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一晚上都难以入眠,闭上眼睛心脏都在乱跳,他抑制不住地去想陈洲是不是在等他说生日快乐,当然也有可能陈洲只是在熬夜,这样也很正常,可有一个永远秒回你的信息的人,这实在令张向阳不得不心生异样。
也许有某个百分之一非常微小的可能性,就像人类偶然发现火种一般,火一直存在着,只是人没有发现而已。
一种汹涌而强大的情潮压倒性地将张向阳包围,张向阳面颊发热,像是发烧了一样,浑身冒汗,指尖也一阵阵发麻。
在这样混乱的情绪下,张向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他一觉醒来时,才发现闹钟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张向阳连嚎都来不及嚎,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穿得太着急,两条腿不听使唤,在牛仔裤里差点蹬不下去,一个站立不稳又摔回了床上。
张向阳本来刚醒就有点头晕目眩,摔倒在床后更是一阵发晕,等他回过神艰难地站起身重新穿裤子时,余光却是扫到他卧室门口有双拖鞋,张向阳目光向上,便看到了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陈洲。
不同与往常深色系的打扮,陈洲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衬衣的款式再普通不过,但剪裁非常的漂亮利落,将他的宽肩窄腰都衬得很清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一览无遗,下半身穿了一条卡其色的长裤,面料轻薄,显得他既庄重又不失休闲,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俊俏,对,是俏,是带了点学生气的清新的俏。
张向阳看呆了。
“裤子不穿了?”陈洲道。
张向阳如梦初醒,慌忙将裤子提上,然而他越是着急,牛仔裤就越是有阻力般附着在他的肌肤上,张向阳像是在跟牛仔裤搏斗,拼尽全力地把裤子拉好,又慌里慌张地去拉拉链扣扣子。
他这样尴尬,照理说,以陈洲那样体贴的个性,早应该转身走掉,然而陈洲并没有,他倚在门口看完了全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当张向阳有点害羞地抬头看他时,他眼中明亮的光芒若隐若现,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能让张向阳周边的温度一齐升高。
“去刷牙洗脸,今天我送你上班。”
陈洲终于转过身,卧室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张向阳下了床,先“嗯”了一声,随后奇怪道:“陈工,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不上班,”陈洲在客厅里遥遥地回复他,“快点吧,你要迟到了。”
陈洲在车上向张向阳解释了不去上班的原因。
张向阳道:“那陈工你好好玩。”
“玩?”陈洲的语气像是觉得张向阳的话很好笑似的。
张向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这种与长辈们一起聚会的场景的确是没什么好玩的。
他自己家里,因为妈妈和家里关系不好,爸爸又去世得早,连带着他与那些亲戚们也都不亲近,从小到大,他的生日要么是一个人过的,要么是他妈妈陪他过的,而他妈妈陪他过生日,又总会带他去看他的爸爸,所以张向阳的生日大部分都带了些悲伤冷清的色彩。
想到这里,张向阳的心情稍稍低落,陈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心情的变化,道:“怎么了?”
“没什么。”
张向阳先摇了摇头,随后又淡笑道:“我只是觉得有很多人一起过生日,仔细想想也还蛮好玩的,会很热闹吧。”
陈洲想说他不喜欢热闹,但他不想扫张向阳的兴,就“嗯”了一声。
“可是陈工你不太喜欢热闹吧。”张向阳感慨般道。
陈洲心中微微一动。
他道:“还好。”
张向阳看向陈洲。
其实陈工也还是很在意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用心打扮。
下车前,张向阳又轻声说了句,“陈工,生日快乐。”
陈洲安静地凝视着他,只用温柔的目光道谢。
张向阳低下头抿了抿唇,加了句,“跟家人玩得开心点。”
他下车,车门关上,人绕过去,车窗摇了下来,陈洲叫住了他,“张向阳。”
张向阳回头,两道目光相接在夏日的清晨,一碰便像是有火花。
“晚上我来接你。”陈洲道。
张向阳手摩挲了下包带,拇指腻腻地出了汗,他“嗯”了一声,对陈洲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笑得自不自然,埋头就往旋转门里冲,跟着旋转门晕乎乎地转进去,走了两步,肩膀被用力拍了一下。
张向阳回头,随即看到了笑得十分邪恶的俞清,“男朋友?”
张向阳马上反应过来俞清看到陈洲送他了,忙道:“不是的。”
俞清见怪不怪地笑了笑,“暧昧期?”
