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萝丽也能派大用场

    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从来就是被李贤唾弃的。当以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只要是交好的必定打得火热,不少人在后头甚至用了死缠烂打四个字形容他。然而,今儿个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死缠烂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这不,此时此刻他前往通利坊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拖油瓶。虽说给她们换上了侍童的衣服,又稍稍把脸抹黑了一些,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着实不像经过训练的下人。而两个韦家的仆人则是都在心里把诸天神佛都给念遍了。

    小姐碰巧遇见了沛王,这对于自家老爷来说是好事,然而,这攀谈可以回家去攀谈,怎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了?

    高句丽使节带来的文书和种种凭证都已经被没收拿去检验了,为了考证这些的真假,各省各寺的官员几乎是忙了个底朝天。然而,这正主儿住的地方却除了兵还是兵,两个高句丽使节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这么等下去,两人几乎连抹脖子的心都有。

    所以,当听说有人来见,两人几乎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从地上跃了起来,满怀期冀地朝门口望去,而所看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第一个是身穿轻裘的青年,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照大唐官员的年龄分布来看,这年纪了不得就是八品官,肯定不是主事的;而第二个第三个……那根本就是总角之年的孩子,一副侍童打扮!天哪,等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李贤仿佛没看到对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一进门便满脸不耐烦地问道:“谁是大兄弗德!”

    见一个高丽人如同条件反射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口气顿时更加生硬了:“你姓大?”

    一句话出口,那高丽人顿时脸憋得通红,显而易见气得不轻。而这时候,李贤身后响起了一阵嗤笑,旋即响起了一个清亮地声音:“大人错了,兄者,高句丽官名也。高句丽有官九等,其二曰太大兄。即莫离支,比二品;其五曰皂衣头大兄,比从三品,也称之为中里皂衣头大兄。又有从四品位头大兄,正五品大兄,都是高句丽官称。”

    这些典故李贤来的时候都曾经温习过,但此番故意装作粗鲁不文,却是准备套一下话,谁知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串。转头瞥了一眼神气活现的小婉儿。他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五岁能读诗文可以理解,但五岁连高句丽的官名也知道了,他不得不怀疑。老上官平日都教孙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惊诧了,那两个高丽使节愈发犹如见了鬼似的。高句丽上下等级森严,除了王和五部贵族之外,便是那些官员还曾经读过书。至于底下的寻常百姓,那是根本连什么机会都没有。那个孩子分明是小小侍童,却能如此侃侃而谈,足可见面前人的尊贵。

    于是,刚刚还以为羞愤而火冒三丈地两人,竟是齐齐跪了下来。连声磕头陈情。把泉男生如今的处境描述得极其可怜。一心认为李贤身份高贵的弗德甚至痛哭流涕。言道之前侵犯天朝乃是迫不得已,更指天赌咒发誓。若是天朝肯出兵相助,泉男生愿意派嫡长子泉献诚入唐为质子,并拱手献上高句丽国土。

    不打自招自然是李贤乐意看到的现象,他原本还以为要来一番拉锯战,或是连恐带吓才能生效,谁知道上官婉儿一通卖弄竟然有如此效果。转念一想,他渐渐明白了这两人为何会这么容易吐露出底牌。

    他们到洛阳估计就要一段时间,等待又是好几天时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定大唐答应出兵的时候,那泉男生早就连命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想不到那些朝廷官员分析了无数时间还没有得出的结论,却让自己在顷刻之间得到,李贤的心情自然很好。他也不表露自己的身份,袖子一甩就笑眯眯地朝后头的两个小“侍童”点了点头。结果,上官婉儿固然还愣着,韦容却吃力地从外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弹弹衣角这么施施然一坐,他朝机灵地韦容眨了眨眼睛,这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说你们的太……太大兄泉男生愿意送嫡长子泉献城入质大唐,那我问你,泉男生有几个儿子?若是真地有事,他不会另立一子么?再说,昔日太祖征伐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屡抗天兵,如今不过是你们自己内乱,大唐为何要出兵?说什么拱手献上国土,昔日隋炀帝两次征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哪回没这么说过,如今还要我大

    相信你们的话?”

