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花雪月, 大雪落到清早,满地白色。
卫玠醒来时,寝卧里暖炉的炭火似乎已弱, 有些许冷意,他胸膛上趴着的皇帝陛下尚在安睡中, 锦缎被褥掩盖着二人的身躯,温热暖和。
他将手掌覆在她后背上, 难得休沐, 他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便安静地听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温软香柔。
被褥底下, 萧扶玉的纤腿搭着卫玠的腿,半个身子都贴着他,这样的睡姿肆意又猖狂。
昨夜沐浴之后,便给她穿了件轻薄的单衣,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一早总是容易敏.感的, 更何况如此亲近。
这般压久了也会累的,卫玠轻拈着高挺鼻梁, 心间带着暖意, 他不曾想过今世会是这般相和。
半刻之后, 萧扶玉有了些动静,粉嫩的指尖在肩窝上拨动,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还笑了起来。
结果手臂不慎露出被窝,被冷到的她惺忪地睁开眼, 抬首便对上了卫玠的眼眸。
萧扶玉愣了愣,从他胸膛上退下来,坐起身子,肌肤上还残留着夜里的痕迹。
还没坐稳,就被冷到,又趴回被窝里头,见此,卫玠不禁失笑,萧扶玉正蹙眉不满时,他便压了过来。
卫玠的身躯热热的,肩膀宽厚且充满安全感,这个人衣服下的身材,健壮有力,时常让萧扶玉心跳不已。
她正想着,忽觉底下有什么抵着她的腿,让人难以忽视,卫玠看着她,一双深邃有神的墨眸略热。
他轻舔唇瓣,“再来一次可好?”
萧扶玉的面颊在这时泛起红来,可昨夜好几次了,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他怎能没完没了了。
卫玠亲近着她耳垂轻舐,萧扶玉攥上他的衣口,心间热乎乎的,只听他道:“就一次。”
言罢,沿着颈侧轻尝,萧扶玉别开面容,他去过的地方似火烧一般,纤手轻轻推着他的肩。
没有亵衣只让他更容易得逞,单凭松散的里衣又怎能裹得住,萧扶玉半阖了眸,满是卫玠的气息,脑子也乱糟糟的。
榻帐中气氛炙热,呼吸颇重。
屋外深冬严寒,檐上积雪掉落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梅居曲折的廊道上,宫女梨雅端着洗漱用具走近。
初不觉声响,待入外间,只听细细的娇音,便在外头候着,陛下宠幸卫相的事在贴身宫女中已是常事了,便也已习惯,唯忧心的是龙体要紧。
许久之后,房中恢复平静,梨雅便命人重新换桶热水,敲了敲门,听里头允了声,才将洗漱用具送入帐帘之外,匆匆退下。
***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大雪之后,离年底春节将近,各衙府忙完汇总,紧接着一场大朝会便是官员休假过年。
百官朝见天子,地方官员亦会在赶至朝会,图天下之事,图考绩,询问地方的治理情况,还有官员述职。
起初萧扶玉较为专心,但官员之多,一一听下来难免会累,便有些分神了。
其中北疆的情况,之前战役也从卫顼口中得知,这天高皇帝远,边境不太平的事,历朝历代皆有。
镇北将军威名显赫,与周国的小打小闹还是拿捏的住的,近年底,这边境也消停不少。
待大朝会散后,萧扶玉甚感疲惫,让苏长瑞搀扶了几下,官员众多,她不便明目张胆的传唤卫玠,就起驾回宫。
之后各官员休假,嘉朝的节假制度还是较为宽松的,假期沿到上元节结束。
皇家的繁文缛节之多,年底祭祀十分累人,卫玠本想陪同,萧扶玉却有些犹豫,还是放他回卫家。
