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将刀一振,踏前一步就劈了出去。速度、力量都已达巅峰时,什么招式都已不再重要。刚才为了不将阿斯兰吓跑他只用了三分力道,现在却是尽了全力。
鬼族人显然没料到之前被从半空中拉下来的李伯辰竟神威未退,只来得及闪了一下身就听胸侧夺的一声响,再一看,一条手臂已经落在地上。李伯辰一刀斩下,随即停住又往旁边一拍,阿斯兰整个人就像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一样,轰的一声撞上一旁的山壁,其声势与落下时不相上下。
李伯辰此时只想速战速决,立即又扑进烟尘之中挥刀直取阿斯兰的头颅。可这山壁之上忽然生出无数枝叶拦在鬼族面前,李伯辰一刀斩下虽将其统统破开,然而刀势到了阿斯兰身前时已老,他那本被斩断的手臂竟不知何时又生了出来,双拳齐出,一下子轰在李伯辰手腕上。
他只觉小臂一麻,险些使不上力气。阿斯兰趁机把双臂一绞来夺刀,幸而魔刀离不得李伯辰的手,尽管他小臂咯嘣一声响险些被阿斯兰以全身力气折断,刀却不曾脱手,反而将鬼族的双臂双腿上都拉出几道可怕的口子,血流如注。
但山壁和山地之上生出发丝似的柔软草须,顷刻之间叫伤口复原。阿斯兰的力量不弱反增,见刀夺不下来一拳攻向李伯辰的面门。李伯辰此时知道眼前的阿斯兰好比当初在无经山中的自己,有生机之力加持。但自己那时候靠的是无经山君,而阿斯兰现在依靠的是须弥人司祭、是整片当涂山。
二者此前一定早就演练过这种攻势,配合起来简直天衣无缝。阿斯兰在自己面前虽然连一招都接不住,但以罗刹肉身之强悍、生机之源源不断,竟在一时间平分秋色、难解难分!
必须速战速决。三招之内要是无法取胜,就真要马上走!
这念头一生出来,李伯辰也不避他这一拳了,而整个人猛地往下一蹲。此时他的右手和魔刀还被阿斯兰的左臂以及山壁上的藤蔓箍着,暂抽不出来,要是以左手去挡阿斯兰这一拳,只怕顷刻之间那些在他手臂上蓄势待发的枝芽又会攀附而上,将另一只胳膊也缠住。
因此李伯辰这么一蹲的时候,先将头盔上的面甲甩了下来。那面甲是个狰狞的兽脸,口部全是獠牙,眉毛处也是一排尖刺。阿斯兰一拳轰在这面甲上,只叫李伯辰觉得脑袋微微一晕,他自己的拳锋却血肉模糊,连指骨都崩碎了。
附在他手臂上的枝芽立即修复伤势,但李伯辰的左拳也往阿斯兰的脸上轰了过去。阿斯兰没有头盔,但须弥人司祭仿佛早预料到李伯辰这一招,大量枝叶从山壁上窜起,登时将阿斯兰的脑袋护了个严严实实。
李伯辰的目标却不是他的脑袋,而是胸甲了。有这么一领魔刀斩不破的胸甲,很难伤到他的要害,于是李伯辰用拳。
蕴含十成力量的一拳不取头颅,而是往下一压正轰在胸口。胸甲承受了这力量,并将一部分传导至阿斯兰身后的山壁。于是听得“咚”的一声,几道巨大的裂痕将山壁爬满,而李伯辰的拳锋也如阿斯兰一般,血肉模糊。但这一声只是开始,那山壁崩裂的声音尚散去,便听得咚咚咚的声音连成一片,随后竟成了巨大的嗡鸣!
山崖崩塌!
土石再次倾斜而下,先摧毁了其中须弥人的触须,再试图将两人掩埋。但更加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土石迫开,叫它们一浪一浪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李伯辰和阿斯兰的身影最终静止下来。
不知道何时他已将魔刀还鞘,右手抓住阿斯兰胸甲的领口,左手软软垂下,似乎整条手臂都已碎掉了。虽然仍在缓缓愈合,可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他手中的艾斯兰已经失去人形——胸甲仍旧完好,然而在刹那之间接连轰出的、余力都足以将山壁与足下土地摧毁的数十拳,将他的整个身体震成了一团肉泥。混合着骨肉残渣的血肉顺着铠甲缝隙稀稀拉拉地下落,几枝嫩芽这时候才来得及试探性地从地上蹿出,触碰那些血肉。随即像是知道已无可救药,又飞快缩了回去。
李伯辰用力一甩,手中只余一件胸甲,鬼族完全变成地上的一滩碎肉。
他将这甲搁在地上,单手去解自己的胸甲,只见一股热气蒸腾而出。他没急着换上新甲,而让热气如此发散片刻,冷笑一声道:“大司祭,我已经废掉了一条手臂,说不定身上的灵神之力也退去了,你要不要动手试试看?”
片刻之后,须弥人的声音传来:“鬼族阴灵不灭,你只是毁去他的肉身而已。”
李伯辰大笑三声,将地上的胸甲往自己身上穿。此时他的左手能略微动一动了,然而穿起来还是很慢。他道:“而你还将他的阴灵救走了。但又怎么样?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还是不敢出手。”
稍隔片刻,须弥人司祭道:“我好奇你身后的那一位。起初觉得你不懂得如何利用气运,该是秘灵。但魔君给我启示,我又觉得你是正神。然而刚才你连他的阴灵都留不住,我又拿不准你的那位究竟是什么了。”
此时李伯辰将胸甲扣好,左臂已经渐渐复原。他将双手晃了晃,见澜江对岸已经起了火,罗刹与妖兽战作一团,喊杀声在这边都能听得到。此前漫到岸边的江水已经渐渐退去,但数万人铺开的战场实在太大,只有最外围的那些才能意识到此事。因而几队人囚往东北边走,只有零星的妖兽去追。
他道:“既然你不现身,我就走了。往后你不要后悔今天没有留下我。”
他说了这话就迈步向江边走去,叫自己健步如飞,却不使神通也不如此前一般展现非人力量。这是因为他体内的灵神之力的确正在飞快衰退——仿佛有某种副作用,李伯辰开始感到更加强烈的焦虑。与之同来的是身体上的反应。尽管之前利用这具肉身展现灵神之力时有灵力加护,但身体仍不可避免地受到损害。
现在他渐渐感到全身酸痛,手脚发麻。虽然对气运的感悟以及强大力量,可实在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他希望须弥人司祭可以大胆地对自己下杀手。因为他知道如何做到像鬼族那样操纵气运了。他之前犯了一个错——他将事情想得太复杂,而不是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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