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球在眼皮里跳舞。我现在感觉很好,全身很舒服。我能想象我的眼球像两个星球一般,在他们各自的轨道里旋转着。做了一个美妙的梦,突然,梦醒了。
有人把我浴缸里的温水放干了,我逐渐感觉到了寒冷。我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说不出的寒冷,我的手甚至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我想缩起来取暖,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邓洛伊的医院里,”那个声音说道,“能听见吗?”
我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的舌头僵硬,竟发不出声音。那种感觉就像是醉酒的人想要点最后一杯啤酒。我轻叹一声,疲惫感让我放弃了尝试交流的想法。我试图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有些模糊的人影。这时,我感觉到了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
“让他休息吧。”
我梦见克莱姆穿着万圣节派对上的仙女服。她是所有妈妈中最美的, 当她和朋友聊天时,我看着她,仿佛被下了魔咒。 我对自己说:“你是地球上最幸运的人。”当她用魔术棒轻柔地给孩子们祝福的时候,样子更是迷人极了。
我梦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大学宿舍,宿舍里每个人都是音乐家,大家弹奏着音乐,欢笑着,喝着温过的红酒。那是圣诞节。
我梦到了贝阿特丽丝出生的那天。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开始光线有些刺眼,过了一会儿,屋里的阴影逐渐变成了真切的物体。
我盯着天花板,看着悬挂的荧光灯和灯上的油漆斑点。我转头望向房间里的窗户,窗外有一棵小树在随风摇曳,不时地,我能听到汽车在街上行驶的声音。
我没法移动双手,这才发现它们被绑在了床上。我试图挣扎,但是徒劳无益。
“皮特,我们昨晚不得不把你捆起来。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说话的人在我的左边,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一片模糊中找到了她的身影,随着她的脸颊在我眼中逐渐清晰起来,我认出了她。她是阿妮塔·瑞恩,红头发医生,我试图起身。袭来的虚弱感让我微微抬起的头又落回了枕头上。房子里的景象开始旋转起来,我没有力气坐起来。我记得什么呢?
我记得尖叫声,我记得十几只手把我按住,我记得那些手阻止我见我的孩子,我以为身边都是凶手,但耳边却不断有人告诉我一切都很好。
“我的孩子们。”我说,这时,我意识到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疼得难受,就像刚刚在一场死亡金属音乐会上大喊大叫过一样,“我的孩子在哪儿?”
“他们在休息室里,一切正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很快?为什么不能让我现在见他们?”
“我们必须确定你现在精神正常,你之前状态很不好。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
我闭上双眼,但刚刚经历的幻象仍然不断在我眼前浮现。即使噩梦也会在早晨结束,成为在未来几个小时或几天内便会消失的模糊记忆。 但我所经历的事情,却在我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噩梦。
“你的朋友们发现了你,你晕倒在家里的地板上了。你因为某种原因半夜开车去了那里,还记得为什么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的脸更加清晰了,她用可爱的绿眼睛观察了我一会儿,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我床边悬挂的输液袋上,一根塑料管从袋子下面接出来,管子的另一端扎进我的左臂,液体顺着管子流入我的身体。
“这是什么?”我问道,“你在对我做什么?”
“这是镇静剂,昨晚为了让你不伤到自己,我们不得不给你注射。你当时太激动了。”
“我想见我的孩子们。”
“放松,皮特。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但你得先休息一下,缓解一下情绪。”
医生像安慰孩子一般安慰我。我当时应该表现得太过孩子气吧。她在本子上做了记录,说五分钟以后回来。
我又将视线移回天花板,看着荧光灯,看了看窗外的树,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的朋友们发现了你……
医生又一次走进了病房,身后跟着一名护士和一名护工,两人推着滑轮病床。
“我们需要拍个片子,”瑞恩医生说, “我们得先把你推到医院的另一侧,我认识你,你会配合我们完成检查的对吗?我能相信你吗?”
