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回 嫁妆

赵玉容本来就美丽,如今盛装打扮,更是美丽不可方物。

她面容光洁,白里透红,额间画着漂亮的花钿,鬓发如云,发间插着数支珊瑚钗子,白净的耳垂上挂着珍珠耳环,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

衣衫不省得是什么料子的,只觉得十分轻薄又垂感十足颜色又好,上面还有海棠花的暗纹,腰间系着大带,显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这样美丽又富庶的姑娘要嫁到自己家来?

小朱氏想起自家那些低矮不堪的房屋,心中越发的忐忑。

陆怀意的阿娘的确不怎么样,虽然穿着新作的衣衫,却好似穿着别人的衣服一样。行为十分的拘谨,脸上挤出的笑容也不大好看。

陈如意心中叹了一声。

不过这样的小朱氏,竟然能生出这般的儿子,也是不浅的福分。

从赵玉容出现,陆怀意的目光就一直胶在她身上,脸上的笑容没有下去过。

赵玉容倒是神色清冷,露出的笑容似笑非笑,叫小朱氏不敢再直视。

扶桑仗了县主的势,看见陈如意当然不怵,将县主指婚的意思又说了一遍。

然后开始唱下定的聘礼。

现钱五百缗,银饼一斤,瓷瓶一对,玉镯一对,茶十斤,活雁一对,豕两头,江布二十匹。

小朱氏怔怔地听着,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当年陆家娶她,下定时她只得了现钱五缗,银镯一只,陆家纺织房自己织的土布两匹。

赵玉容一边听着,一边心中不屑。

这样的聘礼,也拿得出手。

还有陆怀意的阿娘,就像是一只穿了人的衣衫的瘦猴子。也不省得是如何,就生出了陆怀意这样的儿子。横竖赵玉容是从陆怀意脸上瞧不出半点与小朱氏相像的地方来。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陆怀意与小朱氏都不像是亲生。

聘礼唱完,当然要唱陪嫁。

陆怀意心中欢喜地听着。

现钱三百缗,银饼一斤,厢式大床一张,衣柜一双,罗汉榻一只,玫瑰椅一对,茶桌一只,妆镜一只,洗脸架一只,洗脸盆洗脚盆浴桶各二,喜被六套,瓷碗二十套,花两盆,桐油伞两把,挖耳勺两把,梳子两把,丫鬟四名……

扶桑微微蹙眉,这赵玉容的陪嫁是做到了规规矩矩,不能与县主的相比,但倘若她没带更多的钱来,县主如何能从她手中挖钱?

名单甚长的陪嫁终于唱完了。

陪嫁很多,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不值钱的玩意,铺子田庄是一个都没有。

陆怀意脸上的笑意不变,叫人只看到他柔和的面容。

小朱氏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当年的陪嫁只有一床喜被。那还是竭尽家中人所有做成的一床喜被。

而赵姑娘的陪嫁竟然有这么多,她陆家的房子恐怕是放不下。

赵玉容声音柔和:“这陪嫁的东西,都是家中长兄精心准备的。妾身得长兄教导,如今又劳长兄准备嫁妆,实在是铭感五内,不胜感激。”

言下之意,她已经没了父母,嫁妆全是长兄准备的,男方理应感激,若是男家有置喙,便是男家的不是。

扶桑心中鄙夷,难不成赵玉容如今插在头上的这些发钗,她不准备带到陆家去?过惯了金尊玉贵日子的人,她就不信会甘心过清贫的日子。

“就这些嫁妆?”消息传到县主耳中,县主也有点不敢相信,“那虞氏呢?”

虞氏的嫁妆就更惨淡了,只备了一张床和一些日常用的。

县主冷笑:“她们手上的香料铺子,也没陪嫁过来?”

还真是没有。

县主倚在凭几上:“好得很,既如此,那她们嫁过来后,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县主呢,又陪嫁了什么?

赵玉容派了赵牛三去打听,赵牛三打听了几日,什么眉目都没打听到,倒是打听到了县主说在婚后要回京师省亲,这离州城里好多人不禁动了心思。那可是京师啊,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不胜其数,这若是经由县主牵线,那岂不是有机会结识更多的达官贵人?

“蠢货。”赵玉容冷笑,“不过是一个破落县主,也敢招摇撞骗,也不怕到时候被人揭穿了,脸面没法搁。”

“姑娘……”县主到底还是县主,赵牛三怕自家姑娘祸从口出。

赵牛三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公子会同意这门亲事。

门不当户不对极了。

……

四月初二,从解州采买嫁衣花冠的人回来了。陆怀熙是初三去的虞家香料铺子。

听说陆怀熙今日要送嫁衣与花冠来,蒋韵特地跑回来看热闹。

解州和江州一样是上等州,繁荣程度都差不多,这嫁衣与花冠,都是精工刺绣,做得极好的。

嫁衣和花冠都放在镙钿木匣里,木匣打开,只见嫁衣发出青绿的柔光,喜鹊连枝的暗纹在光下隐约可见。

蒋韵撇了撇嘴,这很普通嘛。她还以为张氏弄来什么极好的嫁衣呢。

至于花冠,因为不能逾制,是以只用了十来颗珍珠,绢花倒是做得栩栩如生,不过在蒋韵眼中,还是很一般。

姚三娘分外的欢喜:“在喜鹊街上,还不曾见过如此漂亮的嫁衣和花冠,咱们香珠儿呀,是头一份。”

姚三娘对陆怀熙是满意极了。

“快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阿娘再给你改改。”姚三娘催促道。

嫁衣繁复,有里衣,中衣,外裳,下裙,蔽膝,大带,披帛,虞香珠还是头一回穿这么繁复的衣裳。

上回祝清的嫁衣并没有蔽膝和披帛。

“傻孩子,依阿娘看啊,怀熙那孩子,是很重视你。”姚三娘笑眯眯的,“你瞧瞧这蔽膝,用的可是银线。还有这大带。”

大带绣满了玉佩。

蒋韵方才都没细看,如今酸溜溜的:“陆公子还是舍得花钱的,这么一套嫁衣下来,可得几百缗钱吧。”

几百缗钱,可以买下喜鹊街上一间铺子了。

花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将嫁衣穿好了。

但见红绿嫁衣衬得虞香珠身段袅袅,肤色白里透红,眸光似秋水盈盈。腰间大带束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垂感极好的外裳与曳地长裙,更是将小小的西厢房都衬得生辉起来。

姚三娘忽地就红了眼睛:“咱们香珠儿,竟真要嫁人了。”

虞香珠正要安慰阿娘,却又听得阿娘道:“咱们的嫁妆,可是要添一添?”嫁妆着实也太少了。

“不必。”虞香珠微微勾唇,“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