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盛逞威,六郎逼供,下巴掉了
夜中,至德观门前那条小巷中,三个黑影正百无聊赖靠在墙上,其中却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四处扫视着。
“呵欠!”
张坚听到身旁的韦韬那声大大的呵欠,顿时没好气地在他颈子上使劲一拍,然后朝那边东张西望的盛允文努了努嘴,两个人遂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笑嘻嘻地凑到了盛允文身边。两人都是长安世家出身,自从跟了李贤,几次三番之后便死心塌地,自然而然便把监视盛允文这个新来的当成自己的任务。
“老盛,我们都同僚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带我们上你家坐坐?”
盛允文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张兄,韦兄,不是我小气,实在我那个地方寒酸简陋得很,没法待客。若是要上我家,还不如在外头找个地方喝酒!”
敢情这家伙是真的家道中落了!两兄弟对视一眼,韦韬便笑呵呵地道:“谁都知道除了太子,陛下最宠爱的便是沛王,你重振家门的事情必定是有希望的。不说别的,像我们这些学文不成的,要想升迁惟有军功。沛王是英国公的弟子,和军中那些大佬的关系也不错,海东战局一起,只要他一推荐,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对于韦韬的这种说法,盛允文自己也是深以为然。毕竟,他学武多年,不是为了只给一位朝廷亲王当卫士的。正当他想回答的时候,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从墙上一掠而下的黑影。来不及招呼一声旁边的两人,他厉喝一声便倏地冲了上去。
直到他飞奔出去十几步远,张坚韦韬方才反应了过来。两人却也机灵,唯恐是调虎离山之计。计议片刻之后,韦韬便立刻上去叩门,而张坚则顺着盛允文地方向追了出去。
从至德观逃出来的黑影仿佛对兴道坊十分熟悉,每每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拐弯狂奔。然而。他这一招虽说能在起初的时候拉开距离,但只要过一小会,便会被盛允文追上。一而再再而三,原本超过十丈地距离竟被渐渐缩短到了五丈。不但如此,只要盛允文振臂一呼惊动了坊间的巡行卫士。他就是插翅也必定难逃。
几次拐弯,看准了追上来的只有一个人,他心中一发狠,忽地三两下蹿上了一处墙头,竟是就这么翻了进去。虽说此举极险,但他料准此地多是官员宅邸,对方乃是沛王亲卫,必定不会跟着他翻墙。然而。让他瞠目结舌地是,他刚刚落地,就只见刚刚那个跟着自己的亲卫出现在了墙头。黑夜中,那双眸子分外慑人。
“他娘的!”
黑影不觉低声骂了一句,右手在左臂上轻轻捂了一下。干了这么多次这种勾当。就没有哪一次是那么倒霉地,先是在至德观无缘无故挨了那位姑奶奶一下。如今又被别人撵得鸡飞狗跳,这差事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没待他细想,就只见那人如同大鸟一般从丈许高的围墙上飞身落下。端的是轻盈无比。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怠慢,慌忙瞅准了一个方向疾奔而逃。
若是换作张坚韦韬,必定不会随便闯入别人宅邸中,但盛允文是什么人?他也就是投军之后稍稍收敛了一些,昔日弱冠之时,他可是跟着那些狐朋狗友仗剑游天下的人,杀的盗匪何止十个八个。真正囊中羞涩的时候,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也干过几桩,更不用说什么“劫富济贫”了。
见前头那家伙跑得贼快,他气恼之下便伸手去取佩剑,忽然摸到了一把弹弓,顿时暗恼自己刚刚忙着追人,竟是忘了这一遭。他用最快地速度从囊中找出了三个石弹,上弦之后看准方向便弹出了一个,旋即又是连发两弹,这才再次发力狂奔了上去。
那黑衣人听到脑后呼呼风声一起,立刻反射性地朝旁边一滚,果然,前头不远处忽地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过来,右腿便传来了一阵剧痛的感觉,紧接着又是左脚。他哪里知道盛允文以前便是靠弹弓吃饭的,强压住痛还想再跑,忽然感到颈后一凉,顿时再也不敢动了。
“尊驾倒是跑得快啊!”
