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还在想着,怎么证明这里是玄圃丘。
若是他直接进行宣传,也不知道多少人能信?
这种感觉还挺微妙。
而祸看向了焦土的中央。
这世上能到达未知之地的方法,除了江渚的神藏丰沮之门和通天建木,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那就是玄圃丘的巫师白塔。
而丰沮之门是神留下的东西,对祸的排斥十分明显,根本无法使用,而通天建木又直接被带去了未知之地,无法触及。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玄圃丘的巫师白塔了。
祸的表情带着江渚从未见过的思恋还有其他,实在无法形容。
时光的流淌,无尽的岁月,他也没有想到被诸神摧毁的玄圃丘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江渚正准备问祸怎么了,这时,祸从老鳖背上站了起来。
随着祸的站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大地在嗡鸣,地下如同有什么巨兽在窜动。
天翻地覆,龙蛇起陆,在安静的夜晚,太过声势浩大了。
江渚都忍不住嘶了一声,地震或者类似的情况江渚以前也见过啊,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就像发生在他们这片土地的脚下。
不仅仅江渚,几乎整个焦土的人都走了出来,走到了街道上,感受这难以想象的惊变。
“这是怎……怎么了?”
议论纷纷,心中从未有过的担忧,因为他们真的将这里当成了家,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安全庇护,已经有了自己“家园”的爱护之情,最不希望的就是这样美好安详的日子出现任何意外。
担忧溢于言表。
在巨大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江渚的嘴巴张得老大,因为在他眼睛中,焦土边缘的土地开始破裂了。
大地在撕裂。
就像发生地壳运动一样,但地壳运动是很长时间的积累才会发生的天翻地覆,但现在肉眼可见的大地裂开了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将焦土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
尘埃升起,沙尘如爆又如规模庞大的迷雾。
在扬起的沙尘之中,传来一股十分古老苍凉之感,有什么东西从裂开的沟壑里面升了起来,环绕了整个庞大的焦土一圈,声势之浩大是无法想象也无法形容的。
“那是什么?”整个焦土的居民还有游客留学生都哗然了。
在尘埃之中,犹如巨兽一般升起来一团苍凉黑影,充满了远古的厚重的气息。
环绕整个焦土的黑影越升越高,能被肉眼看到的上升速度,其实速度一点都不慢。
江渚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因为庞大的黑影上升,冲破了尘埃的高度,开始露出上面的一节。
青铜的幽光古老而磅礴,在月光之下散发着岁月也无法阻挡的痕迹。
是充满古老气息的城墙,环绕了整个玄圃丘的规模巨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厚重的青铜城墙。
天地苍茫,大地一片枯寂,它就像大荒之中的永恒,自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时代,就一直矗立在那里一样。
江渚仰望着头顶的青铜城墙,目瞪口呆。
这举世的浩大工程是如何做到的?
那可是完全由青铜浇灌而成的看不到尽头的青铜城墙啊,即便是知道大荒的青铜工艺十分不错,但这么宏伟和让人叹为观止的工程,还是让人震惊到无法置信。
何止是江渚,现在有这种感觉的包括看到了这一幕的所有人,以及那些在外面的远古大巫。
比起江渚他们的不明就里,那些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大巫就要肃然起敬多了,连背脊都要挺直了不少。
这是在诸神面前也不屈服的意志。
庞大的青铜城墙高如半座山峰,这才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没有了半点声音,只剩下尘埃慢慢落下,露出整个惊天动地的工程的真容。
太过壮观了,就像大荒之上盘延的青铜巨龙。
江渚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随着尘埃落下,江渚这才发现,这巍峨得不像话的青铜城墙上布满了伤痕,有的如同参天巨兽的爪子留下的抓痕,这其实还好,最明显的是,不知道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的拳头轰出来的一个个的凹形,变了形状,但依旧倔强坚定地矗立在那里。
这些应该是这面古老的青铜城墙的历史吧。
上面留下的痕迹,实在难以想象,它曾经经历过怎样难以想象的巨大的战争,它的敌人又强大到了何种程度。
看那些凹进去的拳印,感觉每一拳都能轰倒一座巨大的山峰一般。
但哪怕如此,它依旧屹立不倒,在时间洪流的摧枯拉朽的力量下,依旧重新屹立在大地之上。
膛目结舌。
江渚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地的嗡鸣并没有结束,反而更加剧烈了。
这一次的震源是在焦土的中央位置,江渚的眼睛都缩了起来,现在的焦土可不是荒芜的废墟,到处都是建筑物。
有什么高大的东西从焦土中央的位置升了起来,还好的是速度并不快,哪怕掀翻了一些房屋和街道,也足够里面的人避让了。
是一座难以形容的古老的青铜巨塔,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撕裂云层,直破苍穹。
伟岸的身影,宛如大荒的唯一。
大荒的山岳高吗?旁边九天弱水掉落的山岳壮观吗?
