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女主人的威风

    兰烟如今是个女冠,御赐道号惠真,这要是别人或民应该是称作惠真娘子,和李贤印象中那位太真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贺兰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和他那位老爹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最最值得他欣慰的一点。

    至于屈突申若的道号则是她自己起的,用的是飞白二字。不得不说,这两个字既流露出几许灵动飘逸,又带着一种清新自由。然而,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没人敢在这一位面前叫什么飞白娘子,熟悉她的人当面背后但以大小姐称之,飞白这个好端端的道号却成了禁忌。

    李贤的动作自然是雷厉风行,愣是把整个沛王第后头一个造好的院子改成了道观,然后把道观的门开在了建春门大街上。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进出都不用走定鼎门大街上的沛王府正门,自然而然少了些议论。

    事实上,两个赫赫有名的女冠“进驻”沛王第后头的太真观着实是一件大事,只是屈突申若盛名在外,李贤又有冯子房这忠实手下,除了不要命的,愣是没几人敢议论。对于太真观三个字,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很满意,只有李贤自个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家里头的女主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如今李贤着实顾不上那么多,原因很简单,小小一桩人命案子居然牵出萝卜带出泥,就是神通广大的狄仁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李贤印象中大名鼎鼎的狄公老大人,现在年不过三十,除了两个没用的小跟班之外,完全是个光杆司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而李贤这么个身份,不可能公然参与洛阳县衙地事,所以三人会面完全是偷偷摸摸,简直和地下工作者似的。洛阳县衙的人都被冯子房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团团转。但即便如此,放在诺大的洛阳城中依旧犹如大海捞针,几天下来。冯子房自己地眼睛凹下去一圈不说,一群差役也个个顶着大熊猫似的眼睛,但走在大街上那目光却格外多了几分凶狠的味道。

    笑话。再这么下去追比地限期就要近了,被打上一顿板子难道滋味很好受么?

    由于御驾的来临,大批羽林军再加上其他十六卫军队随之入驻洛阳城,同时带来了随行的达官贵人和无数商人,一时间,东都洛阳更添热闹繁华,连带着小偷小摸地案子也多了起来。然而,一连几日。市面上的小贼被那些渴求破案的差役抓现行的就有几十起,洛阳县衙的毛竹板子打得噼啪响,鬼哭狼嚎的声音足以让所有路人退避三舍。

    这年头真是没法混了——这就是大多数洛阳三教九流最大的体会。

    一个中年人靠在坊墙上,贼溜溜的眼睛瞄着四处走动地人群,待想下手却又一次次强忍住了。他娘的。他燕三走南闯北那么多回,不就是上次失风了一回么。竟是把自己都卖进去了。都说沛王李贤狡猾,那个荣国夫人更是老狐狸,三两句就让他主动上了套!

    荣国夫人都是九十高龄的人了。居然让他赔偿她什么名节损失,结果害得他签了卖身契!

    每每想到自己在荣国夫人宅第中当园丁的悲惨经历,他便忍不住打哆嗦。姜是老的辣,如果说李贤地精打细算已经让他大开眼界,那么,和荣国夫人杨氏比起来,那位小王爷的差遣压根不算什么——什么时候他堂堂燕子门第四代首徒,居然要去干跟踪盯梢地营生?而且还是跟踪贺兰敏之这个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

    “师傅,你怎么一到洛阳就唉声叹气的,不是说要让我见识一下你地本事么?”

    见旁边的徒弟阿平贼头贼脑地瞅着大街上有钱人的钱袋子,燕三不禁气急败坏地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没发觉大街上找不到几个同行么?分明是洛阳街面上这几天正在‘清扫’呢,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白教了你那么多年!”

