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用情至深

七王爷大婚在昭王的百般催促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今天已是最后一天,明日便是八抬大轿迎接新娘的吉日了。

怀城百姓又开始兴奋起来,感叹怎么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流桑会,太子府烧尾宴,后是万姿楼大宴三天,明儿个又是晏清王府七王爷与丞相家千金珠联璧合,哪一个不是值得举国同庆的大事件?

李易亭虽然整日浑浑噩噩的消磨光阴,不分白天与黑夜,但是日子却算的极清,。因为它能感受到,离这天越近他的心也就纠的越痛。

他伸手往额头上摸了摸,轻微发热,苍白无力的笑了一下,欣慰的想,这几日的努力终于有一点成效了。

到得中午时,芸烟一如既往的送来了午餐,本来不抱希望的往门上敲了敲,却惊讶的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

屋里的人听到脚步声,虚弱的喊道:“芸烟,你进来。”喉音干涩,嘶哑几不成声。

芸烟惊喜不已,两股清泪瞬间涌流出来。她慌忙用袖子拭了去,清脆的应了一声,推门入内。

李易亭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床前来。芸烟把饭菜放下,快步走了过去。

“王爷。”

李易亭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信递给她:“烟儿,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往晏清王府,亲手交于七王爷,你送的饭菜我会吃下。”

芸烟欣喜若狂,重重的嗯了一声,立刻去桌子前把饭菜端了过来,看着他吃下第一口才算放心,高兴的笑了起来。

“夫君吃着,我这就去送。”说着便离开动身离开了。

李易亭见她走出房门,又轻轻把筷子放下,兀自瞧着冒着热气的莲子羹,默默出神。

信他很早就写好了,只两个字,恭喜。这不是说明他放下了,而是他用他仅存的尊严和生命,赌的最后一次任性。

芸烟很快就回来了,这次李易亭没让她进去,她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站在门外告诉他让他放心,信已经安全送到了。

李易亭听到“安全送到”四个字时,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的盯住房门,一动都不敢动,心却开始砰砰砰的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热切的期待着什么。

直到太阳从窗边爬到了他的脚边,烈日变成了残阳,最后又变成满天星斗,他还在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里泛起了红雾。

水漏在滴滴答答的敲击着人的心房,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尤为响亮。所有的一切在他这里都停止了,万籁俱寂,时间是唯一的进展。

终于,门外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窗上又出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定定的在门外站着。李易亭缓缓闭上眼睛,眼泪若决堤一般顺流而下。

李知荀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着此生最错误的一个举动,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身上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疯狂的呼唤着他往这里而来。

他颤抖着推开房门,屋内的烛火猛遭风吹,顿时熄灭。月光见缝插针的走了进来,墙角有灰尘在起舞。

床边坐着一个呆呆望着他的身影,目光炽烈而又渴望。

几日不见,他瘦已经大变全样,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本来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像涂了一层白蜡,再也不复以往的清艳绝丽。

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么折磨自己你以为我会开心吗?

“七哥……”李易亭轻轻唤了一声,露出胜利的笑意。

“我赢了,你最终还是来了。”

“要不是芸烟说你病重,你以为我会傻到新婚前夜跑来见你?”李知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可你还是来了呀,说明你还担心我。”李易亭高兴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了生这个病花了多大的功夫吗?连灌了自己三天三夜的酒,晚上有床不睡躺在冰冷的地上,喝过夜的茶水,可是就算是这样,还只是轻微发热。我时常想我阿娘怎么没有把我生的像女子那般柔弱,连个病都不生一下。”

“我本来以为只有我快死了你才会来看我最后一眼,不过太好了,你现在就来了。”他的眼睛流光闪闪,像得到了意外的奖励。

李知荀长叹一声:“你又何必自己折腾自己,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李易亭急切的说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都这个样子了还在拼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是七哥你却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

李知荀沉默,李易亭又道:“你其实也不只是把我当做弟弟来看的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些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是我害了沉弯,却还是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我相处了这么些年。”

李知荀黯然笑道:“想明白了又能怎样?我明日便要与天瑜成亲了。更何况,沉弯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李易亭心中一痛,“我不会干涉你,你尽管成你的婚,所以请你也给我留一个退路,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日后你成了大昭的君王,我就当你的臣子,我们一起出谋划策治理天下,你后宫里的事我不在乎,只要你朝堂上的时间是属于我的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偏执?”语气中有责怪,也有心疼。