但现在,这青铜古塔超越了它们的高度,成为这大荒之上最高最雄伟的建筑。
仰望,江渚都不知道此时除了仰望还能有什么样的表情。
震撼,就像有什么古老到无法形容的东西重新出现在了大荒之上。
“你们看,那是什么?”
随着青铜巨塔刺破天空的星辰,硬生生的将恒古不变的星图撕开了一条道路一般,有什么金色的光点自九天之上撒下,环绕着巨塔盘旋。
“金色的萤火虫?”江渚嘀咕了一句。
但随着金色的光点从上而下盘旋得越来越多,甚至从云海中露出真容,江渚整个人整个身体都哆嗦A了一下。
哪里是什么萤火虫啊,在古老的青铜巨塔周围盘旋飞舞的,全都是三足的金乌。
那壮观的画面,比史诗的神话还要让人震撼。
三足金乌是玄圃丘精神的象征,凡是三足金乌的光芒照耀的地方,都是玄圃丘所属。
怎么说呢,若说古国会饲养自己的巫蛊群,那么三足金乌就是玄圃丘饲养的巫蛊群。
青铜的巨塔太高太大了,立于大荒的土地之上,估计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都能看到它刺破九天星图的身影,这不是夸张,因为三足金乌的光芒能够穿透一切的迷雾阻隔,让人清楚地看到这座巨塔的存在。
大荒人擅观星辰,通过星辰来分辨位置方位等等。
若是现在江渚仅仅是被这壮观得无法形容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话,那么观看到现在这一幕的一些古老的古国和秘族的人身体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了,甚至因为太过激动,站都有些站不稳。
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玄圃丘吗?
因为古老岁月相传,没有人会去记玄圃丘在哪里,因为一抬头就能看到玄圃丘的巫师白塔啊。
只要朝着玄圃丘的巫师白塔的方向出发,总会有抵达玄圃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记它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必要将它标注在地图上。
只是,那不知名的年代,突然有一天,所有人眼睛中撕裂天地的巨塔消失,成为了传说,让所有古国和秘族的人从此迷失了方向,留下的仅仅是一些古老相传的故事。
然后现在,这一座指明方向的巨塔又出现了,就在他们的身边。
不少人其实知道这里和玄圃丘肯定有一些联系,因为时不时有三足金乌在天空巡逻,它们处理的可不是龙伯巨人处理的纠纷,每一次都是血染大地的警告和代表着不可违抗的意志,玄圃丘的意志。
但在古老岁月之前,也有玄圃丘派出金乌庇护古国的先例,他们也以为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况,并为此自豪,但现在……
特别是那些历史十分久远,知道得更多的古国,心里不断的重复着:九天之上的天河倒挂之处,不可摧毁的永恒之墙环绕之地,那里有一座撕破苍穹的巫师白塔,那里有吃不完的浆果,狩猎不完的猎物,那里是大荒的乐土,所有的美好汇聚之地,玄圃丘所在。
“呜!”
