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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看向云镜殊,目光闪烁一抹锐利,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禁地鬼潮已经成了循环?”
哪知云镜殊像是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故意避而不答,继续诉述道:“天下芸芸诸国,鬼潮大战无数,每一次打退鬼潮之后,人们便对英雄歌功颂德。但却很少有人在意,一场场大战中活下来的老卒……”
仿佛陷入浓浓伤感,云镜殊的脸上尽是悲切,喃喃道:“这些老卒,何其可悲。”
张静虚心中一动,忍不住沉声问道:“云妹子还请细说,到底老卒如何可悲?”
却听云镜殊不答反问,目光盯着他道:“张大哥可知晓么,凡人身上有三把火。”
张静虚肃然点头,道:“张某有个不合适露面的子侄,曾经跟我细细说过其中的隐秘。凡人之命火,可以烧鬼物。只不过自身也会衰竭,属于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说着猛然语气一震,心中生出一种明悟,下意识脱口而出,脸色凝重道:“不一定玉石俱焚,有些人或许能活下来,但如果他们在命火衰竭之时,恰好处于诡异弥漫的环境中。那么,那么……”
云镜殊叹了口气,接话道:“当年那些老卒,便是这种情况。面对禁地鬼潮,无边鬼雾汹涌,他们唯一护身的命火衰竭,怎能不沾染到其中的诡异?”
张静虚脸色沉重,再次喃喃轻声,道:“所以这世间会有很多老卒,因为诡异缠身而滋生诡变。曾经守护人族的英雄,最终变成了害人的…的…”
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目光凝重看着云镜殊,沉声问道:“对于这种老卒,云国如何处置?”
哪知云镜殊又是不答反问,幽幽问道:“张大哥你信不信,我们人族是这世间最怕死的一类。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哪怕再普通的人也会迸发急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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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虚缓缓点头,郑重道:“这话,我信。”
随即再次开口,一脸若有所思,喃喃道:“人为了活着,什么都能干出来,所以你是否在暗示我,某些老卒做了无法容忍的恶?”
云镜殊终于不再回避,而是苦涩点头,道:“曾经有多善,便会有多恶。为了压制自身诡异,想让自己多活几年,那些明明普通到极点的老卒,琢磨出的办法简直令人震惊。”
“他们每一个人的办法,都不同,而我每一次听闻之后,唯惊恐。”
“我所惊恐的原因,并非他们变的多么厉害。”
“而是因为,手段残忍。”
云镜殊说到这里,似乎陷入某些不好回忆。
她语气隐隐带着颤抖,喃喃轻声的道:“他们的狠毒程度,甚至已经超过厉鬼。哪怕害人无数,但却冷淡漠然,所作所为的一切,只为拖延诡异,美其名曰,想要活着……”
“但他们却从未意识到,当他们选择这么做的时候,所谓的想要压制诡异,其实自身已经是诡异。”
张静虚突然出声,问道:“能不能说几个例子给我听。对于这些老卒的手段我很好奇。”
“例子?”云镜殊微微一怔。
随即她脸色略显苍白,分明是极不愿意回忆。
足足好半晌之后,方才声音呢喃的开口:“诡异缠身,消磨命数,所以要想压制诡异,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补充命数。”
张静虚立马追问,沉声道:“命数怎么补?”
怎么补?
云镜殊又是呢喃一声,幽幽道:“夺别人的,补自己的。”
说着停了一停,终于诉述一些例子。
“比如我曾经听说一个老卒,亲手刨开儿媳妇的肚子,双手血淋淋的拽出胎儿,满脸狰狞狂笑的撕咬。”
张静虚浑身一震,只觉心神胆寒,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吃自己的孙儿?”
哪知云镜殊苦笑摇头,道:“不,是为了吃胎盘。”
吃胎盘?
张静虚微微一怔。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胎盘这东西,似乎有个别名叫做紫河车,对于医师而言,乃是一味良药。”
云镜殊点点头,道:“但那是妇人分娩之后,胎盘已经完成了孕育婴孩的任务,所以哪怕被医师拿去用药,但是任何人都不会予以指责。”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轻声又道:“女子身怀六甲,胎盘孕育婴孩。若是婴孩降生之后,胎盘只剩入药功效。但如果婴孩没有降生,那么胎盘便是灵韵之物。”
“生食之,可补命。”
最后这六个字,云镜殊语气极为悲痛。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牙齿不由自主咬的咯吱作响,道:“为了补自己命数,美其名曰压制诡异,亲手破开儿媳的肚子,扒出尚未降生的孙儿……”
“如此邪恶手段,果然不能算是人。”
他眼中闪烁愤怒,脸色也气的发青,但却强行克制下去,再次询问云镜殊道:“像这样的残忍例子,还有么?”
还有么?
云镜殊满脸都是苦涩。
足足好半晌过去,方才悲伤开口,道:“你应该问我,这种残忍例子有几千个,还是几万个……”
张静虚浑身巨震,只觉透体冰寒。
几千个?
几万个?
这样的数字,令人无端恐怖。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小铃铛突然开口,语气怯怯道:“娘亲你说的这些事,让铃铛感觉好害怕。那些老卒…那些老卒……”
小丫头脸色苍白,显然吓的不轻。
云镜殊连忙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温声安抚道:“丫头别怕,这都是经年往事。况且娘亲只是听说而已,我并未亲自目睹这些事。所以,说不定这只是夸大其词的传闻……”
小丫头何其聪慧,岂能不知这是在哄她,缩在云镜殊怀里,明显还是害怕。
云镜殊叹了口气,手掌不断轻抚小铃铛。
目光却看向张静虚,道:“关于老卒的事情,大体便如刚才所说。张大哥你专门问起这种事,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好奇……”
说着不等张静虚回答,继续又道:“这让小妹忽然想起来,你在县衙后院向我堂弟禀告,说你查案之时发现一些异常,并且这些异常很可能涉及某种诡异。小妹斗胆问一句,是不是某个老卒?”
某个老卒?
张静虚面色似乎带着迟疑。
足足良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现在看来,恐怕不止一个。”
“原本我只以为,城中某个老卒不对劲,但是听你讲述之后,我知晓了老卒竟有夺命之术。并且每个老卒的手段都不同,乃是他们各自琢磨的诡异手法……”
“这让我隐隐想起来,此前我曾怀疑的一个地方。”
张静虚说着,转头看向县衙方向,目光微微闪动,似在沉吟猜测,喃喃道:“自古大牢之地,常有诡异滋生。但是民间却流传一种说法,牢狱之气能够以正镇邪。那么会不会这么一种可能,有个老卒在借助牢狱镇压自己的诡异……”
云镜殊明显一怔,下意识也把目光看向县衙。
然而张静虚却忽然转头,竟然又看向城中另一处方向,再次喃喃道:“又比如棺椁坟地之类,号称死人阴魂之归宿。那么是否也有一种可能,有个老卒在借助棺材镇压诡异。”
“又或者,他们并不是在借助镇压,而是各自琢磨出邪恶手段,所作所为乃是在夺人命数。”
张静虚一边说着,伸手慢慢探进怀中,轻轻抚摸一株小草,以及胸口挂着的一枚铜钱。
半晌过去之后,他目光变的坚决。
“若是作恶,必然杀之。”
这尘世之间哪怕污浊,但他守护之处必须一方净土。
不仅仅为了功德!
必然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