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枯接过了月儿递过来的凉水,猛灌了几口,这才缓过劲来,但仍是觉得唇齿似火,腹中作痛。那一口蛇肉咬下去,一股辣意便从舌尖直冲脑门,让叶枯怎么受得了?
“我”
月儿正想说些什么解释,只见到叶枯摆了摆手。他是哭不得也笑不得,是有心防夺人性命的暗算,却防不住这般出气的整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叶枯盯着她,装作恶狠狠的道:“解决你们小姐的麻烦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那解决你这桩麻烦可能就我半句话的功夫,到时候,我就纳你做小妾,这样儿那样儿的百般折磨。”
叶枯一边说一边比划,倒真是把月儿吓得不轻,叶王府的人说这话,由不得她不信。
听罢,那张小脸吓得煞白,将哭未哭的告了声罪,赶忙离开了。
见这小丫头被吓跑了,叶枯不禁心底好笑,笑自己童心未泯。那一块蛇肉是特别辣,但也是特别补,这等妖兽的肉便是北王府上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着的,况且叶枯这幅身体实在是称得上羸弱,便是这些许药力都感觉体内燥热,他自是不会浪费,力求炼化的一干二净。
念一至此,叶枯的身形变得有些怪异,一手虚指天,身子斜插在地上,一只脚收拢抬起,敛去了生息,片刻功夫之后,一阵阵空灵的声响从他的身上传出,如同碎冰击玉,又似空谷鸣金,一来一往,一收一放,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韵。
这是一种特别的呼吸法门,乃是一宗镇派之学,叶枯上一世灭了那方传承,夺了那一门神藏不然也不可能掌握这等玄妙的炼体之法。那一宗门之人虽苦修此法,却不得真意,他们未曾见过真龙,自然也不知道这一门呼吸法效的是真龙法。
真龙亦是上古神魔之一,不过是龙族分脉中的一支。
这种呼吸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负荷很大,毕竟这不是专为了他这等尚未踏上修行之路的凡胎所创造的,好在经过他的简化,不至于被活跃的气血之力冲击的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叶枯能明显的感受到,一股暖流随着自身的张弛收放流入了四肢百骸,那一股气血之力说不上磅礴,却有着妖兽的狂野蛮横之姿,像是一尾尾欲要跃出冰面的鱼,在他尚有些脆弱的经脉中涌动。
所谓修行,在叶枯看来,万变不离其宗。人族先贤虽然创出了诸多玄妙法门,但大的路子无非两种,或向内精进,开启自身神藏,或向外推行,掌御五行四象。
叶枯的记忆不知是什么时候,又与现在相隔了多少岁月,很多东西都似是而非,与以往相比变了大样,如今的修行又是何等模样,天地又是何等模样,由不得叶枯不心生好奇。
“路漫漫其修远兮。”叶枯上一世是朝闻道,夕可死矣,这一世自然不会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但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现在仍是要重头来过。叶枯以水木二行入神识冲刷己身,一坐便又是一日,静到了极处。
杨家前几日进山采药,收获颇丰,这几日还要出一趟家门,将炼制好的丹药卖去北城。杨泠泠的婚事不知怎么被硬生生拖了下来,说是要等这次从北城回来,再择佳日。
叶枯在杨泠泠的安排下,混在了车队中。临行前,杨泠泠来找过叶枯,就着院子里斑驳的日影,将那把佩剑拍在了桌子上。
一行人过城门时,杨家平时和城卫军关系不错,可到了今天却不好使了,一个个的盘查过去方才放行,还被讹去了一笔钱财,借的还是北王世子失踪的缘由。
“顾家欺人太甚!”路上随行的还有杨家的一位元老,他是杨泠泠的三爷爷,自幼疼爱这个孙女,坚决不同意她嫁给顾家的那个废物。明眼人都知道,城卫军一反常态,其中必定有着顾家的影子。
如果杨家每一批人出入北木城都被这般刁难,其处境艰难就可想而知了。
从北木城去往北城,必须要横穿一段北域龙脊。所谓的“横穿”是要经过一条大裂谷,这道裂谷笔直,直通北城,相传是古时不世之人一剑挑断了龙脊,断一体天地为两方净土,在北域大地上留下了这一千古奇观。
这北域龙脊也不知在这片大地上横亘了多少岁月,山脉山川连绵无尽,正如这岁月般无尽连绵。
裂谷两侧虽然是山崖,是妖兽数之不尽,肆虐横行的原始山脉,可却没有一头妖兽在裂谷之中出没,两侧堆积了不少或是庞大无比,或是奇形怪状的骸骨,所有入了这大裂谷的妖兽统统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暴毙而亡,连骨上符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抹去,而人类无论是一介凡夫俗子,还是修道有成之士,皆是能安然无恙的穿过裂谷,交通往来。
“加快脚步,赶在下个月之前回来。”杨家的那位元老催促众人前行。
这大裂谷很是不凡,每年中总有一月,谷中会被蒙蒙雾气充斥,隐约间有一阵阵诡异的声音从谷中传出,有人说是或笑或哭,有人说是哀婉低吟,也有人说是剑鸣铮铮,各执一词。
只是每种音调都扣人心弦,哭诉之音让人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悲意,铮铮剑鸣让人气血翻涌,直欲兵刃出鞘,一试高低。
没有人能说清楚缘由。
若是这样倒还没什么,曾经有人不信邪非要在那个时候过谷,却再也没有出来过,每每有人以身涉险,结果都是一般无二,迷雾起时,那谷口就犹如深渊的入口,吞没了一切进去的生灵。
直到在雾时那里面走出来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只有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散架,头发枯白,面容骇人,身上的道袍却完好无损。他一出来立刻就被人恭恭敬敬地接走。
之后才有消息传出,这位老人竟是古夏南域玄宗一位闭死关的太上长老,手段通天,却仍是折在了这妖异裂谷之中,铩羽而归,让人胆寒。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犯忌去试探这裂谷的深浅,只知道那段时间禁忌中的禁忌,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可其他时候,裂谷中却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怪异的雾,也没有什么令人生悲的哭笑,只是龙脊山脉两道山崖中间的一道缝,供人来来往往。
叶枯耳畔是鼓鼓嗒嗒的车马之声,随行走在这裂谷之中,看着两旁的山壁。抬头不见顶的山壁平滑如明镜,没有丝毫的崎岖,竖劈而下如同两道天门,木石间隐隐有一股锋锐之意,让人心生凛然。走过一段后,不时有巨石险崖突兀而出,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天色已近黄昏,谷中歇歇的射进来几缕昏沉的光,人昏昏欲睡,叶枯全身心的投入在这裂谷之内妄图窥探到一丝秘密,只可惜他如今修为太浅,纵使眼界大的骇人,也无法窥探一清。
只是风却不止。
“嗖!”
破空声于谷中乍起,残阳如血,映在真正的鲜血上面,愈发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