张向阳立刻又想否认,话却哽在喉头,半句说不出来。
俞清见他脸色憋得通红,勾着他的脖子往电梯走,边走边色迷迷道:“你小子一脸清心寡欲相,原来独享极品,肖小晓成天说你身上一股处男味,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张向阳脸上的红晕消退,他想了想,没回避,“我交过男朋友的。”
俞清道:“我就说。”
他点到为止,没继续往下追问,保持在一个闲聊的度,电梯开门,他把胳膊放下,道:“这个不错啊,看着就很强,看你的眼神相当火热啊。”
张向阳又是面红耳赤。
等到了公司,俞清就恢复了资本家作风,对着张向阳的方案又是一顿挑三拣四,张向阳经他点拨,忙又修改,忙忙碌碌了一上午,直播的方案终于是定下来了。
张向阳心里很高兴,一高兴,他又想到了陈洲,不知道陈洲是不是已经在过生日吹蜡烛了呢?
陈洲10点过一点儿到了地方。
周兰鸣退休之后爱清净,住在郊区的半山腰,清净是清净了,但就是去一趟很费时间,陈洲下车把钥匙交给门卫,保姆出来迎他进去,远远的,他听到草坪上似是有人说笑的声音。
“真的,外公我没骗您,当时吓我一跳,我都没敢认。”
蒋弥章边笑边回头,看到陈洲,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对坐在藤椅上的周兰鸣道:“寿星公来了!”
周兰鸣微微坐起,视线一调整便看到了他的外孙,于是乐呵呵地笑道:“陈洲来了。”
陈洲走近了,站定了微一弯腰,“外公好。”
他的礼貌从来无可挑剔,周兰鸣挥了挥手,“过来坐,今年夏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高温持续了那么多天,吃点西瓜吧。”
陈洲在蒋弥章对面坐下,保姆给他倒了茶,大夏天的,茶水仍是热的,陈洲搁在一边没喝,“不了,还是等会儿吃饭吧。”
周兰鸣道:“那就喝口茶,败败火。”
陈洲端起茶碗,浅浅地抿了一口。
周兰鸣随着藤椅轻轻摇晃,这才对蒋弥章道:“你接着说。”
蒋弥章打起精神,继续道:“后来我一问,她说她去了趟非洲,怪不得晒那么黑!”
周兰鸣又是大笑一声,“小叶肯定要发火了。”
蒋弥章嘿嘿一笑,“老师的脾气,那肯定是要发火的,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跑到非洲,搞得那么黑,还受了伤,他不发火才怪。”
“哦?哪里受伤了?”周兰鸣关心地拧起眉。
“腿上,说是被流弹擦伤的,看着很吓人。”
周兰鸣道:“这小姑娘,她这不是要小叶的命吗?”
蒋弥章道:“谁说不是呢。”
他见陈洲一直默默不言,于是对陈洲也递了句话,“陈洲,你知道我跟外公说的是谁吗?”
陈洲道:“不知道。”
蒋弥章心想你就不会说问一句“谁”啊,脸上笑容满面地说了下去,“之前我跟你讲过的,我老师的女儿,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晒得乌漆嘛黑的,我以为她去夏威夷美黑了,结果人跟我说是去了趟非洲,真是黑得不成样子。”
周兰鸣叹了口气,道:“儿女都是债啊。”
蒋弥章笑了两声,见陈洲仍是一脸无动于衷,心道又自闭了。
之后周兰鸣说有点不舒服,保姆领他进去量血压,蒋弥章对陈洲道:“你今天生日,就不能高兴点儿嘛,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你装也要装得高兴。”
陈洲道:“我没有不高兴。”
蒋弥章被气笑了,“可你也没高兴啊。”
陈洲本想说他的确是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为什么非要装呢?在本应最亲近的家人面前还要伪装情绪,这岂不是很可悲吗?但谁说有了血缘关系就一定要亲近呢……陈洲淡淡一笑,“我只是高兴得不明显。”
蒋弥章切了一声,他说的口干,喝了口茶,吐槽道:“大夏天的喝什么热茶。”
这话,他当着周兰鸣的面一辈子不敢说,只敢背后说说了。
蒋弥章不觉得他这叫阴奉阳违,他这叫懂得变通,讨老人喜欢,就算是他那个铁面无私的大法官叶老师,在周兰鸣面前,不也是伏低做小的小叶嘛。
陆陆续续的,人就都到齐了。
周兰鸣有三个女儿,周英驰排行最小,三个女儿说好了似的,都生了儿子,分别是萧定波、蒋弥章与陈洲,陈洲也是排行最小,萧定波已经快四十岁,儿女双全,蒋弥章结了离离了结,出走半生仍是光棍一条。
花园里的确很快热闹起来,陈洲不用去应付,萧家的一双儿女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围着周兰鸣嘴甜地叫太爷爷,逗得周兰鸣很高兴。
三个外孙凑在一起也是派系分明,萧定波与蒋弥章站在一起,面对着陈洲。
萧定波一身的书卷气,三个外孙就他继承了周兰鸣的衣钵,在周兰鸣退休前的大学任教,对陈洲道:“恭喜啊,三十而立了。”
陈洲道:“谢谢。”
“还单着?”