身旁那名强壮的护工紧紧地盯着我,他壮得像一名摔跤运动员。护士的表情也很不好看,看来我昨晚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我不会吵闹的,”我说道,“我保证。我觉得我自己能走了。”
护工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拍了拍滑轮床。
“没关系,我们可以带你过去,这个更舒服些。”他说道。
天花板的颜色变成了橙色,眼前的空间也更为宽阔。我们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走廊,我数了一下,至少经过了十几盏荧光灯。我的滑轮床从形形色色的人身边经过,他们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穿着便装。每个人都用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都在心里问,为什么这个可怜的人被滑轮床推着。“他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是癌症吗?”“某种心脏病?”“不不,看他呆滞的眼神,头发那么长,应该是毒品上瘾。”
我被推进了一个新的房间,房间里的人们都自顾自地聊着天,没有理会我。我见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那台巨大的核磁共振机。
我又一次被人抬了起来放到一张狭窄冰冷的床上,把我推入巨大的机器里。我闭上眼睛,只听到耳旁机器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不断敲击的锤子的响动,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响起:“现在,放松些,哈珀先生。”
地西泮的药效开始退去,我的胃开始感觉到饥饿,我应当是错过了几顿饭。当他们把我推回病房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进来了。那是一位推着餐车的护士,她将餐车停在我的病床旁,把一个装满食物的托盘放在床旁边的简易桌上。
瑞恩医生走到我的床边。
“皮特,我觉得我们不需要继续捆着你了,但是你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监管起来。昨天你在急救室袭击了两名护工,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吧?”
“我理解。”
“医院要求我们对你进行进一步评估,看是否需要被转去相应的精神治疗机构。但我清楚你的情况,我们会尽力治疗你,并弄清楚你的病因,好吗?”
“好的。”
瑞恩医生和护士说了几句后便一同离开了。五分钟后,护士带着朱迪走了进来,朱迪看起来气色很不好,眼睛下面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她没有化妆,头发被草草地扎成马尾,身穿一件深色羊毛套头衫和一条牛仔裤。她看起来就像是半夜被人叫起来的样子。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护士和她说。
“我没事,谢谢。”她说道。
护士犹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朱迪。老天,看来昨晚我真是出名了。
“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只要按一下这个急救按钮就可以。护士站就在走廊尽头。”
朱迪笑着点了点头,护士便离开了,留下我们两个。
“对不起,朱迪。”
我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她走近我的病床,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额头上。
“你没做错什么,皮特。”
“我不应该让你担心,对这一切我都十分抱歉。”
“没关系的,皮特,一切都好。”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精神病人。
“孩子们怎么样?”
“孩子们都很好……”她听起来有些犹豫,“但都很担心你,皮特。”
她将放着饭的简易桌推到我的面前。
“你该吃些东西。”
“朱迪,你能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吗,我想给克莱姆打个电话。”我说道,“事情有些麻烦,我想让她来把孩子们带走。”
她需要带孩子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千万别……
“你要先冷静下来,皮特。现在不适合做重要决定。”
“朱迪,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给我注射镇静剂。事情还能更糟糕吗?我不想让他们自己飞回阿姆斯特丹。等等,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
朱迪沉默了。
“他们不会自己回去的,皮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医院的员工已经在和荷兰大使馆沟通,他们在试图和克莱姆取得联系。”
“哦,我的天……”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医院员工去联系大使馆只能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结论。
“医生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朱迪问道, “这是真的吗?”
“不。”我说道,“我是骗他们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觉得他们能帮到我。”
“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皮特。那天晚上你也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对吗?栅栏被你的车子撞倒了,正如你在幻象中所见到的一样,所以你才半夜开车回去验证的,对吗?”
“是的,但是你是怎么……”
“今早我看见了,皮特。”她说道,“我回去取一些东西,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当时不确定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另外,哎,我也不想破坏大家的心情。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一大早,杰普起床去上厕所,发现你不见了,便下来告诉我。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睡不着出去散步了。但后来发现你的车子也不见了,才开始担心你,我想你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要回去取,所以便给你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又给里奥打了电话,他到你家去才发现了你。”
“我当时在厨房里吗?”
“是的,你当时倒在地上。里奥以为你犯了心脏病,他打电话叫了急救车。后来他见你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什么死人的事情,才意识到你又产生幻觉了。”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我也记得我看见了什么。那不是幻觉,那是……那是……”
“未来?”
这个词与我脑中想的一模一样,成百上千次,我的脑海中都出现了这个词,只是我一直不敢将它说出来。
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我说道。
“栅栏倒下了,正如你预见的一样,所以你认为其他事情也会发生,这是你的逻辑吗?”