    阿平被那重重一下敲得头昏眼花,这才注意到,大街上钱包鼓鼓囊囊的人虽然不少,但似乎看不见什么同行,就算有,似乎也在四下里惊惧地张望着什么。看清了这一幕,他方才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无比怀念起长安的美好生活来。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跟着燕三上洛阳。

    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自个的大主顾,长安望云楼的东主胡天野也来了洛阳,赶紧对燕三赔笑道:“师傅,既然洛阳也到了,你自个去找那位殿下,我已经大了,能照顾自己,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

    不等他脚底抹油

    燕三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拎着人退回了旁边一条街巷,旋即嘿嘿冷笑了一声:“好小子,寻着了其他搂钱的路子就想丢下我这个师傅?你别以为那个胡公带你,臭小子,那胡公原本就是和沛王殿下穿一条裤子的,那位主儿说东他不敢往西,说西他不敢往东。老老实实和我走一趟,否则别怪我满世界说你姓长孙!”

    长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阿平软肋,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燕三拎着他穿过几条巷子,在建春门大街后的一条十字小街停了下来,见四周无人,他这才告诫道:“陛下对长孙家大约还有那么一丁点香火情,但是,别人可是未必。这个姓氏你自个不稀罕,但还有不少人就指着出卖这种消息发财,凡事不要太招摇,尤其是那种事情,你明不明白?”

    对于这样声色俱厉的严正告诫,阿平便低垂着头受了。接下来,师徒俩便溜回歇脚的客栈换上了一身体面衣裳,这才去敲开沛王宅第的大门。

    “我二人是长安荣国夫人派来给沛王殿下送信的!”

    拿着荣国夫人杨氏亲自给的信物,两人自然是顺顺当当进了这大宅门。兜兜转转老半天还没走完前院,燕三的面色就渐渐变了。他的记性虽好,这一路上也看得头昏眼花,心中着实咂舌这占地一个坊的大手面。然而,等他们师徒俩进入中庭,到了一个明显是会见宾客的小厅堂的时候,却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

    贺兰烟只叫出一个字便赶紧把剩下的字眼都咽了回去,而屈突申若自然镇定得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豪门仆役打扮的一老一少,最后莞尔一笑。等到带路的人被打发下去,她便点点头道:“老燕,荣国夫人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让你带来?”

    燕三在一愣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也就没想到这两位会如同女主人一般出现在这里而已,要说诧异却也未必。在他想来,凭着李贤的手段,吃抹干净了一个,那么下一个也就为时不远了,再说,这位大姊头对李贤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哪有什么要紧消息,如今圣驾都到这边了,那边有皇后娘娘坐镇,外加老太太太子爷,有谁要是在那里上窜下跳,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话两女都相信,朝廷的重心自然是随着皇帝转的,虽说那边皇后太子也很重要,甚至太子还是监国太子,但李治即便不管事,终究还是皇帝。想到李贤最近忙得团团转,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嘻嘻地对燕三道:“老燕,你这回来得正好,我到时候和外婆写一封信,你就留在这里帮忙,反正外婆的人就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话差点没把燕三给呛死,至于那边正喝茶的阿平也忽然连连咳嗽,直到这时,上头的两女方才发现燕三还带着徒弟,顿时都好奇地打量起了阿平。可怜阿平往日虽说走街串巷见惯了世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人如此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心发热,终于体会到了师傅为何被人盘剥。

    原来,这世界上的女人竟是如此可怕的!

    满身疲惫的李贤一回来便听说老外婆给自己送信,他正纳闷是谁,一到那小厅堂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赫然是万分熟悉。精神大振的他三两步冲进去,果然,那个虽然穿着一身好衣服,却仍旧掩不住满身猥琐的,赫然便是老贼头了!

    “老贼头,你终于来了!”

    对于李贤这一声毫不避讳的老贼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自然是笑得不可开交,而燕三自个却是一幅有与荣焉的表情,仿佛贼头二字是莫大的夸奖一般。而一边的阿平虽说不是第一次见李贤,却依然是兴致盎然,不停地用燕子门招牌的贼眼睛往他身上瞟。

    李贤却没顾得上这老的小的怎么看他,也不啰嗦寒暄,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手头正好有个麻烦的案子,须得你出动找找线索。没说的,老规矩,我出钱你出力。”

    “贤儿,他如今可是卖身给我外婆了,随你怎么压榨,不用付钱的,这事我说了算!”

    燕三原本的兴高采烈在贺兰烟这句话出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脸色端的比苦瓜还难看。要知道,他可是足足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这三年的时光,难道都得免费到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