“嗯。”
“我们学院新来个助教,年纪很轻,26,人品家世相貌都与你挺匹配。”
“谢谢,我只是不想结婚。”
蒋弥章轻笑一声,胳膊搭在萧定波肩膀上,“定波哥,你就别管他了,看看我吧,我可以。”
萧定波斜睨了他一眼,“就你?我这不是祸害人小姑娘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蒋弥章晃了下胳膊,“什么意思啊?不要歧视离异人士啊。”
“你边上去吧——”
三对夫妻也在一旁闲聊,聊的也无非儿女琐事,这是家庭聚会,话题总绕不开的。
周英驰与陈博涛进来以后,陈洲对他们轻点了下头,两人也没有上前与他说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夫妻二人更是紧张,像揣了颗不定时的炸弹一般,目光时不时地瞥向一边聊天的三个小辈,尽管陈洲已经向他们表了态,可他们还是不放心。
众人聊闹了一会儿,孩子先叫饿,周兰鸣顺势就让保姆开席,几人在圆桌前坐下,霎时整个餐厅就热闹起来。
这顿饭是给陈洲过寿,众人都坐着,周兰鸣便站起来说了一些对陈洲的寄语之类,他一开始时研究的是古代文学,说话时常引经据典,即使上了年纪,出口依旧是言有尽而意未绝,三个女婿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依旧是目光炯炯、恭恭敬敬地听着,像是生怕周兰鸣的话砸在了地上没人接。
“陈洲,”周兰鸣最后对陈洲道,“外公祝你洲冠四海,随心而动。”
陈洲站起身,端起酒杯,“谢谢外公。”
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一起鼓掌称好,陈洲坐下,融进了这热闹的氛围中。
周兰鸣教育孩子时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年纪大了就全不管了,吃饭一定要聊,众人话递着话,一秒钟都没让饭桌上冷场,期间周兰鸣也说起妻子,说妻子如果在世,看到这儿孙满堂的情景该多欣慰,儿女们又都安慰他,说妈泉下有灵,肯定知道,高兴着呢,于是周兰鸣也不再伤感,捏了捏外曾孙的手。
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周英驰却是强颜欢笑,尤其是听到“儿孙满堂”时更是忍不住揪住了陈博涛的手,陈博涛反握住她的手,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话绕着绕着,最终还是绕到陈洲与蒋弥章身上,蒋弥章一下就脱了身,说他新交了个女朋友,改天带给外公看看,周兰鸣说他不要见蒋弥章的女朋友,要见蒋弥章的小孩,蒋弥章嘿嘿一笑,“会有的,外公。”
周兰鸣又看向陈洲,笑着道:“陈洲你呢?交女朋友了吗?”
周英驰瞬间攥紧了陈博涛的手,陈博涛回攥过去,目光看向陈洲,隐隐的似有压迫警告,“陈洲也快了。”
“是吗?”周兰鸣饶有兴致道,“有方向了?”
