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佳人侍浴,却诉衷肠苦情
到夕阳西下,李弘方才在东宫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贤候,他怎会不明白这个弟弟一定是假借探望的机会溜了出来,心头自然颇为火大。
只不过,李贤插科打诨的功夫岂是等闲,一番说笑之后,他不但把今日的情形隐去了吐蕃人之事,然后编成笑话讲了,使得李弘满腹恼怒化作乌有。结果,他让这位太子哥哥帮了大忙不说,反而还落手了两桩大好处。
“这兵法听说是昔日杨素的珍藏之一,辗转有人送给我,反正我也没用,就留给你了。”李弘见李贤拿着那竹简爱不释手,顿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至于这几个工匠都是昔日造内用之物时出过差错,我利用大赦把人弄了回来。不过,六弟你到底是亲王,别因为这种奇器淫巧而荒废了正事。”
“六哥放心,如今有于师傅看着,我哪里还能够偷懒?”
李贤哪里会让李弘逮到唠唠叨叨的机会,连忙涎着脸把于志宁这尊大佛顶了出来。果然,出于对于志宁的尊敬,李弘没有再继续罗嗦。而他则趁着这功夫好生打量了一下李弘脸色,见其怎么看怎么病怏怏的,不觉心中担忧。
“五哥,你如今还年轻,不管读书还是治事都得悠着点,身体是……是将来的本钱,不会休息怎么行?”情急之下,李贤差点一嗓子吼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不用担心,母后已经让郭行真为我合药,我服用之后已经颇有起色。”
李弘怎会不知道李贤的关心,只是他哪里有闲功夫休息。如今李治差不多是撒手掌柜,他这个监国太子要在群臣之中树立威信。自然得事必躬亲。偏偏他不像李贤骑马射箭练武打熬得好筋骨,如何禁得起这样的辛苦,只能靠郭行真的丸药死撑。
李贤一听是道士郭行真,那眉头顿时皱成了大疙瘩。这些道士吹牛吹得神乎其神天花乱坠。其实十句里头九句都是蒙人的,说什么能合药更是扯淡了。只是,那郭行真深得他那老爹老妈重用。虽然他很想骂娘,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不管怎么说,五哥你还是听我一句。有病还是得太医治,吃那些牛鼻子地丸药虽然能管用一阵子,将来却未必有好处。”
当夜李贤本想回武德殿安歇,但在李弘的再三要求下,他只得宿在东宫,很是无奈地接受了兄弟两人抵足同眠这一建议。李弘固然是很快便睡熟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天快亮了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办不到,正在此时,一个压低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
“太子殿下。这才卯时初刻,您还是多睡一会吧。”
“昨晚陪六弟说话。我已经搁下了好些大事,若是再晚起便更要耽误了。你们在这里守着,别吵醒了六弟。他昨儿个鞍马劳顿。自当让他多睡一会。”此时,那语声忽然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带上了几分无奈,“六弟天赋奇才,文武兼备,其实这太子之位若是让他来坐……”
后头地声音李贤无论如何都没有听清楚,但这心里的惊讶却非同小可。李弘这个太子当了这么多年,文武百官向来是赞不绝口,那么他这个太子五哥怎么会忽然有那么诡异的想法,不是有人在背后胡说八道了什么吧?
由于多了这么一个心结,出皇宫地时候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睡眠不足,最最不喜欢马车的他只得让张坚韦韬找了一辆马车,然后一上车便呼呼大睡,这车夫自然是由两个侍卫轮流充当。而屈突申若却不愿意闷在马车里,关照张韦二人一路上好生保护,竟是一个人先行骑马回山了。
自打李贤离开,冷泉殿自然是冷冷清清,别说一帮侍女没有精神,就连阿萝自个也是心神不安,破天荒地放过了侍女的偷懒。她自然知道这些年少貌美地宫人在盼望什么,只可惜驾幸骊山之后,先是贺兰烟出现,后来李贤虽然招人侍浴,却没有让人侍寝,自然是让一群侍女大失所望,暗叹此次骊山之行白来了。
“阿萝姐姐!”
正在发怔的阿萝抬眼一看,见是满面惊喜的月芜,不禁没好气地嗔道:“什么事情这样高兴,难不成是殿下说好了今晚招你侍寝?”
