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御史台的茶很好喝……

    生在两位公主婚礼上的不愉快事件虽说让两位驸马家兴,但私底下议论的人却开始渐渐觉得,此事似乎有转变为大事件的趋势。于是,婚礼过后宾客全都纷纷告辞回家,没有一个敢在家里多停留的。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两位郡公也在被带走一夜之后安然回家,这才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天上午。昨天刚刚出动的羽林军千骑忽然再次出动,这一次比前一次闹出的事情更大,被人私底下称作铁面的程务挺竟是造访了三位亲王家,不但礼貌的请越王李贞和纪王李慎前去协助调查,最后甚至把王素节也给带走了。

    李唐取杨隋而代之,这天下原本就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因此皇族之中也同样涌动着一种尚武和不安分的血液。

    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皇位就来得不那么光彩,虽说玄武门事变被他自己粉饰得像一件无可厚非的正义事件,但其实质也不过是抢班夺权,杀兄诛弟谋反。当然,作为李唐第一个谋反成功的人,而且开创了一个盛世,因此在定性上头,人们只会说他是明君而不会说他是逆子。

    至于接下来的谋反事件就多了。首先是太宗长子李承乾的谋反未遂事件,搭进去侯君集之外还附带一个汉王李元昌和整个杜家人。紧跟着就是长孙无忌办理的吴王李恪造反,搭进去一个荆王李元景和整个房家人。于是,昔日以贤相闻名的房杜,在死后子孙都没有好下场。

    此外,还有魏王李泰因谋夺嫡失败被贬死,齐王李祐因造反被贬为庶人赐死……总而言之。整个李唐开国不到百年,皇族造反的案件就已经多如牛毛。起因正是因为一代明君李世民给兄弟和子孙开了个好头。

    所以,三位亲王被请去御史台喝茶,长安舆论空前大哗,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不少大臣都开始雪片似的上书,无非是说这三位乃陛下手足骨肉,不可轻辱之类地。

    这李大帝自从上次宣布要退位之后,又是如同消失似的再也没出现过,这些东西顿时在紫宸殿堆积如山,武后却连瞧都懒得瞧一眼。上朝的时候也只字未提。只等到最后有人忍不住跳出来质问的时候,她才举重若轻地声称只是调查,根本不曾看押,试问哪来的轻辱?

    接下来,大唐尊贵的天后陛下就拂袖而去。而李贤在面对围上来的群臣时,犹如泥鳅一样溜得飞快——他对于整件事情根本不清楚,拿什么去应付这些好奇宝宝?

    然而,就当临川长公主为了纪王李慎的事情几乎急得发慌时,浑身一根毫毛都没掉的纪王李慎忽然被恭恭敬敬送回来了。非但如此,这一位根本看不出被人软禁过。反而兴高采烈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春游,甚至还对护送他回来的一队羽林军客气有加。人家走地时候他甚至还在挥手告别。

    这下子,王府里里外外的人甚至以为自家王爷是不是疯了。

    于是,临川长公主匆匆赶到纪王第,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兄弟乐呵呵笑眯眯的样子,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探了探李慎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之后就更莫名其妙了,紧跟着就是一阵连珠炮似的发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后她愈发摸不着头脑:李慎被带走之后就一直住在御史台某处,好吃好喝供着,极品书房供他随意翻阅。每天狄仁杰还会陪他聊天,这几天下来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都佩服对方的学识。这不,此次李慎被送回来之前。还约好他日去狄仁杰地私宅拜访。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临川长公主在宫里住了十五年,在宫外住了二十多年,交游广阔长袖善舞。何尝听过这样古怪地勾当?反反复复确认自己的弟弟没有遭到什么虐待,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损伤之后,她对那位新任侍御史便有了极度的好奇——这是哪门子的查案方法?

