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张向阳从未与人接过这么长、这么多的吻。

两片嘴唇分开时,他以为吻将结束,还来不及思考,陈洲便又吻了他。

就这样在车里不断地接吻。

像是品酒一般,越饮越醉,越吻越不舍分离。

一切都太混乱了,到后来已分不清到底是谁又主动吻了谁。

膝上重量滑落,闷闷的一声,张向阳如才梦初醒般推了陈洲的肩膀,在嘴唇分开的间隙中抢救道:“……蛋糕。”

额头相抵,鼻梁互碰,错位的呼吸喷洒在鼻尖,带着奇异的热度,陈洲余光扫过去,淡蓝色的蛋糕盒歪倒在了张向阳的脚边。

“什么口味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的后劲,把张向阳的呼吸都快夺走,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道:“……蜜瓜。”

睫毛低垂着,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得到那两片薄薄的唇。

这回答不知道哪里又触动了彼此那条颤动的神经,嘴唇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又黏在了一块。

张向阳像个孩子一样,双臂紧紧缠抱着陈洲,也像个孩子一样,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另一个拥抱。

抱得太紧,紧得都有些痛。

可张向阳舍不得放开。

干了的眼泪又流,顺着面颊淌下,落到陈洲的唇边,他尝到咸味,睫毛上挑,眼中进了张向阳的脸。

底子是白的,眼睛与嘴唇是红的,白里透红的一张干净脸孔,温顺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

他不理智,张向阳也陪着他不理智。

现在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张向阳看出陈洲眼中那股狂热正逐渐消退,心脏像被一双手微揪了一下,刺疼得麻,头微微低下,瑟缩着想往后闪躲。

按住后颈的手掌力道很重地又揪回他,张向阳脸对着陈洲的脸,眼睛也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并未意乱的眼。

陈洲直视着他,清晰道:“张向阳,我喜欢你。”

这是张向阳第二次听他说喜欢。

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浓烈的幸福感向他压来。

它充满了分量,沉沉的压上张向阳的心头。

眼睛完全不受控制的掉眼泪。

张向阳甚至想嚎啕大哭。

他心里苦了太久,品到甜也不知甜,只茫然地想哭。

陈洲将张向阳搂在怀里,任由他的眼泪浸透衬衣,陈洲的眼也微微地泛了疼,他紧抱着张向阳,心想就是他了,山崩地裂也是他了。

张向阳哭了一会儿慢慢止住了。

这下轮到陈洲抽纸给他擦眼泪了。

张向阳不好意思,从陈洲手里抢回了纸巾自己擦,“对不起陈——”生分的称呼到嘴边,他又顿住,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被我搞成这样子。”

张向阳低着头。

陈洲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耳朵,红红的,薄透着光。

陈洲说:“你呢?”

张向阳手捏着纸巾擦到眼睑,他微抬起眼,陈洲正定定地看着他,瞳仁透着光,目光很坚定。

于是前后慢慢连贯了起来,成了句完整的话——我喜欢你,你呢?

张向阳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涩,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我、我……”张向阳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尤其是陈洲正看着他,他更是大脑充血,一片混乱。

张向阳白皙的脸逐渐红透,很简单的字句在他的肺腑中反复颠倒了数次仍未跑到喉咙。

太珍重了。

这份感情、陈洲这个人,在张向阳的心里分量实在太重了。

怎样说出口都嫌轻薄。

陈洲等着,用所有的耐心去等待,张向阳爱过人,受过伤,所以他要等,等张向阳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张向阳察觉出了陈洲眼中的温柔。

他在等他,等一个胆小又迟钝的他,也许都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我也是,”张向阳心头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无形的藩篱,他用最灿烂的笑容对着陈洲,“我也喜欢你,陈洲。”

千难万险,两情相悦。

陈洲脑海中曾所有的顾虑与迟疑全都烟消云散。

再长的路,再多的纠结,就那么一句话,值了,一切都值得。

陈洲捧了张向阳的脸,在他柔软的唇上又轻啄了一下。

这个吻又不一样了。

带着确定与郑重。

同样令张向阳想哭。

陈洲摸他通红的眼角,低声道:“不要哭。”

张向阳“嗯”了一声。

陈洲亲了下他的眉心,提起掉在脚边的蛋糕放到张向阳膝上,他重新发动车,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牵着张向阳的手,他舍不得放开。

车停回靠在电梯边上的停车位,一停下来,陈洲拉过张向阳的手,又低头吻他。

张向阳简直数不清他们在车里接了多少吻,好像怎样都不嫌多,怎么都不愿意停。

彼此都恋恋不舍,带着久欠了时光的可惜。

他们认识了快一年。

从第一眼便觉得彼此在眼中不同。

却那么漫长又疏离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陈洲手指插入张向阳的头发,低头在他头顶亲一下,张向阳双手环着他的腰,手臂仍在发抖。