死寂的夜,不知道是谁哭出了声音。
然后是接连一片的“呜呜”的哭泣声,连成一片,冲刺在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老人,大人,小孩,这一刻眼眶上都挂上了湿润的眼泪,忍不住地发出呜咽之声。
因为他们找到了,祖祖辈辈,子子孙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人都在寻找的地方。
这里寄托了他们太多太多的感情了。
这里寄托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希望。
没有人能理解他们此时复杂又激动的心情,那种铭刻在骨髓灵魂中的使命完成的一刻啊。
“呜呜”的呜咽之声,开始变成撕心裂肺的声音。
看到了吗?他们先辈们付出了无数的生命和牺牲也要寻找的地方,在他们这一代实现了。
凄凉,幸福,这世上的词语应该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他们无法自制的激动的哭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用这种方式来告祭先祖们的英灵。
江渚张了张嘴,看了看祸。
或许这也是玄圃丘给那些在无尽岁月中依旧追随玄圃丘脚步的人的一个交代吧。
它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期许和重担了。
以前,它还仅仅是一个废墟的时候,如果那时候它重现在大荒,江渚相信,那种打击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得了的,因为对他们来说,玄圃丘是他们精神上最后的希望和寄托了,若是以废墟的样子出现,斩灭的是所有人在困境中能期盼的最后一丝光芒。
江渚都无法相信,连精神上的最后一丝光明都没有了的人,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江渚现在其实压力也很大,玄圃丘能不能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案?因为在他们眼中的玄圃丘,到处都是蜜糖,是无与伦比的理想乡啊。
此时此刻,整个焦土都沉浸在无法相信的气氛中。
而在那高不可言的青铜巨塔刺破天空星图的时候,在现代也发生了剧烈的反响。
狂风在怒吼,江河在倒灌,山峰在摇曳,死寂的火山喷发着熔岩。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所有人感觉到了一种情绪,愤怒,战栗,绝望。
十分复杂的感情融入了这种感受之中。
所有人都惊恐得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这天地是怎么了?居然有了它自己的情绪。
不对,不是听说只有巫师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情绪吗?为何他们现在能这么明显感受到这么复杂的感受。
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不知道让多少人担心受怕得合不上眼睛。
但似乎除了这些看似惊人的怒吼外,好像又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然和以前也有很大不同,他们在这些愤怒战栗绝望中,又开始感觉到了视死如归的萧瑟和苍凉,就像殊死一搏的最后的挣扎。
这是为什么?
还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改变就开始了。
有花,妖艳的绿色的花从山岳之间的裂缝挣扎而出,从江海之中破开水面升腾而起,甚至连现代都市,也开始长出了这些绿色的妖花。
的确是妖花,妖异得无法形容。
它们美丽得不似凡间之物,它们带着罪孽和慈悲,它们芳香得让人沉醉。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诡异的是它们的花粉。
花粉随着风飘洒在每一个角落,吸入这香味扑鼻的花粉后,浑身上下就会变得瘙痒无比。
事情来得太突然,甚至没有半点防备。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有些好奇,甚至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去主动接近这些绿色妖花。
然后他们就发现,身体的瘙痒让人难受得到了极点,那种痒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因为止不住痒,所以抓得皮肤上血痕累累,哪怕如此,还是忍不住去抓,哪怕皮开肉绽也停不下来。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花粉过敏的药物完全没用。
这些妖花又太多,花粉散播得到处都是。
上面不得不下令,所有产业全部停止,所有人呆在家里,关窗闭户,尽量避免接触到花粉。
但哪怕上面反应还算迅速,也不惜付出一切经济代价,但依旧有数量极多的人受到了花粉的影响。
街道上,穿着全方位防护服的相关人员正在全力杀灭这些妖花,但它们就跟杀不死杀不尽一样,不断的快速生长。
唯一有些庆辛的是,受花粉影响的人,除了被抓得皮开肉绽外,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他们抓开的血肉中,开始出现了一些瑞光,七彩的光华流动看上去神异到了极点。
若不是连灵魂都阻挡不住的折磨,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只是太难受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抓开皮肉的疼痛,还有痒到了极点的时候,让人想死的心的有。
江渚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处理因为玄圃丘重现导致的一些问题。
那青铜城墙也就罢了,出现在焦土的边缘,并没用造成多大的损失,但青铜巨塔毁了一些建筑,当然也没什么,重新安排修建就行。
比起这里就是玄圃丘这个事实,这些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要做的是,整理出来玄圃丘的历史,装订成册。
让所有正向他们这里赶来的人有一个初步的认知。
江渚现在其实特别忙,因为赶来的古国,他可以用丰沮之门和他们建立连接,一门之隔而已,古国都不用为了靠近玄圃丘而做出迁移。
迁移,是的,因为这里是玄圃丘啊,古国的生存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一但知道这里是玄圃丘,肯定会想方设法靠近。
但有了丰沮之门,其实迁不迁也都一样了。
但原本就没用家园,在大荒游走不停寻找玄圃丘的秘族怎么办?