    对于纪王李慎被安然无恙地放出来,李贤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他这位叔父要真的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只不过,对于一夜之间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的纪王语录,他却笑得乐不可支。

    这调查居然调查出友谊来了,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纪王既然出来了,人们就开始互相猜测越王李贞和王素节什么时候能出来。甚至有好事的私底下打起了赌,几乎清一色的人都赌下一个是李贞,要知道,素节可是萧淑妃地儿子

    于武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此次罪魁祸首的最佳

    所以,当接下来王素节完好无损地离开了御史台,被礼送回家的时候,可以说是长安城中眼珠子掉了一地。最开始还有好事地八卦人士认为王素节肯定是受了什么暗伤,一回来没几天就会一命呜呼时,太医院上门诊治之后却得出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结论。

    素节很健康,说不出的健康。和三个月前还吐血地那个面色苍白的人相比,如今的素节虽然不至于像李贤那样连一头牛都可以一拳打死,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孱弱人士。

    这时候,从百姓到朝臣,人人都不免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一个问题——难道御史台有魔咒,在里面待上几天的人都会得到想不到的好处?结果,那些在御史台任职的官员就惨了,整天被一群同僚拉得问东问西,最后主官御史大夫不胜其扰,甚至准备外放去躲躲风头。

    饶是李贤和狄仁杰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对于这种手段也是叹为观止,这一天去探望程咬金的时候,他免不了便感慨了一句:“昔日曹操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如今看来,这挑侍御史就得挑狄仁杰这样的人,以往谁进御史台不是凄凄惨惨戚戚,现在可好,从御史台出来的人都是红光满面兴高采烈,何其不同也!”

    因为有可能抱上孙子,程咬金最近的心情也不错,唯一抑郁的一段日子也就是李绩去世的那几天。但他也是知天命的人,没过多久就想开了——他自个还不是一大把年纪,指不定哪天一觉就睡过去了。

    “嘿,怪不得你推荐他,我原来还以为他是正经人,看来和你也是一个调调,鬼主意多多!”满面红光的程咬金正拿着一个羊腿吃的满嘴流油,见李贤还在拿小刀慢慢割,他立刻使劲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让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的程伯虎吓了一大跳。

    “放开些,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大快朵颐,这么小家子气干什么!”

    李贤看了看那焦脆的羊腿,只得辩解道:“程老爷子,我可是大病初愈,这油腻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

    程咬金立刻恶狠狠地反驳道:“鸟,我吃了一辈子大鱼大肉,还不是身体棒得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李贤终究还是笑嘻嘻地大快朵颐了起来——他倒不是胃口不好,只是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只不过碰到这么一位吃的好睡得香的老爷子,他要是再小家子气那就太没意思了。

    于是,他和程咬金爷俩觥筹交错喝得畅快吃得起劲,直到傍晚时分才出门回家。自从需要到政事堂轮值之后,他的空闲日子就比以前少多了,今日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偷溜出来。心有戚戚然的他翻身上马,正想吩咐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瞥见不远处霍怀恩正在和某人嘀咕些什么。

    “老霍,什么事情这么鬼鬼樂樂的!”

    霍怀恩听到这叫声回头瞧了瞧,旋即低声吩咐了那人几句,把人打发走了便大步来到李贤马前,面色郑重地说:“殿下,刚刚接到消息,越王也被放了出来!听说这位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出了宅子中的十几个女人,然后宣布一个月之内斋戒不近女色。天后陛下闻讯大为震怒,已经把狄大人宣进了宫,殿下最好也进宫看看。”

    这下子李贤货真价实地诧异了。对于越王李贞他向来没什么好感,毕竟这家伙曾经背后玩阴的耍了他一把,在这位伯父在长安盘桓的头一段时间,他还曾经让霍怀恩派人盯梢,后来见人家没什么反常举动方才撤回了人手。

    在他想来,狄仁杰一次性带走了三个亲王,总归抓到了某些把柄。这一次的事情最可能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是王素节,越王李贞的可能性也比纪王李慎高一些。但不管怎么样,三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捣鬼的,否则狄仁杰那么大张旗鼓干吗?

    策马站在呼啸的寒风中,李贤只觉得刚刚还晕乎乎的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便朝霍怀恩点了点头,待对方上马后便立刻放马疾驰。此时此刻,他心中迸出了一个最大的念头——这一次,他老妈大约不会容忍狄仁杰再胡闹了!

    权也放了兵也给了,事情也闹大了,这忽然来上如此一个结局,试问谁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