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冷不防,就被元泓这一招摔了个七荤八素。
她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脑子发懵,眼前一片空白。好半日都没能起来。
元泓回头一看,见着李太后躺在那里。李太后知道他这次走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孤注一掷。甚至身上的衣裙,都换上了诱人的一套。谁知道元泓竟然这么不通风情,直接把人给摔地上了。
所有的宫人中官,都远远的躲开,生怕挡道他们俩的好事。到了现在李太后摔在地上,都没有人进来。
“太后?”元泓的一声,终于把李太后给叫回来。她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自从进宫之后,她就再没有这样的狼狈,如今来这么一遭,她都不知要如何反应。
元泓满脸惊讶,眼里更是露出一抹震惊来。
若是讥讽,李太后早就怒火中烧。就是因为没有,眼底里完完全全都是震惊,似乎想不到国母竟然能干出这等事来。
李太后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召臣前来,可有要事?”元泓径直拜下来,没有转身过去。反而更叫李太后伤心欲绝。
又不是没出阁,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姑娘。知道男人对女人,是天生有欲念的。喜欢一个女子,必定有那种念想。其实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光是凭借美色,也能勾的男人起了妄念。但是元泓身形如松,别说欲念了,从开始到现在,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都没有半点闪动。
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个风韵犹存的年轻少妇,而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区别的男人。
“你当真要如此么?”李太后只觉得难堪,元泓还是第一个被她这么对待的男人。就算是先帝,两个人也不过是为了皇子,半点风情她都不怎么想用出来。
她使出了万千风情,只求他能回顾一眼。谁知道元泓竟然冷心冷肺到了极点。
李太后憋屈又委屈。
“太后……此言何意?”元泓话语里还透着一股茫然。
李太后“你”了好几声,嘴里几乎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元泓此举已经把她作为女人的魅力给往地上使劲的踩,碎成一地渣滓,怎么也拼不回来了。
元泓等了会,他抬首,“太后若是没有要事,那么臣退下了,宫门即将下钥,臣还要准备出征。”
李太后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来了脾气,也不管什么皇太后的凤仪和端庄了,伸手一扫就把一旁的青瓷瓶扫落在地。
砸开的碎片有几片落到元泓跟前。
元泓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完全不将李太后的怒火放在眼里,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如同一棵坚不可摧的青松。任凭李太后如何软硬皆施,他也依然无动于衷。
李太后心底下一股绝望就这么弥漫了上来,
“那你就下去!”
元泓吐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直接大步往殿门外走,脚步轻快,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李太后在后面呆呆看着,一下跌坐在地。
黄曼见着元泓一阵风似的走出来,衣裳整洁,就知道这位大王又把太后给拒绝了。过了好半日,黄曼才敢带着徒弟进去,隔着一层帷帐,见着皇太后跌坐在地上,吓得黄曼又躲了出去。
这宫里的人,脸面最为重要。皇太后的这个模样,他是不敢再看,免得到时候一条小命都没了。
玲珑消息灵通已经接到了消息,一声令下,就有人给她把一切都准备都做好。
前头传话说人回来了,玲珑去迎接,见着他就抱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是不是有甚么事?”
说着,她看看天色,再晚一点,宫门下钥,元泓就出不来了,只能在宫城里过夜。
“有点事耽搁了。”元泓不打算和玲珑说李太后的那些糟心事。
说了也没有多少用,反而还会让她生气。
他道现在算是知道,玲珑嫉妒起来,能把他折腾的鸡飞狗跳。反正他和李太后没有什么,索性也就不说了。
玲珑点点头,没有半点怀疑。她拉着元泓就到屋子里去。低头在他袍服上一嗅,“又到太后那里了?”