他们寻找了太久了,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了。
祸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虽然说这不是祸的责任,但看着那些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失望而归。
这一次来的大荒上到处寻找玄圃丘的秘族可能很多很多,多到江渚都无法预料。
但这也未必是好事,一个地方的繁荣的基础还有一个前提,人口。
所以江渚准备围绕着焦土,向外发散似的扩展。
将玄圃丘包围在最中间,周围形成无数的卫星城市的感觉。
以后这里将变成无法想象的昌盛之地。
江渚的这个想法也是现在才有的,一是形势所迫,二是也只有现在才有这个条件。
以前,在不死民和迦楼罗的群体中扩建城市?肯本不可能。
但现在……那些远古大巫带来了很多的神尸。
神尸的威压范围,不死民和迦楼罗是不敢进入的,也就是说围绕着神尸建立起一个个的城池,也是可行和安全的。
江渚还专门询问过祸,让那些远古大巫将神尸留在他们这里行不行,祸点了点头,江渚才敢有现在的想法。
现在的玄圃丘也是气氛高涨到了极点。
他们现在一想,他们心中的玄圃丘,不就是有吃不完的粮食,过着最安全安定的生活,而他们现在不就是和想象中的生活一模一样吗?
他们种的粮食马上就要丰收了,等丰收之后,他们仓库恐怕都装不下他们的粮食。
一想到,来了这里之后,仓库都装不下他们的粮食了,而他们以前吃不饱饿死人的日子是常有的事情,这么一想一对比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可不就是玄圃丘。
当然,能确认这里就是玄圃丘后,精神上的感受又彻底不同。
那种喜悦满足和激动是无法形容的,因为,他们现在就生活在玄圃丘啊,无数人向往之地,他们太幸福了,幸福得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再也化不去。
比如一群孩子,爬上巍峨的青铜城墙,有了这青铜城墙,他们觉得就算是无法匹敌的神来到这里,他们都能将对方挡在外面。
信心爆棚得已经无法形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无以言表的喜悦。
城墙上的小孩向下方大喊一声:“我们现在在那里?”
保证城墙下的一群小孩会整整齐齐的大声回应:“玄圃丘。”
“我们的家在哪里?”
“玄圃丘。”
江渚听得嘴角直抽,因为这群孩子已经玩好久这个游戏了,但到现在还停不下来。
一直玩,一直哈哈大笑。
连大人都会停足看看这些孩子奇怪的游戏。
江渚的事情很多,得到现代发生异变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去看一看,因为他也是地球人。
等江渚看到那些妖异的遍地都是的绿色花朵的时候,也是惊讶莫名。
“罪业之花。”
据《大荒花草经》上记载,这种绿色的花名字就叫罪业之花。
但让江渚疑惑的是,罪业之花十分消耗精力,想要成熟一朵都不简单。
但现在……到处都是,野外,城市。
江渚:“……”
他大概知道地球的精力消失去哪里了,恐怕全是为了今天,这些妖花的盛开。
江渚又感觉着空气中传递的那种莫名情绪,总感觉有一种天地要翻覆的感觉。
再一想,祸邀请来的那些远古大巫。
恐怕……
诸神也未必就愿意坐以待毙,江渚看向城市中的无数的妖花。
张顺德问道:“是不是那些玩意又开始弄出什么事情了?”
江渚这次摇了摇头:“的确是它们,但这一次它们还真不是针对我们,我们不过是被波及到了而已。”
在神眼中,一群蝼蚁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时候,估计也没那心情来和他们眼中的蝼蚁玩什么把戏了。
江渚说道:“让上面做好准备吧,虽然再怎么准备也没有用,这一次不仅仅是地球,连大荒都未必能幸免,罪业之花仅仅是一个开始。”
张顺德都愣住了,如果说地球无法适应现在的改变也就罢了,但大荒一直都是那样,怎么会说无法幸免?
到底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江渚开始和张顺德聊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什么大荒和地球之分了,因为他们经历的本就是同样的延续了无尽岁月的仇恨和复仇。
张顺德听着江渚的述说,慢慢的脸上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