“从小到大我一直刀枪不入,什么风言风语冷嘲热讽都打不到我,那是因为有七哥你。你既是我的软肋,又是我的铠甲,如果你连我这最后一点奢望都要夺走的话,那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的。”

“可是我还不想死。”李易亭自嘲的笑了笑,“我还想长命百岁,看你儿孙绕膝承欢。”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李知荀别过脸去,声音平静若水,不辨悲喜。

“等等”,李易亭突然拉住他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衣袖,“这个,你不收回吗?”

李知荀怔怔的看着他,良久,伸手接了过来,转身离去。

昭王亲赐的黎礼两家大婚,终于在一片期待声中徐徐到来了。

腊月十五一早,丞相府和晏清府便开始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缎像一条红色的巨龙,弯弯绕绕的盘踞在两家府邸之上。门口车马如龙,人声鼎沸。

朝廷百官、四国名士纷纷携眷来贺,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无不显示着婚宴的隆重盛大。

黎天瑜早早的被唤了起来,香汤沐浴后,宫里派来的麼麽便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麽麽们先是给她套了一层层轻薄的红娟衫,每一层都绣有不同的图案,代表着有不同的含义。最后又给她披上一层暗红色的曲裾深衣,通身紧窄,长可曳地,下摆呈喇叭状,行不露足,显得整个人文静优雅。

暗红色的锦缎上,是用赤金镶嵌的碎宝石缀成一只品红孔雀,行走时锦缎与轻纱顺势而动,赤雀顿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好似要活过来一般。宝石与宝石之间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环佩叮当。

黎天瑜提着裙摆对着铜镜转了一圈,脸上粉黛未施,就能一眼夺走人的呼吸。

一旁的麽麽瞧的眼睛都直了,由衷的夸奖道:“黎千金当真有倾城之姿。”

黎天瑜娇羞一笑,心里早已欣喜若狂。七年了,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还好她没有放弃。

不知道她今日的这身装扮,他喜不喜欢。

另一端的晏清府。李知荀一身简单的降红色黑边金绣锦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高贵儒雅,不住地对来客微笑鞠躬,寒暄客套。

拾彩和陆玠也收到请帖前来贺喜,刚一下车,就立刻吸引了大片人的目光,有不少人驻足观望,投来羡慕的目光,都在猜测这一对天仙似的璧人到底是谁。

拾彩一眼看见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李知荀,又看了看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不禁黯然伤神。

说起来,自己已经离开大半月之久了。这半个月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寻过自己。果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陆玠见她神色伤感,什么也没说,拥着她走上前去。

李知荀刚微笑着把一位宾客送了进去,一转身,忽然呆住了。他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般。

拾彩在他身边的这一两年里,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梳妆打扮过。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她总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一身宽袍窄袖,完全看不出女儿风情。后来在自己府上,也是一身丫鬟的装扮,额前垂着稀疏的碎发,看起来顶多清稚可人,算不得惊艳,也不会令人一见难忘。

可今晚的她,梳着一头云顶髻,额间碎发已然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冰肌玉骨,亭亭玉立。一双眸子波光潋滟,仿佛深邃的漩涡一般,教人移不开眼睛。

以前他一直觉得她长的像沉弯,现在看来,她就是她,独一无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陆玠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望着对方出神,气的头顶冒烟,咳嗽两声,身形一侧把拾彩挡在身后。

“王爷,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陆某先在这里祝王爷和王妃能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

李知荀立即回转神来,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朗然大笑道:“多谢陆公子吉言,里边请。”

他做出恭迎的姿势,只是片刻功夫,再看向拾彩的眼神已没有半点波澜,好像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陆玠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变化,这才喜滋滋的拉着拾彩走了进去。拾彩嘴上嘀咕道:“幼稚!”

刚一进门,立刻有一位相貌不凡的侍女迎了上来,带他们去喜宴所在的地方。拾彩多看了她两眼,觉得面生。她记得王府应该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可能是她走了之后王府又找来替补她位置的新人吧。

毕竟她离开了王府还要正常运作不是。

想到这里,她又暗自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穿越山河的箭

刺的都是用情至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