元泓心下一跳,“太后召我过去说正事。可能沾染了那里的熏香。”
玲珑点点头,她抬首起来,满脸的似笑非笑,“我在太后那几次,都没有闻着这么甜的发腻的味道。”
元泓莫名的心虚气短,“我也不知。其实那个味道我闻着挺难闻的。”
玲珑咧嘴笑了下,“你以后能不去就别去,找个机会,我们回晋阳去。”
元泓见她又低头下来,光洁的额头上,沾了一根发丝。元泓伸手过去,把那根发丝勾下来,俯身上去闻了闻她光洁的额头。
“只有夭夭身上的香味,最好闻了。”
玲珑听了瞥他,“你该不是做了甚么亏心事吧,一回来,就甜言蜜语。”
元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夭夭自己听听。”玲珑还真的伸手在他的心口上摸了两下,一开始还真的在看看他是不是说谎,但是很快就变成了玲珑耍流氓。
手下是自己的男人,她爱怎么来就怎么来,不多时,元泓就被她弄得面红耳赤。
他伸手摁住她的手,不许她继续这么作妖下去。玲珑哈哈一笑,把手拿出来。
“这次我给你准备了很多伤药,”她说着顿了顿,“沙场上刀剑无眼,我倒是宁愿你用不着那些。”
“夭夭放心,我用不着亲自上场厮杀。”元泓把以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对她,有着无限的耐心。
玲珑一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如果不这样,他们两个恐怕早就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元泓见她闷闷不乐的,伸手在她鼻子上掐了下。他掌控力道,只是把她的鼻头捏的粉红。
“不高兴了”元泓问。
玲珑摇摇头,“你要是不出去,少不得要被太后给生吞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要不是他们身上有权势,恐怕元泓这会都已经被那些中官给捆了直接送到李太后的床上,哪里还会让元泓这么逍遥自在。
元泓听了捏了她的脸,“你就当我这么不堪一击,谁都能对我为所欲为?”
玲珑不说话,只是睨他,元泓靠近她耳边,缓缓吐气,“只有你一人可以这么做。”
玲珑耳朵被他吹的一阵痒,玲珑捂住耳朵,她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娇羞。元泓心下正有些失望,还没等他开口,玲珑已经捏上了他的下巴。
纤纤手指直接捏在他的下巴,玲珑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了又看,“只有我一人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她手指摸索着,在他的下巴上摸了一圈,“行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把你往外面推,岂不是太辜负美人好意了?”
元泓听出话语下的不怀好意,他迟疑开口,“夭夭?”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玲珑又恢复到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接下来的话一股脑的都吞下去了。
玲珑的手指从他的下巴落下,滑过凸出的那块喉结,最后落到他的胸口上。细白的指尖,在他的衣襟上,来来回回的划弄。
“其实我心里很不舒服。”
元泓一听来了兴致,玲珑却开始揪住他抱怨起来,“以前觉得你长得好,那真是太好了。现在呢,只觉得你一张脸招蜂引蝶。”
说着玲珑忍不住手指就往他脸上戳,可是对着那么一张脸,玲珑到底还是没舍得下的去手。
不得不说,男人的美貌可比女人的可怕多了。
原本戳出去的手,又轻轻落到了他的剑眉上,“真是的,想起还有其他女人觊觎你,我就生气。”
玲珑知道元泓这样的男人,少不了女人盯着他,就和男人贪图她的美色一样。只不过那些男人碍于元泓的身份权势,对她不过是垂涎,不敢动手。但是那些女人,一个两个,胆子竟然大的出奇,不管是小尔朱氏,还是李太后。一个两个都当她是死的,非得要撩拨两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分一杯羹才肯罢休。
元泓一手把她抱在怀里,手掌摸摸她的脸,又抚了下她的发鬓。
过了好会,玲珑心底的郁气终于散去。只听元泓道,“夭夭这般,其实我很开心,不过这气不该撒在我的头上。”
玲珑直接在他腰上拧了几把,奈何他腰上劲瘦的很,浑身上下就没有多少赘肉给她拧的。
拧不上,玲珑也不气馁,拉开衣襟,在肩膀那里咬了一口。元泓被肩膀那里的锐痛给惊到了一下,玲珑抬头的时候,肩膀那里就已经多了个带血的牙印。照着他的作风,这点小伤,随便去,不会擦药。回头就要留疤的。
玲珑故意的。
元泓侧首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又放纵的很。随便她怎么胡闹,哪怕给他肩膀上咬了一个牙印,他是无奈的看着她。
元泓拍了拍她的背,玲珑仰首望着他,心满意足。他身上总算是留下她的一个痕迹了。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玲珑又张开手臂抱住他,“你就好好在外面,这里……有我。”
分离对玲珑来说,是习惯了。
天不亮,玲珑就送元泓出门。
元泓浑身披挂已经穿戴好了,他看了玲珑一眼,“一切就交给你了。”玲珑颔首,送他出门。
元泓走了,玲珑的事还没结束。
玲珑不知道元泓到底是如何拒绝李太后的,她察觉到李太后对她有一股敌意。
如今皇帝还小,一个四岁孩子,才能把话说顺溜,开始启蒙读书。这样的小皇帝,只能给母后做个傀儡,想要理事,根本不可能。
皇帝年幼,生母皇太后就是宫里说一不二的主人了。
她的喜恶,大把的人猜度。
玲珑平常除去重大节日之外,并不入宫。但少不了有皇太后宣召的时候。元泓今日地位,李太后轻易动不了他,同样的,也不能把她这个晋王妃给丢到一边去。
朝廷并不是皇太后一个人说了算。尤其这些年,贺若家的权势眼瞧着一日比一日大起来,朝廷制约,眼下已经是不可能了。
元泓和贺若家关系亲密,这两者唇齿的关系,朝廷也不敢轻易小看。如此,李太后就算看她不惯,也得封赏照给。平常也时不时的让她入宫,摆出一副亲近模样。好显得天恩浩荡。
玲珑坐在李太后的身边,元泓带兵在外平叛,事关朝廷命脉。这亲近都要摆出来的。
玲珑坐在那里,陪着李太后说话。李太后看了玲珑好会,“我记得,王妃嫁给晋王也有几年了吧?”