陈洲摸他的背,揉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一点一点将他的颤抖除去,等张向阳定下来,他道:“走吧,回家。”

张向阳提着蛋糕,陈洲牵着他,电梯上了A层,陈洲拉张向阳从电梯里出来,张向阳略有迟疑,心想自己脸上现在肯定一塌糊涂,于是悄悄躲在陈洲身后。

陈洲来签收快递。

保安把大箱子抬出来,道:“陈先生,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特别沉,我们帮你运上去吧。”

“谢谢,我自己来。”

陈洲不得已地放开张向阳的手。

张向阳连忙说:“我帮你。”

陈洲又拒绝了,双手抬起箱子,露在外头的小臂肌肉青筋暴起,脸色倒还是很轻松,“上去吧。”

张向阳怕他重,眼睛一直流连地盯着陈洲,直到陈洲把箱子轻轻放在客厅,他才放下心。

“去洗把脸。”

“嗯。”

张向阳进了卫生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简直比一塌糊涂还要一塌糊涂,眼睛好肿,脸上残留着泪痕,鼻尖红红的,嘴唇也是又红又肿,张向阳红着脸低头洗脸,心道他这么难看,陈洲还一直亲他。

冷水泼在脸上也散不去热度,张向阳一抬头,正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陈洲。

卫生间说是公用,两人却从来没有同时进过,都是当心着,彼此交错而过,生怕有一点尴尬。

张向阳透过镜子看陈洲,陈洲眉眼低垂着,高大的个子散发着温柔的气息,从张向阳背后抱住了他。

张向阳侧过脸,不敢看镜子,湿漉漉的手局促地搭在陈洲手臂上。

陈洲亲他的脸,脸上的水是冰的,皮肤却是热的,不一样的温度,透出那藏不住的心思。

亲吻由脸颊滑向嘴唇。

张向阳扭着脸,姿势很费劲地迎合。

腰间的手臂忽一用力,张向阳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着面,脸贴着脸,又吻上了。

后背靠在大理石台面,冷而硬。

吻到呼吸变调,张向阳露了怯,双手抓在陈洲的小臂,人躲不了,只有眼神在闪躲。

陈洲放过他的嘴唇,将脸贴在他的脸上,慢慢平复着呼吸。

手臂上的筋络在他的掌心蜿蜒着,似有生命力般勃勃跳动。

张向阳轻咬着嘴唇,感觉嘴唇上酥麻麻的,人也跟着想要发抖。

陈洲的手臂用力按了下他的腰。

距离一下卡得严丝合缝。

张向阳忍不住闭上了眼。

“别动。”

陈洲低沉道。

张向阳真的就不动,陈洲静静抱着他,一下一下地亲吻张向阳的额角。

张向阳在他紧拥的怀抱里心想:陈洲喜欢他,陈洲真的喜欢他,也许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喜欢他。

陈洲也想克制,也想表现得更稳重一些,可他就像刚确立了领地的野兽,一眼看不见就想再去确定关系,他有冲动想让张向阳再说一遍喜欢,可又觉得太幼稚,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在那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不想交给别人。

不想让张向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再掉眼泪。

不想张向阳再爱上其他人受别的罪。

张向阳被陈洲抱得快要僵硬,他想动又不敢动,轻声道:“陈……”他习惯了那个称呼,带着一点仰视般的尊敬,然而那座孤岛向他飘来,把距离变得近无可近,他鼓足了勇气,道:“陈洲,出去切蛋糕吗?”

他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以为无法逼近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张向阳心跳猛然不停加速,不知道它到底能跳多快。

陈洲是男人。

他也是男人。

陈洲三十,他二十四。

这样的年纪,有心忍耐,也太难了。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张向阳心知不能再这样抱下去了,再抱下去,就要出事了。

可他脱不了身。

不止是陈洲抱的紧,他的手也攥的紧。

那些靠近又分开的时刻全成了此时无法自控的催化剂。

就像弹簧一样,压得越重,回弹时劲儿就越大。

陈洲仍然不动,他听着张向阳呼吸的节奏,听出了其中的慌张,双臂上挪,在张向阳的肩膀上重重抱了一下,他一言不发地放开手。

距离一拉开,张向阳就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呼吸,陈洲又吻他,这吻浅尝则止,短而有力,很重的一下,嘴唇都跟着弹跳。

“我去下卧室。”

陈洲留下这么一句,转身进了对面的卧室。

门拧开又关上。

张向阳手靠着身后的洗漱台,呼吸更急促了,他看了一眼关上的门,脑海里不受控地产生画面,他低头轻吟了一声,想过去也关上卫生间的门,动起来才发觉自己双脚都在发软。

卫生间的门轻轻关上,张向阳背过身,背贴在微凉的门上,他轻闭上眼,呢喃般道:“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