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从上游滚滚而下,眨眼之间流至三人脚边不远处,将整条小溪染成了红色。山崖上突然静悄悄的,所有小孩的哭闹声,尖叫声,全部在一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有一只无形的魔手,将一切都掩去。
对于三人来说,这种寂静比之尖叫更为可怕。桃林静悄悄的,溪水都完全变成了红色,这块安静详和之地,刹那间阴森而恐怖。
罗绮烟全身都战栗着:“哥,我们回去吧,我好怕。”
“先等一等,”林君玄拦住了罗绮烟,他一脸郑重,在罗昶两兄妹的注视下,一翻手掌,掌心出现五颗石子,然后撒布在四方。
“君玄,你在干什么?”罗昶问道,他以前从未见林君玄这么做过。
“都进来!”林君玄对二人道,他一脸严肃,脸上并无慌乱,这种镇定感染了罗昶兄妹,让二人多少感到有些心安。
林君玄率先走入阵中,就在两兄妹的眼皮底下,林君玄一眨眼就不见了。
“君玄哥哥,你在哪里?”罗绮烟快哭了。
“我在这里。”一只手凭空出现,林君玄把罗绮烟拉了进去,又把罗昶拉进‘一叶阵’。
“君玄哥哥,刚才我怎么看不见你?”一叶阵中,罗绮烟再次看到林君玄,心安了不少。
“这是‘一叶阵’,躲到阵里面,别人就看不到。”
“唳!——”
就在这时,山崖上传来一声尖啸,一叶阵内三人仰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山崖上拨地而起,带着滚滚黑烟,在天空盘旋一周,然后俯冲而下,冲着桃林而来。
那黑影越来越近,罗绮烟一脸惊恐,就在她快惊叫出声时,林君玄捂住了她的嘴。一股阴寒的强风扑面而来,那黑影距离三人不超过二丈,滚滚的浓烟之中,只见得一道模糊的黑影睁着一双阴森的眼眸扫过大地。
“唳!——”黑影似乎一无所获,长啸一声后,拔身而起,越飞越高,最后化为一只大鸟般,向着西方疾掠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林君玄这时才松开捂住罗绮烟嘴巴的手。
“哥,那是什么,我好怕啊!”罗绮烟的身体瑟瑟发抖,她蜷着身体,抱成一团。罗昶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看清楚。这里太可怕了,我们赶快回府吧。”
林君玄看了看天空,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了想,林君玄站起身来:“要走的话,把鞋子脱下来,记住不要发出声音。”
“嗯,”罗昶两兄妹点头应道,三人脱了鞋,把鞋挂在肩上,在桃树林中蹑手蹑脚的向来时的路上行去。
“好浓的血腥味,”越靠近马车停放的地方,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重。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林君玄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要走驿道,我们爬到半山腰去,从山上看。
“嗯。”三人又蹑手蹑脚的从树林里穿过,蹲着身,以山石作掩护,向半山腰上行去。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爬到山腰,林君玄随手布出‘一叶阵’,三人从‘一叶阵’中探出头来,往山下望去。只见驿道旁,所有的马车车厢全部被击毁,一匹匹健马击倒在血泊中,唯一完整的,只有紫衣侯府的马车,至于平鼎王府的马车,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啊!”罗绮烟刚一出声,便自已捂住了嘴巴,但眼中,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刘叔……”罗绮烟望着山下喃喃呓语,眼中满是泪水。紫衣侯府的车夫姓刘,叫刘居正,正是将林君玄接入紫衣侯府的那位豪爽汉子。紫衣侯府的马车虽然没有被摧毁,但看情况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君玄望着山下的惨状也愣了,本来是好好的踏青游春,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一些孩子下手?林君玄的脑海中一片雾水。
“不行,我们得赶快返回临安城,通知娘亲,让娘亲知会巡天府!”罗昶身形一动,便欲向山下行去。
“别去,”林君玄拉住了罗昶的手臂:“至少要去不是在现在。”
“为什么?夫子还不明生死,我们应该赶快返回临安府,而且,这里太危险了!”罗昶回过头看着林君玄。
“看到那辆马车吗?那是这里唯一的马车,你是不是想坐着马车回去?我问你,你会驾车吗?”林君玄道。
罗昶愣了,他只想着坐马车返回临安府,压根没想过这些东西。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的马车都摧毁了,但紫衣侯府的马车却没有摧毁?”