在祠堂中,萧扶玉面对着先帝的灵牌,静了许久,她与先帝的情感极浅,先帝是个凉薄之人。
若不是他不管不顾母亲的死活,母亲也不会逼不得已逃离皇宫,最后在诞下她不过两年便撒手而去。
萧扶玉自幼跟着徐阿婆长大,为了将她带回宫,先帝又下令杀了阿婆,皇宫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却在宫里生活了近十年。
她从不想当皇帝,但在万人之上,不当便是死,总有人想除去她。
当年卫衡之死的真相皆藏在那封密诏里,先帝作的孽,不该怪于她身上。
卫氏历代忠于皇族,萧扶玉怕卫玠知晓后,背离她而去,她不是真皇室,更何况卫衡是死于先帝的。
记忆里那密诏只有皇陵的守墓人知道,摄政王正是通过他得到。
从祠堂回来,萧扶玉便带着禁卫军以祭祀为由去了趟皇陵,抢在摄政王之前拿到密诏,这也是她不要卫玠陪同祭祀的原因。
嘉朝的除夕忙于祭祀,是远没有上元节热闹的,在后宫与皇后等妃嫔用过年夜饭,萧扶玉便疲累为由匆匆回了梅居。
满城爆竹声阵阵,皇城的烟花璀璨,如今的薄雪未化,别有一番繁华。
暖间中没有留人,连苏长瑞都退至外面,做工精致的推拉门正敞着,可见外头烟花。
萧扶玉身披狐裘,衣着华贵,坐于地暖上的锦垫,旁的炭火燃得正旺。
檀桌上摆放瓜果糕点,还有香纸,香炉上插着香柱,像是在追念何人。
她停顿片刻后,将那封尘封许久的密诏打开,里面的内容与梦中一致,这证实了她之前的梦皆是真的。
她和卫玠真的不止有一世,且彼此折磨近两世,历经至今才得以修成正果,如今她心境已变,只要卫玠在身旁,看着太子潇潇长大。
萧扶玉拈着密诏的手微紧,望向正旺的炭火,心沉了沉,就当她是自私吧。
转手便将密诏扔入炭火中,高燃起的火焰吞噬了诏书,萧扶玉避远了火子,纤手捂着已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失神。
没了密诏,谁都不会知道她不是皇室血脉,也无人知道卫衡之死,当年的事早已尘埃落定,便让它过去吧。
萧扶玉怔怔望着火焰,眼中湿润盈眶,对不起,卫伯伯,她只有卫玠,也只想要卫玠,便送给她吧。
前世所经历的,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待到百年阖眼后,她亲自下去赔罪认错,怎样的代价都行。
出神间,忽听暖间外‘咔哒’的一声,萧扶玉警觉地侧首看去。
只见满夜烟花间,卫玠的身影挺拔,身披白貂大氅站于门外,朔风吹过,衣袂翩翩。
萧扶玉心间一悬,眼眶的泪珠怔怔落下,她忙看向炭火里的诏书,已燃烧成灰烬。
他不是在卫府过除夕之夜吗......
卫玠的鞋履沾着积雪,踏入地板中,灯火照明他清隽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沉色,目光落在炭火之上。
萧扶玉轻轻唤他,“......卫玠?”
他似乎有片刻的沉凝,缓缓朝她走近,“怎么哭了?”
萧扶玉忙抬手擦拭脸上的泪,回道:“只是想起旧事,一时难过。”
卫玠俯下身形靠近她,他的大氅上带着来时霜雪的寒意,“臣不在陛下身边共度除夕,是想了?”
她在宫中本就冷清,往年为了热闹会将各大臣官员叫来同用年夜饭,官员一心只想与家人团聚,那时她可招各位官员怨念了。
反倒今年,她不吵也不闹,独自在梅居呆着,也不和皇后多坐坐,怪了事。
萧扶玉伸手拥住卫玠的身躯,目光却再次瞥了一眼炭火,低语道:“想了,宫里不热闹,朕孤零零的。”
“臣这不是来了吗,怎舍得你一人。”
言罢,卫玠轻抚她的长发,靠在她耳侧,眸色微暗,缓缓道:“方才陛下在看什么呢?”
声线温和却使得萧扶玉身子一僵,忙抬首看向他的面容,卫玠神色淡然,却格外的令她心慌。
被他知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