    他一句比一句重,最后干脆收起了那漫不经心地态度,咄咄逼人地近乎质问。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若让,臣不得辞,高句丽奸猾如狐,若是尔高句丽太大兄不能向吾皇表示更大的诚意,纵使尔等舌粲莲花亦是无用!”

    如果说起初还是惊异,那么这时候,李贤就彻彻底底木了。开玩笑,这是五岁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么?他简直想去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否发烧,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抓起来逼问一下,这小家伙是不是同为穿越人士。最终,他好容易用无上定力抑制了这一冲动。

    然而,不得不说,小家伙地这一举动着实是把两个高句丽使节再次吓到了。这年头神童不是稀罕物,但是,神童多半是精于背诗文或是作诗文,又有哪个五岁神童能对国家大事侃侃而谈地?于是,刚刚地景仰变成了恐惧,那大兄弗德的最后防线亦是被摧枯拉朽击得粉碎,只得连连叩首,表示自己地主人一定会继续派上使节表示诚意。

    而这个时候,除了刚刚搬了一次椅子之外别无动作的韦容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贤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大人,高句丽可有我大唐大?”

    这不是废话么?正在考虑之后如何对老爹老妈和李弘通气的李贤对这话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我大唐国土自然大高句丽百倍。”

    “既然大百倍,那我大唐人口必定是高句丽百倍。我曾经听说过夜郎自大的故事,想来夜郎和大汉的差别,也就是高句丽和大唐的区别。既然如此,灭了他们就好,何必和他们罗嗦?”

    这下子李贤终于惊醒了过来,回头见韦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再瞧瞧跪在地上那两个面色发白的高丽使节,他好容易才忍住心头暴笑的冲动。这时候,什么人小鬼大,什么是否穿越都被他扔到爪哇国去了。

    他没有演戏,但结果却好似演戏,这两个小萝丽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当着两个高句丽人,他自然是对自己的“侍童”洋洋洒洒解释了一通,无非是天朝仁义道德之类的官样文章,中间顺便夹带一些恐吓。等到出了这处宅子离开老远,他早就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全都涌动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说,那头上的巾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小婉儿,你老实说,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自个想的?”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都是我爷爷抱着我认字的时候,我翻看他桌子上的表章顺便背下来的,似乎他这些天正在为高句丽的事情头痛呢!”上官婉儿一看李贤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贤哥哥,你要不要到爷爷书房去瞧瞧,满桌子都是这些玩意!对了,那高句丽的官名怎么这么怪,难听死了!”

    好嘛,原来小家伙是现学现卖,但效果还真是不赖!

    弄清楚上官婉儿大约不是那种太过可怕的早慧儿童,李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招手示意韦容上来。旁敲侧击地一问,他这才知道这小姑娘虽小,在家里却是令行禁止,父亲韦玄贞的那帮子姬妾常常被她整得苦不堪言。

    “大唐就好比位高权重的主人,高句丽就好比仆人,哪里有主人和仆人妥协的道理?仆人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或是干脆拉出去打死了,罗罗嗦嗦像什么话!”

    面对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小家伙,李贤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打出这么一个比方,这韦容绝对是个小小年纪就漠视人命的主,等等,韦玄贞……天哪,她老爹真的是韦玄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韦容和上官婉儿直瞅,直到打量得两个小家伙面上怪怪的,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阿韦就阿韦吧,他连老妈是武则天都挺过来了,难道还怕如今这个小萝丽?于是,他笑眯眯地蹲下了身子,用一种大灰狼诱骗小白兔的声音诱惑道:

    “小容,你是不是很羡慕婉儿?这样,我去和上官相公说,让你能够天天来和她一起读书好不好?我常常去上官家,大家也能常常见!”

    韦容几乎是听着李贤的英雄事迹长大的,那股崇拜自是不小。一听这话,就只见她目放异彩,二话不说狠狠点了点头,然后欢快地和上官婉儿抱成了一团。而李贤缓缓站起身,面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