这一段追击也耗费了盛允文不少体力,此时说话便有些气喘,但手中长剑却是未曾抖动一下。见那黑衣人身子剧烈起伏,似乎在动什么歪主意,他便冷哼了一声:“你最好老实点,只要你敢惊动人,我立刻一剑刺死了你,我倒不信这宅子中还有人能摸到我的边!”
仿佛是为了昭显他这句话并非诳语,黑衣人只感到背后寒意更盛,顷刻间,那剑尖忽地往前一
冷地锋刃仿佛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肉上。这时,他原本地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心中禁不住一阵恐惧。
这个亲卫什么来历,怎么会杀气那么重,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是都多半没见过血么?
盛允文缓缓上得前去,左手忽然扣住了那人颈项,右手迅速回剑归鞘,旋即竟是一把抽出那人腰带,用极其娴熟的手法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又随手扯起一把杂草堵在了那人嘴中。此时此刻,他却并不去扯下那人地蒙脸布,而是径直把人挟在臂弯下,飞一般地朝来路退去。
而惨遭擒获的黑衣人眼看盛允文挟着一个人仍能够应付裕如地翻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中更是暗叹这趟栽得不冤枉。
“把人跟丢了?”
李贤盯着满脸沮丧的张坚,禁不住摇了摇头。刚刚韦韬上来拍门的时候,正巧他从里头出来,得知盛允文和张坚一起追了上去,他心中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两个追一个,这应该还是有一定成功率的。谁知过了老半天,张坚居然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竟是连那个神秘人和盛允文的影子都没摸着。
韦韬生怕兄长遭责,连忙建议道:“殿下,是不是要去报万年县,让他们派人?”
“这种事情找万年县有什么用,你还不如说找羽林军帮忙逮人!”李贤没好气地瞥了韦韬一眼,随便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追不着也不能怪你们,你们又不是衙门的官差捕头!”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盛允文大步从门外进来,臂弯下头赫然挟着一个人,顿时吃了一惊。还不等他发问,就只见盛允文把人往地上一扔,旋即单膝下拜道:“属下不负使命!”
“好,好!”
李贤上去狠狠在盛允文的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见地上那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便示意韦韬拉下他的蒙脸布。这一层遮掩一去,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人他确实是不认识的,但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睛却似乎在别人的脸上也看到过。
对了,燕三那个大贼头可不是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由于观主妙惠关照的缘故,外头的动静仿佛都没有影响到至德观中女冠的“清修”。而当李贤命张坚关好大门,径直把人拎到了后院的一个柴房。
把人往地上一扔,他便命三人在外头望风,这才转身悠闲自在地望着那人。上下端详了一番,他忽然嗖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在那人身上的重要部位比划了两下。只是一瞬间,就只见那家伙的面上便呈现出十万分紧张的神态,两条腿更是本能地绷得紧紧的。
听盛允文说了抓人的经过,李贤心中已然断定,这家伙不可能是外邦人,也算不得心狠手辣。否则,刚刚翻墙往人家宅子里跑的时候,只要随手放上一把火,自然而然就会引起莫大的骚乱,到时候跑路是很容易的事。当然,这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大概也还没学会心狠手辣。
“说吧,你是哪里派来的人?”
“唔唔……”
李贤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却流露出了几分阴森的味道:“我当然知道你说不出来,只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不说实话的下场。你知道天下最惨的是什么刑么?让我想想,应该是这样的……”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刻钟,定睛看时,地上那家伙居然已经吓得昏了过去。见此情景,颇觉无趣的他便拿起旁边的碗,蘸了一点凉水泼在那人的面上,旋即掏出了那人嘴里的杂草,却没有解开他的绑缚。
“我……我是程家的人!”
“陈家?”李贤莫名其妙地一皱眉头,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卢国公程家。”
“没错!”那年轻人恐惧地看着李贤,赶紧如实解释道,“我是听从卢国公的吩咐才跟着殿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这些天跟踪殿下的人不少,卢国公派出了好些人帮忙清理,我跟着也只是为了防着有其他人窥伺,光是这些天卢国公那里逮着的可疑人就足足有十几个!”
临到最后,仿佛是担心李贤不信,他干脆又在那里赌咒发誓道:“要是我有半句诳语,管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贤却没功夫理会他的赌咒发誓,他已经几乎惊掉了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了程处默那个中年人的嘴脸——居然是程伯虎的老爹派来的人,这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