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陆怀铭与陆怀意赏花会的热闹,陆怀熙的赏花会,的确有些……嗯,清静。
将近正午,日头正烈,莫说人都快被晒蔫了,连花儿都蔫得差不多了。
虞香珠极目看去,好不容易在草木之间瞧见几个戴斗笠的人影。
张春指着一处茅草盖的凉亭:“虞姑娘,公子就在那里呢。”
凉亭像是新盖的,约莫二丈余宽,里面或坐或站,有七八个人。虞香珠在那些人中,一眼便瞧见了陆怀熙。陆怀熙站着,手中像是拿着一根草,眉飞色舞地与众人说着什么。他今日穿的是豆红色的胡服,倒是显得他精神奕奕。
他面对着马车来的方向,像是感应到虞香珠在看他,抬起头来,一双锐目与虞香珠的对上了。
在看到她的一瞬,他脸上的肃然忽然消散去,露出好看的笑容。
虞香珠瞧见他像是与众人说了什么,而后从凉亭里走出来,微微笑着,朝她们迎过来。
“虞姑娘,路上辛苦了。”
马车停下,陆怀熙含笑道。
曾护院在一旁勒马停下:“咳,咳。”
陆怀熙像是恍然大悟的看向他:“曾护院好。”
说着又看向魏麓儿:“麓儿也来了。”语气亲切得就像叫妹妹一般。
虞香珠踩着马凳走下来:“陆公子方才是在说甚?”
陆怀熙举起手中类似兰草的植物:“我在与佃农们说种兰香的事情,哦,还有其他的一些香草。”
兰香味道辛辣,没有毒性,主要用于利尿、杀毒虫等,便是没有合香,单拿来煮水沐浴可以治疗风寒。
虞香珠问:“他们可愿意?”
陆怀熙笑道:“这种植香料与种植庄稼不同,有些人同意了,有些人还在观望。或许是我学艺不精,没法将种植香料的好处说出来。如今虞姑娘来了,可能助我一臂之力?若是虞姑娘愿意,我定然会重重酬谢。”
“重重酬谢就不必了。不过我可以试试。”虞香珠一边说着,一边朝凉亭走去。
曾护院便眼睁睁的看着虞姑娘与陆怀熙一同并肩走过去。
他原来是想赶上他们的,想听清楚陆怀熙与虞姑娘到底说些什么,好报告与沈公子。可鬼使神差般,他的脚步停在原处,抚摸着马匹,问张春:“你们家公子,是在做什么?”
“我们公子想请佃农种植香料,增加他们的收入。”张春很认真的说,“这阵子,我们公子一直在忙这件事,废寝忘食,几乎踏遍了莲花峰下的每一寸土地。哦,除了这些,我们公子还要去看田里的庄稼呢,对比哪一种庄稼的种类获得的收成更多。”
“哦。”曾护院听完,却只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
张春才不管他。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来曾护院对自家公子似乎有天大的意见。
他继续道:“虽然我们公子是陆家嫡系的子孙,但他比别人更努力。以前我不明白他为何总看关于庄稼种植方面的书,如今我才明白,我们公子有更远大的抱负。”
曾护院默默地听张春夸着陆怀熙。
其实,陆公子,还挺好的……
陆怀熙领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进来,那些佃农神色莫名地看着二人。
这些佃农,有年纪大些的,有年纪年轻些的。年纪年轻些的,明显已经被陆怀熙说动了。年轻的人,更愿意尝试新事物。不过年纪大些的守旧也无可厚非。
陆怀熙将虞香珠引见与他们:“这位虞姑娘,乃是城中喜鹊街虞家香料铺子的东家。她所合的香品,种类繁多,品质上乘,每日所售甚多。方才我与你们说过的香囊,便是出自虞姑娘之手。”
陆怀熙在夸她。虞香珠没有忸怩,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虞家香料铺子,从我外祖父那一辈算起,经营也有数十年了。像陆公子所说的香囊,每日我们铺子都要卖上不少。不过香囊中的所用的香料,大多数是从外地购进,我们离州城甚少有卖。假若以后我们离州城外也有人种植了,并且品质还不错,价钱也公道,我自然是愿意购进的。哦,对了,如今离州城里,拢共有十家香料铺子。”
她说话,是点到为止。
佃农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个年轻些的,生得浓眉大眼的问:“这我们都是头一回种植香草,没有经验,万一种不好,你们不收,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的确是个问题,人人自然是都希望结局能皆大欢喜的。可这种植作物,本来大部分便是靠天吃饭,收成不好也是常事。
虞香珠想了想道:“其实品相不好,有品相不好的价钱。但我在商言商,自然是希望大家能种植出品质不错的香草来的。像有些不愿意付出心力种植香草,却又想与别人一般享受同等的待遇,自然是不可能的。对旁人亦不公平。”
虞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可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这种植庄稼,种得不好,还有些许收成,自己认了。这香草,若是收成不好,自己又不懂,要来有何用?
“我可以与各位签订契书。”陆怀熙沉声道,“若是在遇到天灾人祸的情况下,我可以为各位兄弟叔伯托底。若是天灾人祸,香草收成不好,经核查无误,都会有一定的钱粮补偿。”
“好!有陆兄弟这句话,我们愿意种植香草。”那些佃户纷纷点头,更有年轻的佃户迫不及待道,“陆兄弟,事不宜迟,我们去找里正拟契书罢。”
“对对,事不宜迟,陆兄弟,我们走。”
陆怀熙被众人簇拥着,无可奈何的看向虞香珠:“虞姑娘……”
“陆公子只管放心去。”虞香珠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虽然莫名的觉得有些许喜感,但陆公子应是,实实在在的为佃农谋福。这样的人在世上可难得。便是她,也不能有如此大的魄力。虞香珠静静地站在凉亭里,看着陆怀熙与佃农们说着什么,身影渐渐地隐进丛林中不见了。
这一场赏花会,陆公子是压根不在意输赢吧。
陆公子,好似是一处叫人惊喜的宝藏呢。
虞香珠正想着,忽而听得张春讶然道:“咦?是何人来了?”
只见官道上,有两匹骏马正一前一后的疾驰着,扬起阵阵泥尘。
曾护院也蹙眉:“离州城里,能将马骑得如此快的人可不多。这是要去办什么急事吧?”
他话音才落,那两匹骏马便停了下来,在原地绕了一圈,而后又继续前行,最后拐下官道,朝他们的方向奔过来。
近了,近了。近到他们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骑马的二人,穿着的是县主侍卫的装束。
虞香珠眉眼微沉,她有一种预感,这二人,应是冲她而来。
她缓步走出凉亭,看着那二人越行越近,直到勒马在他们面前停下。
“你们当中,何人是虞香珠?”其中一人凶恶地厉声问道。
“你们又是何人?”虞香珠亦厉声发问。
“大胆!我们乃是县主侍卫,奉县主命令,前来捉拿妖妇虞香珠!”
“哦?你们说是县主的侍卫,可有凭证?便是县主的侍卫,奉了县主命令,可有县主手谕?”虞香珠一点都不惧,厉声反问。
虞姑娘不畏强权,着实厉害……不过如今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得赶紧去搬救兵!张春想着,正要偷偷的离开,其中一人厉声道:“谁敢动,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