我又点了点头,朱迪笑了一下。这是对我不理智想法的最理智回答。
“别担心,”我说道,“我不指望任何人相信我,另外,预见未来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医生说的原因。正如奥卡姆剃刀定律指出的,最简单的答案通常是正确的答案,我的大脑产生了幻觉,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这就是医生的诊断,对吗?”
“目前还没有对你的诊断,皮特,但昨晚工作人员给你打针的时候,你确实打伤了一名护工的嘴唇和一名护士的屁股。加之你最近刚离婚,带着两个孩子,压力很大,这些情况可能会相对影响医生的判断。现在有个坏消息,就是在克莱姆带走孩子们之前,他们可能会由护理人员照顾。”
“什么?”
“里奥目前在和社会服务部的人沟通,他在试图说服他们让他和玛丽照顾孩子们。但你也知道事情一旦涉及孩子就会十分复杂。”
“不!这是个错误……”
“对不起,皮特,真的对不起。”
“我能见见他们吗?只见一下,好吗?”
“他们很快就能来见你了,我们要等社会服务部的最终决定,孩子们都很好,都很想你。”
“他们知道什么了吗?”
“我们告诉孩子们你在回房子取东西的时候昏倒了,我不知道他们相信了多少,但是等你见到他们的时候,最好还不要和他们说太多事情。”
“我明白。”
朱迪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朱迪,”我在她出门之前对她说道,“不要把我又产生幻觉的事情告诉别人好吗?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我不觉得告诉他们我能预见未来会帮助我出院。”
她点了点头。
“哦,还有一件事,孩子们晚上能和你睡吗?如果可以的话。”
“放心吧,皮特。”她在开门的时候转过身说道,“吃点东西吧,你的午饭要凉了。”
一个小时以后,瑞恩医生回到了病房,她身旁跟着另一位医生。那是一位戴着圆形眼镜、卷发、个子很高的年轻医生。这位医生是医院精神科主治医师,他在我进入医院之前没有接待过几个病人,只是潜心研究第四代药物(比地西泮更为有效的抗精神病药物)。他一定已经研究过我的病历,和里奥、朱迪了解过情况,与远在贝尔法斯特的考夫曼医生探讨过我的病情。听他的意思,我暂时不能够回家。
“哈珀先生,请相信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能够尽快康复。”他说。
光是听他说这句话便让我感到恶心。
他比我年轻至少十岁,看起来家庭出身不错。他应该是那种有着漂亮的妻子,每天开车和岳父去打高尔夫球的年轻人。在我进医院之前,他也只是我在加油站碰到的陌生人或者是一位和我就某个问题争论不已的普通人。但是,我现在只是他们的一个“病例”,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我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吗?”我问道。
医生默不作声。
“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精神分裂症必须很谨慎,你必须符合很多的病症表现才能被定义为精神分裂。我们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下结论。现在能确定的是你刚刚经历的这些说明你的状态的确不太稳定,但我们对你的病症还没有结论。”
“我经历了很多东西。”我说道,“我看到了一些事情,另外,请您叫我皮特。”
“好的,皮特。瑞恩医生给我讲了你几周前的事故,现在让我们保持乐观,假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那场事故有关,考夫曼医生也同意这个理论。至于你的幻觉,它不是简简单单的精神分裂症能够解释的。我们建议你能在接下来的几周留在医院,协助我们完成一些测验。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同意。”
“你是什么意思,这个是自愿的吗?”
两位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我知道,我要听到的肯定是坏消息。
“哈珀先生,我只能说,您最好愿意积极配合。”
“如果我不配合呢?”