陈博涛的目光一点一点从陈洲脸上刮过,回到周兰鸣脸上时便很是柔和,“年纪大了,总归快了。”
“是啊,都三十了,”周兰鸣感慨了一声,“一眨眼的功夫……”
席上,陈洲几乎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照理说他是今天聚会的主角,但大家都好似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除了周英驰与陈博涛外,其余人都没察觉什么异常。
吃了饭,一家人又是围坐在一起,喝茶吃水果,女儿女婿们围着周兰鸣说话,说着说着几个女婿忽然变成了汇报工作,周兰鸣也没有纠正他们,听完之后稍作指点,众人都是极为心满意足的模样。
过一会儿,蒋弥章招呼着打羽毛球,于是又开始玩羽毛球,孩子大人混在一起玩,蒋弥章打得不好,总出洋相,周兰鸣看得哈哈大笑。
一直闹到了下午两三点,保姆提醒大家,说周老先生该睡午觉了,众人才如梦初醒,忙要叫散,周兰鸣站起身,很随意地招了招手,“陈洲过来一下。”
陈洲跟着进了书房,周兰鸣脸上困倦的神情一扫而空,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陈洲,“拿去。”
陈洲没接,“外公,我不用。”
“拿着,”周兰鸣回头,他人老了,整张脸愈发慈祥得像菩萨,“你两个哥哥都有,你也一样有。”
陈洲仍是没接,“外公,您自己留着吧。”
周兰鸣从书桌后走出,他拉了陈洲的手。
他的手是干枯的,而陈洲的手是鲜活的,他似是叹了口气,又似只是呼吸长了一点,“陈洲,三个外孙,你个性最强,是好事,也是坏事,外公年纪越大,对你们这些小孩子越喜欢,只送你四个字,过刚易折。”
陈洲默默不言。
周兰鸣把暗色本子压在他掌心,道:“跟人断了吧,别让你妈伤心。”
陈洲仍是默不作声,掌心传来老人不轻不重的力道。
陈洲抬起头。
周兰鸣慈爱地看着他。
陈洲心想他爸妈怕外公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真是多此一举了。
他外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点事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就是“小孩子个性太强。”
“外公,”陈洲沉声道,“这件事,我不能听您的。”
周兰鸣静立了一会儿,道:“只有这件事,你要听我的。”
陈洲不再说话,他抽出手,将厚皮本子放在书桌上,对周兰鸣鞠了一躬。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洲转身离开,门外,他的父母在等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像是生怕他说错了什么话。
陈洲对一旁的保姆道:“你带外公去睡觉吧。”
保姆应了一声,开门去找周兰鸣。
陈洲对剩下的两人道:“爸、妈,我先回去了。”
周英驰低下头,陈博涛道:“回家吧。”
陈洲依旧是没有辩驳,他开着车跟在父母的车后面回到家中,三人上楼,进了家门,便弥漫开一股三堂会审般的气氛。
陈洲在侧面坐下,周英驰道:“我给你煮碗长寿面吧,看你中午都没怎么吃。”
“谢谢妈。”
陈博涛也坐下,“外公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父子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一会儿,周英驰端了一小碗面出来,陈洲接了,两三口把面吃完,又道了声谢,周英驰心中一阵动摇,她坐在丈夫身边,手掌摩挲了一下,又是想哭。
“陈洲啊,你今天也三十了,我和你妈打算开诚布公地和你谈一谈,咱们都不要带任何主观情绪,主要是来解决问题,你同不同意?”
陈洲眼睫轻垂,藏在睫毛里的目光很是淡漠,“您说吧。”
“你先说你同不同意。”
“同意。”
“好!”
陈博涛这一声仿佛是给自己壮声势,他道:“你之前说没有与同性交往过,对不对?”
“对。”
“也没有与异性交往过?”
“是。”
陈博涛长舒一口气,“那么说明你的结论是在缺乏充分的实验之前所下的,相当的儿戏,陈洲,我和你妈一致认为你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你自己主观上的认知出了问题,你应该去试一试,你不试,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是非异性恋呢?”
陈洲一直很安静地听着,他心道:同性恋三个字比非异性恋要少一个字,说起来不是更直接简洁吗?
“你们想让我尝试与异性交往?”
“是。”
陈博涛掷地有声,同时紧攥着妻子的手。
面对这样特殊的情况,他们夫妻二人始终都保持着相对的冷静,心平气和地与儿子交谈,他自认已给足了陈洲面子和尊重,陈洲也应该投桃报李才是。
这一次,陈洲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
他沉默的时间越长,陈博涛就越感到了希望。
这说明陈洲在考虑。
陈洲缓缓道:“如果我尝试了,发现还是不行呢?”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陈博涛果断道。
他们极力地想要把他拉回去。
哪怕只是试试。
万一呢?
陈洲心中波澜不惊,他道:“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
周英驰猛抓了一下陈博涛的手,“洲洲——”
陈洲转过脸,“可我做不到。”
谈话不欢而散,陈洲起身,陈博涛没反应,周英驰却是追了上去,她在门口拉住陈洲,“洲洲,你再想想好吗?你从来没和哪个女孩见过面,你哪怕见一见,就当是普通朋友相处,处着处着说不定就……”
陈洲俯视着她,目光很安宁,他轻声道:“妈,今天很开心,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