为此大动干戈,免得让天下人耻笑。”
那名金丹闻言,再次请战,道:“宫主,我带一队筑基弟子,定能赶在太乙真宗之前,将人抓到。”
成贤收起笑脸,他神情严肃,道:“虽是抓捕一个筑基,但此事绝不能有失。”
成贤接着道:“首先,先确定他的逃跑方式。以我的估计,他是绝对不敢在空中飞行的,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不在天上,那他就只能在山林中穿行并进行躲藏。”
众人闻言,俱都颔首赞同。
成贤又道:“其次,再分析一下他的逃跑方向。他肯定不会向北,向北就是一条死路。向南,尽头是惟宁的南海岸,无路可走,最后还是得转向。”
“西边,是和尚与剑林宗的地盘,哪里群山叠嶂,路途难行,确实是一个逃跑、藏身的好去处。但是,大家别忘了,他才刚刚筑基,是需要补给的,一路向西,城镇颇少,容易暴露行踪。”
“东边富庶,大城小镇星罗棋布,一可补给,二可藏身。”
成贤稍稍顿了顿,他环顾殿中众人,道:“不要盲目瞎追。我意,出动宫中所有筑基弟子,分成几路,由金丹统率,放弃西路,就在东边及东北这一沿线设伏,形成一个巨大的口袋,等着他进来。”
掌门即已下令,众人躬身应诺,赶忙下去准备。
…………
同一时间,太平山,太平门大殿之中,气氛轻松,众人安坐。
掌门溧水道人居中,幕燕、和燕两位真人,领着其他几名元婴、若干金丹分坐两侧。
溧水道人将太乙公告宣读了一番,他仔细看了看左水东的画像,啧啧称赞道:“真是一个俊郎的少年啊!”
说完他又叹息道:“惜哉,惜哉。”
溧水道人将公告置于殿中让众人传阅,他开口道:“召集大家到此,就是商议一个抓捕章程,诸位尽可畅所欲言。”
白发老道士和燕,抚了抚胡须道:“当日在太乙春生法会之上,连败三茅宫、太乙真宗两位好手的少年英雄正是此人,实力不容小觑。”
“据我估计,这小子肯定是晓宿夜行,我们应该在晚上全力搜捕。”
和燕刚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银发老道士幕燕真人,开口道:“非也、非也。”
“如果他知道我们知道他会晓宿夜行,那他肯定会改为晓行夜宿,反其道而行之,故,我意应在白天全力搜捕。”
和燕道人,面对幕燕的反驳,不以为意道:“非也、非也。”
“如果他也知道,我们知道他晓宿夜行之后,从而推断出他会改为晓行夜宿,那他肯定还是会选择晓宿夜行。”
幕燕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和燕笑了笑道:“非也,非也……”
两位真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底下一众元婴、金丹个个沉默不语,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溧水道人,此时头有一点点大。
每次商议事情,这两人都会互相否定,争执不下。
一件很简单的事,到了他们俩人这里,没完没了,争个半天。
这两人也很奇怪,每当分开问询、征求意见之时,两人都出奇的默契,拒不回答。
溧水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地有日月,人间有阴阳。我意派出两队人马,一队寅时出发,全力搜捕,申时歇憩;一队申时出发,寅时歇憩。”
“两队人马务必尽心尽力,恪尽职守。”
说完,溧水看向和、幕二燕,此时这两人也不再争论,一个捻须,一个抚髯,俱无表态。
于是,溧水又加了一句,“所有出行弟子,只在山门周边五十里之内搜捕,绝不可越界。”
这时,和燕、幕燕停下手中的动作,俩人十分默契,齐声道:“掌门英明。”
“唉。”溧水又是轻轻一叹,他不禁想起了外界流传的一首诗:
“太平山中太平门,
太平门里有神人。
神人化作两只燕,
和和睦睦显道真。”
…………
清风山,汇云峰北麓。
一栋小木屋之内,吕途盘坐在蒲团之上,他的身前放着一个罗盘。
在罗盘刻度的东北方向,有一青一黑两个光点重叠在了一起。
在吕途身旁还站着一个褐衣男子,神情呆滞,一动不动。
此时,吕途正在沉思,关于这个罗盘,他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是,直接交给太乙真宗;
二是,交给其他门派,比如三茅宫等等。
这两种选择,不管选那个,太乙最终都是会知道的。
吕途担心太乙真宗开启追本溯源之法,查出罗盘的根脚,自己就会暴露,到时就悔之晚矣。
前面两个不选,那就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不交出去,静观其变。
吕途心道:“太乙已经发下海捕文书,全域追凶,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集南域所有门派的力量,去抓一个小筑基,那真正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啊。”
“我献出罗盘之后,他们万一产生怀疑,让事情多了一种变数,岂不弄巧成拙?”
吕途犹豫了许久,终于打定主意,他自言自语道:“小小筑基,还能飞了不成。”
说完,他一挥袖袍,罗盘与纸傀俱都不见。
吕途收了罗盘等物之后,没过一会儿,门外有一道声音传来,“前辈,后生余直前来拜见。”
吕途环顾一圈,确认无误之后,他开口道:“进来吧。”
余直满面愁容走进屋中,向着吕途躬身一礼,道:“见过前辈。”
吕途点点头,道:“坐吧。”
待余直坐定,吕途问道:“今日见你愁眉苦脸,是修行出了问题了吗?”
余直垂着头,道:“今日门中众多筑基师兄,都被派出去搜捕无隅师兄了。”
顿了顿,余直抬起头看向吕途道:“前辈,这事真是我师兄干的?”
吕途和颜悦色,道:“我也不太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不过,我相信你师兄的为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余直听罢,就好像找到知音一般,他愁容稍展,眼中带光道:“前辈也认为此事与我师兄无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