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几步, 身前的卫玠忽又停下,萧扶玉微惑,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只见身着青衣的卫顼站立在不远处。
他面容清俊,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正看着二人,应是得见他们在摊贩前卖花灯了, 于是便提步走近。
萧扶玉顿了顿, 轻轻地将手从卫玠掌心里收回来, 他侧首看向她,而卫顼已走到身前,“兄长也出来游逛灯节?”
“嗯。”卫玠回过首, 将面上的面具摘下,看了看他手中食盒,“你这是......”
卫顼提了下食盒,“城东的桃酥饼还不错,便买了些。”
听此, 卫玠没有再过问, 卫顼则看向他身后的萧扶玉,开口道:“这位便是辞雪娘子?”
萧扶玉从不会随意给人福礼, 于是身形不动地瞧着他, 反倒是卫顼得见卫玠颌首后, 作了个礼节。
卫顼不曾见过辞雪真颜,只听母亲提过兄长有这么一个妾侍存在, 而后几次去相府,也不曾见她露过面。
此番一见,虽戴有面具, 卫顼却莫名的觉得眼前人熟悉,不过他对辞雪的印象并不差,只是不喜兄长明明宠爱府上妾侍,却与陛下暗送秋波。
兄长所做的使人鄙夷,朝三暮四败坏门风,更何况那是陛下,兄长岂可轻视,终是越矩了。
卫顼心绪微敛,便端起食盒对二人道:“尝尝这桃酥饼的味道,这家是老字号了,回京都后,我便念着许久。”
卫顼揭开盒盖,里头的桃酥饼正热和着,金黄酥脆,有甜甜的香味。
萧扶玉隔着面具瞧着那桃酥饼,攥上卫玠的衣袖,终是有些嘴馋,本就无约束的她伸手拈起桃酥,不忘道一句,“多谢二公子了。”
随后萧扶玉便尝了一口,酥脆可口,甜而不腻。
卫顼问道:“怎样?”
萧扶玉勾了勾唇,“味道很好。”
卫顼淡淡一笑,面颊上携着两个酒窝,亲和温润,将目光看向卫玠。
卫玠虽是个喜甜之人,但此刻并无食欲,回道:“我就不尝了。”
听此,卫顼便不再问,将食盒合上,温和道:“朱雀大街有戏耍,热闹非凡,不如一同去瞧瞧。”
二人一顿,这上元节皆是成双入对的,偏偏卫顼独自一人,不见他身边约有哪家官家小姐同游,孤伶寂寞的,便不好婉拒他。
京都十里长街花灯璀璨,古香古色,城河上漂浮着各式花灯,增添不少色彩。
此行多了一个卫顼,一路走走看看,他时不时同卫玠上一两句话,兄弟俩之间似有些疏离,幼年时聚少离多,如今话题也浅。
卫顼像是有别的话想同卫玠说,但他始终没提,长街上人来人往,时而伴着姑娘的笑语声。
萧扶玉说道:“灯节繁华,二公子怎不想着约女子同游。”
卫顼回道:“我刚回京都不过一两个月,怎会有女子相约,上元佳景不舍错过,便独自出门散心。”
事实上是二夫人催他去约见户部侍郎之女,在府中待不住,卫顼选择出门透透气。
和卫玠一样,早到了成年的年纪,自回来,二夫人便觉得他沉闷,不如以前开朗,便想让他成家,冲冲喜气。
卫顼以前鲜少与女子来往,如今心思更不在这上面,也不想辜负别人,便暂时躲着了。
萧扶玉道:“今儿日子好,二公子或许会遇到件姻缘。”
身旁的卫玠沉默不语,卫顼淡淡一笑,回道:“那边借辞雪娘子吉言了。”
这说起来,云峥近来像是有了心上人,卫玠素来不过问他的私事,这上元节便放他独自约人去了。
方才在相府时,萧扶玉还说给他介绍姑娘,云峥羞着脸,是婉拒了她的话。
朱雀大街人潮涌动,百姓围观着街中心的戏耍,纷纷叫好,两边的灯火将街道点亮得如同白昼一样。
似乎是怕萧扶玉走散,卫玠暗暗地牵住她的手,往朱雀大街中的百戏走去。
观望间似有瞥见云峥的身影,萧扶玉定睛一瞧,果真是他,真是念不得他,一念便瞧见了。
似乎云峥身旁跟着的小女子,是之前在相府时伺候她的清棠,萧扶玉尚还戴着面具,笑了笑,同卫玠道:“我似乎看见云峥了。”
话语刚落,游.行的伶人们杂耍着手中物件缓缓走来,一时间道路拥挤起来。
百姓看得高兴了,便高声喝彩,道路两旁巡防营的官兵严守治安。
卫玠显然没有看戏的心事,趁着混乱,把萧扶玉牵着远离人群,渐渐的,二人和同行的卫顼走散。
走入灯火阑珊的巷子里,卫玠高大的身躯挡了灯火,将萧扶玉按在墙上,揭去兔面具,她正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卫玠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这儿闲言几句,那儿闲问几句,怎不见你同我说话?”