月芜自从上一次和妹妹共侍了李贤一晚之后,和其他宫人便自然不同,但在阿萝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官面前却不敢恣意。此时她俏脸微红,上前微微屈膝,这才低声道:“张坚和韦韬把殿下送回来了,只是殿下一回来倒头就睡,连沐浴都……”
阿萝闻言气结,李贤的这种做派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是深有体会。扬手招来两个内侍,命他们将李贤
送到汤泉阁,她便盯着月芜看了好半晌,忽然笑道:报信及时,自个去收拾收拾,准备侍浴吧。至于有没有这个福分,还得看你自个,这次可不能都像上回那样用熏香。”
虽说遭了调笑,但月芜还是欢喜地去了,阿萝又挑了另外三人。然而,她才刚把四人送进了汤泉阁,里头却忽然传来了李贤的叫声。
“阿萝,让她们出去,你进来!”
听到这种吩咐,别说阿萝措手不及,就连旁边其他几个侍女也面露诧异。一瞬间的惊愕过后,阿萝立刻恢复了镇静,恢复几个侍女在外等候,她便脱鞋进了汤泉阁。见包括月芜在内的四个侍女全然不知所措,她便上前屈膝行礼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她们,奴婢可以再选四人进来……”
“阿萝!”不知为何,李贤只觉得心情憋闷,不待阿萝说完便打断道,“难不成你听不懂我地话?”
阿萝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贤如此疾言厉色,怔了一怔之后,她立刻朝四女喝道:“殿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先到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叫你们进来!”
眼看四个侍女失魂落魄地出了汤池,阿萝这才趋前来到了汤池边,见李贤只是用炯炯的目光看着她,即使服侍多年,她也颇有些吃不消。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她这才开口问道:“殿下,你……”
汤池边都是水,阿萝半跪在那里,长长的裙子早就被水濡湿了,再加上她身子前倾,自然而然露出了修长的颈项以及胸口大片大片雪白地肌肤。虽然昔日也曾经见过这等春光,今天又没有喝酒,但李贤却有一种醉酒似的感觉。
“阿萝,上次人家给你捎带地那封信,可是一个叫刘任达的家伙写的?”
阿萝万万没有料到李贤会一下子问起这个,顿时哑然。这毕竟是她心中隐藏多年地往事,没有向宫中任何人露过口风。挣扎了了许久,她终究招架不住李贤很有些质问的眼神。
“是,奴婢是接过他的一封信,不过早就撕碎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顿时变得凄凉哀婉:“奴婢进宫的时候,爹娘已经因为姐姐进宫的事情伤透了心。后来姐姐去了,我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见爹娘,拼了命才让娘娘选中,最后又因为殿下的缘故,使我能够再和家里人互通音讯,我已经满足了。至于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我自打他拒婚的时候起,就再也没当过他是姐夫!那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李贤眼见阿萝泪水盈盈,想找东西擦拭,却一时手边无物,索性绞干了一条澡巾递了过去:“赶紧擦擦,别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今天正好遇上了那家伙,还把他揍成了猪头。看来没打错人,总算帮你出了一口气!”
阿萝愣愣地接过那澡巾,可一听到后面这话,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迸出了两个字:“殿下!”
“放心,我有分寸!”李贤笑吟吟地扒在汤池边上,若无其事地道,“我耍了一个阴招,直接把人弄到了万年县衙的大牢里头。你大约不知道,这人也颇有手段,居然成了襄州刺史的准女婿,只可惜运气不好。我问过韦韬,那个韦刺史论辈分正好是他的堂兄,我已经让他写信去坏了这桩亲事,当然,万年令吴琮也有分,就连太子五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
尽管知道李贤平日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却不是容易相与的主,可阿箩还是没料到他一出手居然会这么狠。姐姐被拒婚入宫的那会,她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一天天消瘦一天天枯萎,最后如落叶一般逝去无踪,就曾经暗自立誓一定要让刘任达不得好死,可是,即便李贤对她好,她却从未奢望他会帮她做这种事情。
这年头的男人固然会迷恋女人,但是,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怒发冲冠的男人,千万人里却难以挑出一人!
“殿下……”阿萝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紧紧拽着那条巾子深深叩首道,“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倘若今后有什么差遣,纵使是粉身碎骨,奴婢也在所不惜!”
见阿萝已经是泣不成声,李贤轻叹一声,忽然轻伸手臂将阿萝拉了下来,也不管激起的巨大水花,旋即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记:“记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情别搁在心里,对我说就好。我说过,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别想我放你走!”
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亲昵,但阿萝还是情不自禁地浑身发热,几乎用尽全力方才嗯了一声。水雾缭绕间,她朦朦胧胧看到了姐姐的笑脸,只觉心里什么东西忽然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