“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相信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你孩子的安全。我们建议你先不要出院,我们要先和相关法律部门联系,他们会派专人立案调查评估,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和社会服务部联系……”
“听着,皮特,”瑞恩医生对我说,“调查只会持续一两天的时间,我们都知道你没有暴力史。只是要走个程序。”
“但是我的孩子们……”
那位年轻的医生清了清他的嗓子。
“医院同意让你的朋友们先帮你照顾孩子,直到他们找到孩子的母亲,据说她现在正在度假。”
“是的,他们正在土耳其度假。她和她的新男友尼尔斯·韦丹柯在一起,他是个知名建筑师,也许你们可以找他。”
瑞恩医生将名字记在本子上。
“至于现在,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你的亲友照顾你的孩子们。另外,朱迪是一位有执照的心理学家,每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会担起责任的。”
我笑了笑,感觉精神终于开始放松了些。
“听着,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尽快完成检查,让你尽快出院。”
我靠到枕头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希望我从来没有被那道闪电击中,希望我从来没有见到那些愚蠢的幻象,但当我睁开双眼时,两位医生仍然站在我面前,等待我的决定。
“好吧。”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杰普和贝阿特丽丝来到了我的病床前,带着小孩子来到医院常有的胆小与害怕,但当我让他们给老爸一个拥抱时,他们便向小虎崽一般轻巧地跳上了我的床。
杰普问起我的伤,我回答他说还有一点疼,但医生说很快就会好的。贝阿特丽丝则沉默地看着我,我能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如果爸爸跌倒在楼梯上,那么他腿上敷的石膏呢?护颈呢?为什么他身上一点瘀伤都没有?我依照朱迪提醒我的,很快岔开话题,用笑话使他们开怀大笑起来。
朱迪、里奥和玛丽随后也进了病房,玛丽带了一束鲜花和一盒系着丝带的巧克力,盒子上贴着一张写着“早日康复”的纸条。里奥一进来就拿我打趣,连说要给我买一个头盔,让我每次回家都戴着。这是一个干瘪的笑话,但却把每个人都逗乐了。我注意到他每次看我时眼中闪过的担忧。
在儿女面前我强打着精神,但我能察觉自己的强颜欢笑随时都会被拆穿。看着他们的脸,我立即回想起前一晚的情景。看着贝阿特丽丝,我就看到她头顶裂开后裸露出的头颅。杰普的额头裂出一个窟窿,像马尾一样长的“东西”从脑袋后面流出。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着他们,亲吻他们,用一只手擦干眼泪,不让他们看见。探访过程中玛丽在房间的角落里一直在和里奥、朱迪聊天。当我看到她,也同样想起那毛骨悚然的情景,那些人拽着玛丽,打她耳光,羞辱她,几乎快要杀了她。
但我掩饰得很好。“你们晚上可以和朱迪待在一起,有可爱形状的家庭比萨,你们可以玩地产大亨游戏,看皮克斯的电影,第二天爸爸再回家,因为医生让我在医院再留一晚。爸爸身体情况挺好,不用担心。”我真的很想相信我自己所说的。
晚上八点左右他们陆续走了。朱迪,孩子们,里奥和玛丽。里奥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里奥,”我对他说,“你可以等一会儿吗?”
他停下了脚步,好像知道我会叫他,随后转过身冲我沉重地笑了笑。
“皮特,什么事?”
“两件事,第一,谢谢你带我到这里。”
“没什么,兄弟,尽管你甩了我一肘子。”里奥笑了笑。
“对不起,里奥……我当时失控了。第二件事是关于……我昨晚看到的情景。”
听我提起这个,里奥摆了摆手。
“皮特,我不想听这个。”
“我知道,我也不想说,里奥,但我不能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是我的老朋友,也许我疯了,所有的那些都是我的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我们会知道。要是两个月后我进了疯人院,穿着白色病服,两手被捆绑着,那请你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都忘掉,行吗?要是到时的结局真是这样的话,你就时不时地送些花给我,在花盆里藏一罐威士忌。”
里奥笑了笑。
“别说了,皮特。”
“不,真的,里奥,你听着,除非真的到了那个时刻。但在医生还没确诊我疯了之前,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好的,皮特。”
“你有武器吗?”我问。
里奥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一脸惊讶。
“你说什么?”
“手枪、步枪或者随便什么枪。”
“皮特,问这个干吗?”
“不管怎么样,你准备好,上好子弹放在床边,行吗?我看到的情景里……他们都带着枪,所以你也得准备一把保护自己……如果最后证明我是对的话。”
“好吧,哥们。”里奥看着门说,“我会考虑的。”
“你要是看到有什么商务车靠近你家,比如一辆暗红色的GMC汽车,轮毂镀了铬,车里面坐着一个女的和两个男的,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你们。明白吗?二话不说直接毙了他们,里奥,不管怎样,你他妈的一定要这么干。”
“皮特,我保证一定会这么做。”
我终于舒了口气。
“里奥,但愿这些都是我疯狂的幻觉。”
这时候玛丽进来找她的老公。里奥紧紧地握了我的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皮特,你多保重。”
我点了点头。
玛丽凑了上来,盯着我看,我也安静地看着她。
“玛丽,你们保重。”
“我们会的,皮特。”她回答说。
我感觉在她的眼里看到一股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