萧扶玉道:“我方才不是和你说话了么。”
她看他就是故意甩开卫顼的。
卫玠不语,凝视着她的眼眸,于是俯首吻住,探入温香玉软,渐渐霸占着。
萧扶玉没想到他会吻上来,轻轻攥住卫玠的衣襟,不一会儿,便换不过气来。
昏暗的巷中视线不明,忽然脚边传来猫儿声,衣摆似被扯住,卫玠松开萧扶玉,二人低眸。
只见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狸奴,橘色花纹,张望着二人,时不时用爪子挠卫玠的衣摆。
萧扶玉面颊微红,呼吸尚未平静,瞧着猫儿略有愣神,它可不止一点眼熟,“这不是花玉满的猫儿吗。”
卫玠轻退一步,萧扶玉将猫儿从地上抱起来,这猫儿显然是识得二人的,很喜欢被抚摸。
花玉满之前不见踪迹,顾风眠因此出了京都追寻,久久不归,萧扶玉是知道的。
于此同时,远处巷口,卫顼立于昏暗中,目光落在辞雪的容颜上,似乎略有惊色。
相府辞雪与当今皇帝无异,兄长和她......
卫顼眸色恢复沉敛,这二人想来本就两心相许,他沉顿片刻,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却在走出昏暗时,和一位紫衣女子相撞,他忙搀扶住那摇摇欲倒的身子。
那女子带着帏帽,看不清容貌,但似乎已身怀六甲,不知是谁家的夫人,上元节如此繁闹,怎可独自出行。
卫顼退了一步,同那女子致歉,“在下失礼。”
那女子似乎并未放心上,回礼之后,似有急事,拢着斗篷越过卫顼远去。
卫顼微顿,不再做多余思索,提步走出巷口,朱雀大街依旧人满为患,夜如白昼,满天的孔明灯。
卫顼还未走上几步,又叫一墨衣男子给撞上,他退了一步,定眼看去,他识得来人,早年与他同在监察司就职。
“顾督捕?”
顾风眠也有一顿,道:“卫二公子。”
卫顼一笑,面上酒窝旋出来,正拱手施礼,顾风眠的神色染着几分焦急,还未等卫顼与他叙旧,便急急道:“二公子可有见到一个戴帏帽的紫衣女子?”
卫顼的笑颜浅下来,看来方才的女子同顾大人相识,身怀六甲,莫不是其夫人,于是便手指了方才的方向。
“你家夫人往那处去了。”
“多谢二公子告知。”顾风眠拱手回礼,随即便疾步往卫顼指的巷口追去。
......
灯火阑珊的巷道内,虽光线较低,但并不是一片漆黑,其中有狸奴轻唤。
卫玠二人看着入巷来的女子,萧扶玉怀里还抱着那只狸奴,气氛略有沉凝。
卫玠眉间微蹙,率先开了口,“师姐。”
花玉满未露面容,但仅是如此,二人也认得出来者是谁,只是见她的身子,比萧扶玉更为显怀,二人皆有震惊。
花玉满停顿片刻,似乎有些不安,回首看了一眼,上前从萧扶玉怀里把狸奴抱过来。
花玉满没有多的话语,只是同卫玠道,“那个人若来问我,便说没见过我。”
言罢,便抱着狸奴急急离去,倩影身姿。
萧扶玉望着花玉满远去的身影,亦不知这大半年里发生了什么,她何时怀有身孕的?
卫玠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不知情,抬手轻喝一声,一名暗卫出现在身旁,便命其跟上去护花玉满周全。
听此,暗卫随即便消失在巷道中。
的确,上元节鱼龙混杂,花玉满这般独行,可不比之前,难免不安全。
萧扶玉略有沉思,“花玉满说的那个人是谁。”
卫玠看她一眼,揽着人往巷口走去,还未回答,便见那焦急的顾风眠从远处赶来,他淡淡一笑,“这不来了吗。”
萧扶玉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顾风眠走到二人面前,似乎心急得也不在意礼节了,“师兄,辞雪姑娘。”
卫玠轻睨着顾风眠,不必等他开口问,轻挥手便给他示意方向。
顾风眠不多言,示了谢后,提步往花玉满去的方向赶。
萧扶玉侧眼瞧了瞧,开口道:“你倒是把花师姐给出卖了。”
卫玠淡淡一笑,“她一人独行,甚不安全。”
萧扶玉便也笑了笑,“我也如此觉得。”
卫玠则将兔面具遮上她的面容,系着绳索,温和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言罢,二人走出巷道,往朱雀大街之外走。
待越过看戏的人群,在远处的街道上,早已暗自停着马车,身着便装的苏长瑞正在车前等候。
卫玠扶着萧扶玉的手臂上车,她忽笑着轻声道:“上一世他们俩个可也是如此,不知是否终成眷属。”
卫玠淡淡回道:“不清楚,但结局比我们好。”
萧扶玉侧首一顿,凑上去亲他的俊脸,“如今我们会更好。”
不远处的苏长瑞见此,默默地背过身子,不免心道一句,丞相大人和陛下是越发腻歪了。
不久后,马车缓缓行驶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上,去往繁花似锦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