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张望的研究室，他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入睡，睡着后一直做梦，梦的内容他记不得了，梦醒以后华安十分沮丧，让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低落。
华安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去年冬季，他来取「均质提取仪」的备份成品，那时他的研究室里还有不少研究人员在工作，现在空空的。
华安问：“其他人呢？今天不是工作日么，你给他们放假了？”
“研究室解散了，所有在研究中的项目全部转移到法雅那边，”张望说：“法雅那边的事情太多，监管廷的工作安排太紧密，我没有精力分摊到这里的研究室，不如交给其他人来继续完成。”
“那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就这么把研究成果和进展拱手让给别人？”
张望说：“这不重要，受益的是全人类，谁的功劳并不关键。”
“你还挺大度。”
张望笑了，“今天不是想和我说这个的吧。司凌娜和李汐，她俩昨天好像有些情绪，反倒是你很冷静。”
“嗯，我其实也不是很在意。我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很生气，但很快就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太在意。”
“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
“你的反应，和我想的一样。我猜到你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我发火，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华安说：“我对你怎么想没兴趣，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华安说：“为什么选我？”
张望说：“我对别人不了解，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怎么能如此肯定我会按照你的意愿行动，万一我和他打起来，或者发生矛盾，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所以你昨天说是你把我关到监狱里，是你在背后运作，我到现在都不太相信。”
张望说：“为了能让你理解我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我先说点其它东西方便你理解。”
“你说吧。”
“算上这次，你一共有过三次变身经历。”
“这次？”
“是的，这次你也变身了，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幸存下来，”张望说：“你变身的原理我已经研究明白，这是一种生命本能，生命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强大的能量，这种现象很常见。比如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反应会比平时更敏锐，注意力更集中，身体被击中后不会感觉疼痛，这些都是生命本能。”
华安说：“嗯，这很好理解，但是和我的变身有什么关系？”
“异能者身上，这种生命本能更为强大，也更容易主观驱动，简单地说，异能者可以先开灯关灯一样自由开启进阶版的本能反应。姑且称异能者的这种反应为「生命冲动」好了。每个人的生命冲动都不一样，我猜你的生命冲动是狂怒，当你的愤怒超过自身设定的某个水平线时，你的身体就会做出反应。”
“好像是这么回事，每次变身的时候都很愤怒。”
“我也有这种冲动，”张望说：“和你不同的是，我的这盏灯一直亮着。”
“我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身体一直是处于生命冲动的激活状态，这是一个持续连贯的过程。我的生命冲动是观测。”
“观测？”
“嗯，观测身边的人，观测他们的行为并加以预测。我之前没有意识到，直到你和我说你与林田哉交手，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我原来一直都在观测他人的行动，现在也是如此。当然，这也和我的异能有关。你的异能是身体强化，反应到生命冲动上是变身，你的身体变得非常有攻击性，同时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吧？”
“明白，你的异能是波动感知对吧，所以相对应的生命冲动是感知其他人的行为。而且还是一直处于激活状态，但你好像不会消耗很多体力的样子。”
“和你的状况不一样，我的「生命冲动」不会对身体太多影响，更多是在意识和思想层面上，”张望说：“我在法雅做过实验，在大方向的预测是准确的。所以我就想出这么一个计划，现在你能明白，我为什么选你了吗？你喜欢交朋友，像姜慈宇这种曾经位于权力巅峰的人对你而言是很有吸引力的，再加上被重判，你多少对社安局有怨恨。你势必会找到和姜慈宇聊得来的话题。”
“等于说你把我研究得明明白白的，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是的。”
“你猜到我会和姜慈宇套近乎，所以设定了一年的刑期，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和他交流。牢房里其余两人不是异能者，这样我们在注射药剂后能有独处时间，你是这样考虑的吧。”
“没错。”
“李汐和司凌娜的探视，她们来送烟和酒，你都有参与吧。如果没有你，她们不太可能做到，对吗？”
“是我安排的，”张望说：“除此以外，那个揍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我让狱警传达任务，告诉他只要刁难你，就可以给他减刑。如果姜慈宇出面制止，对你的刁难就到此为止。”
“你想借他拉进我和姜慈宇的关系。”
“是的。”
“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是很可惜，发生了意外。姜慈宇的死是你没想到的，对吗？”
张望笑了笑，“嗯，他的死是意外。我的异能是观测和感知，不是预知未来。但我不得不说，他的死亡和你有直接关系。”
“是我害死的？”
“严格来说是的。如果没有你，姜慈宇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死亡。当然，我不是在责怪你，我过于信任监狱的安全保护，是我疏忽了。”
“他是怎么死的，当时太黑了，我没看清。”
张望说：“他们是喝了李汐带来的酒死的。”
“怎么可能！”华安大声说道，“她和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
张望说：“你别激动，李汐当然不知道酒有问题，是监狱的人在就里做了手脚。他们加了灭活白草孢子，你们全被感染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一直都在喝李汐带来的酒。”
“事发当天，我们还在调查中，现在只知道是酒出了问题，李汐之后有可能会被带走问话，但我保证，她不会有任何问题。”
华安站了起来，“不行，这件事和李汐没有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我知道，如果要问话，也是我亲自执行，你也可以在场，这样你放心了吗？”
华安没说话，他默许了。
“咱们说说姜慈宇吧，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华安摇摇头，“抱歉，我不太想和你说这些。”
“为什么？在生我的气？”
“我早就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被你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中，很难受。”
张望说：“我理解，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你很想知道姜慈宇和我都说了什么，对不？”
“对，你们的聊天内容很关键。”
“姜慈宇说牢房里有实时监控，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被监视这，你可以去问监视这些的人啊，何必来找我。”
“直接问你更有效率，监控记录只是文字，你们说话的语气、眼神交流、当天发生的事情，这些都很重要，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哪些内容是有效的，哪些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可否请你梳理一下你们的谈话内容？”
华安笑了，“这才是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吧。”
张望说：“不完全是，这只是一方面，我还想当面向你道歉。”
“说真的，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这是我能想到，最可行的办法了，虽然对你很不公平，但为了赢得胜利，我别无选择。”
“赢得胜利？从谁那里？”
“空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华安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不是在说笑吧？”
张望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种种迹象表明，空人是真实存在的。在龙莲的主导下，法雅和六合联邦之间的合作很顺利，我们找到了他们煽动异能者和普通人对立的线索。法雅城的乱状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华安说：“这是在法雅，他们难道也来城环区了？”
“没错，不仅是这里，人类主要大型聚落都被他们渗透了。”
“我听姜慈宇说，空人和普通人一样，他们只不过是逃过了电磁雨的侵害。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我们还在调查，尚不明确他们的真实目的，总局设立了专门的指挥中心，我和龙莲都被调到这个任务上了，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我发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危害社会治安的事件，这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所以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能让自己快速晋升，更不是想报复你，你能明白我的初衷吗？”
华安知道张望是有一些理想主义在身上的，目前来看他的说辞能够自圆其说，华安姑且相信他不是出于私心才让自己蒙冤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