“你是说……”罗昶并不笨,他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马车附近肯定有人藏着,很可能,那杀害夫子的人,就藏在马厢里,此时,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林君玄越想脑海里越清楚,突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啊!”林君玄的这个结论一出来,罗昶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了。
林君玄说的是我们,但林君玄知道自已在临安城根本没得罪什么人,就算是尹天轩要杀自已,也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这些人把其他马车都毁了,独独留下紫衣侯府的马车,显然是冲着罗昶兄妹而来,引诱他们上勾的。一个小孩子在遇到这种情况下,看到还有一辆完好的马车,肯定会下意识的想着坐马车离开。如果不是我在身边,他们还真有可能上了马车。”
“罗昶兄妹不过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得罪人,要得罪人,也只有紫衣侯才可能得罪人!”林君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其中决窍:“对了,这些人是想抓住罗绮烟兄妹,然后用他们来要挟紫衣侯。”
林君玄本来以为紫衣侯只是一个普通的侯爷,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简单。这帮人能够飞天遁地,尚且需要使出挟持小孩这种低贱的事来,如果紫衣侯只是一个普通的侯爷,显然不必如此大废周章。林君玄想起了书房里,最后一排放着的道书书架,心中越发肯定了。
“紫衣侯写的字,霸道而大气,如今看来,这种霸气不仅仅来源于他的位高权重,还很有可能来自于他强大的能力!”尽管素未谋面,但这位紫衣侯在林君玄心中已经提到了极高的地步。
“君玄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罗绮烟望着林君玄,他们已经彻底没了主意。
“看到那五颗石子吗?在天黑之前,你们绝对不能走出这五颗石子的范围。”林君玄一脸严肃道。
“君玄,那你呢?”罗昶道。
“我自有办法。”林君玄道。紫衣侯府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林君玄决定天黑的时侯回去看看。如果临安城没事,就通知侯府夫人,想办法把罗绮烟、罗昶兄妹接回去。如果紫衣侯府也出事了……,林君玄摇了摇头,甩掉了脑海中的想法,在他想来,紫衣侯府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三人躲在一叶阵中,屏息静气,静静的等待着。半山腰上,只听得山风瑟瑟,如同鬼域一般,山脚下,紫衣侯府的马车一动不动,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
入夜,当天空还剩下一点微弱的白光时,山下紫衣侯府马车的车厢里终于有了一些动静。车厢门推开,一条壮硕的黑影肩上扛着一条尸体,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咝!”三人倒抽了口凉气,都是惊恐的看向对方。那壮硕的黑影也没有留意到这边,从马车上下来后,身体一溜,便没入了驿道旁的树林中,消失不见。
“你们两个记住,千万不要离开这个阵法的范围。”林君玄突然站起来,对两人道。
“君玄,你要去哪里?”罗昶站起来,盯着林君玄的眼睛。
林君玄叹息一声:“我必须回临安城一趟,罗昶,照顾好绮烟,我会通知夫人来接你们的。”这座山距离临安二十里,马车根本不能乘坐,且不说三人谁都不会驾御马车,就算是能,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躲在暗处,正盯着马车。
二十里的路程只能走回去,罗昶兄妹从小娇生惯养,要他们走回临安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林君玄先回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论如何,林君玄也不想让罗绮烟兄妹出事,就当是还紫衣侯府的一份人情吧。
从一叶阵里出来,林君玄蹑手蹑脚的潜入树林中,路上,他又捡了五粒石子,手掌撒开,准备随时布出‘一叶阵’。也是因为这‘一叶阵’林君玄才敢独自前往临安城。
林君玄没有走向驿道,他返身向着远离此处的溪流上流行去。每隔一段路,他便停下身来,撒下‘一叶阵’,在阵中谛听一阵,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再继续前行。
一路潜行,片刻之后,林君玄终于到达先前看到的那条溪流的上游,几具尸体搁浅在溪水中,那是附近农舍里的百姓。这个时侯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林君玄顾不得其他,跳入溪水中,沿着溪流慢慢的向前行。
临安城附近的溪流几乎都是汇入临安城外的河流里,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四处又潜伏危机的情况下,沿着溪流返回临安城是最好的办法。
越往下游,溪水中的血水便越淡,林君玄一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向前行。沿溪流返回临安城虽然绕了一个大圈,但却是最安全的方式,一路上,如果没有人阻拦。林君玄心中猜测,这或许是他们也没想过一个几岁的孩子会这么聪明吧。
大约三个时辰后,沿着溪流往前,果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林君玄大喜,从溪流中潜入河中,犹如一尾游鱼一般灵活的向前游去。
林君玄的水性不差,在河中游泳速度要快了不少。河两岸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这河中有个孩子。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个坝?!”在离临安城还有一里路左右的距离时,林君玄游着游着,突然发现前方凭空出现一座水坝,将这河流拦腰截断。林君玄从水中跃出,利索的爬上水坝,刚一爬上水坝,林君玄便怔住了!
“怎么会是这样!”林君玄怔怔的看着前方,大坝另一侧的河流一片漆黑,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死鱼翻着肚皮飘浮在河面上,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在这条河的尽头,无数亭台楼阁矗立在黑暗中,那是临安城。
只是此刻的临安城,与林君玄印象中的完全不同。熊熊的火光从临安城中燃起,滚滚的浓烟直上九霄,远远的,可以听到一阵痛苦的哀号声,还有疯狂的大笑声。临安城的上空,乌云密布,一团火焰般的雷光诡异的悬浮在临安城上空,一道道霹雳,不时的从上面划落,轰落在临安城中。
临安城,这座林君玄熟悉的城市,已经化为了一片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