玲珑心下有些明了她要干什么,“的确是有几年了。”
“可惜如今晋王膝下依然空空,这样不好。”李太后状若无意道。
元泓拒绝得干净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连半点委婉都没有。李太后是看清楚,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和自己相好的心思。
她勉强元泓不得,看玲珑,心底就带上了几分嫉妒。
晋王妃是正经朝廷外命妇,虽然给她行礼,口称臣妾,但人也不是她能轻易动的。
玲珑听着,“儿女缘分到了就自然会有的。”
她说着,“说起来,这个大王自己也不着急。”
李太后不说话了,玲珑瞧着李太后的脸色已经有几分沉下来,但她还是不管。这个她早就说过的,李太后自己偏偏还要上赶着。
“听说平原太妃的身子不太好了。”一个外命妇见李太后的脸色不好看了,开了另外一个话头。“不知晋王妃可知道。”
“这个知道,臣妾之前派人去过一次,正要打算亲自过去呢。”玲珑两三句话,就把人给回的干干净净。
李太后气闷,玲珑话语间,滴水不漏,偏生全是她自家的家事。她问一问尚可,但要是说多了,就是干涉别人家的家务。晋王这一支和小皇帝早就分开的。李太后的辈分不到,过问太过就成了越俎代庖。
“那是要过去看看。”李太后只觉得看她不顺眼,自己得不到的男人,看着别人能沾身,喉咙口里的气落不下去。
玲珑也不知道李太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人真的一句傻了。真的喜好元泓的话,怎么连最基本的关系都不捋一捋。
都这样,还想肖想元泓。玲珑在心里仰天大笑三声。
这点心思都舍不得花,还摆出一副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李太后见玲珑低眉顺眼,答的飞快。没有半点不情不愿。她看了一眼黄曼。这些消息都是黄曼自己去打听的,黄曼见皇太后看来,垂首不语。
李太后心下烦躁,露出点疲惫,玲珑见状,和其他外命妇告退。
她坐在那里,过了好半会,都没有怎么动。突然想起了元泓拒绝她的坚决,甚至她许诺下的那些权位,他都不屑一顾。怒火夹杂着难堪从心底熊熊生起来,烧得她浑身难安。
黄曼想着别人教她的话,壮着胆子道,“晋王既然不识好歹,那么太后不如另外再找。也好让晋王看看,天下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这话是有人教他的,而且给了不少好处。
李太后听后,一手撑着额头,睁开眼睛盯着他,黄曼被李太后看的心里发虚,“外面还有不少样貌俊美的男子,太后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晋王委实不知好歹,所以才更加不能叫他得意了。万一他回来,见着太后依然一人,恐怕就更加自鸣得意了。”
话说的漏洞百出,原本就不放在心上的人,任由如何,也不可能有半点反应的。
但是李太后竟然还真的听到心里去了。
等到玲珑听说李太后逼人就范,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这些天,她忙着给人来往,另外还得和王鹤通信,王鹤是商人出身,钱财到他手里,然后再托出去,过那么一段时日,就能翻一番回来。玲珑都惊讶他的这份本事。王鹤管得钱财这一面,他自己原先是商人,也结交了不少商贾。
贵族对商人很是鄙夷,似乎和他们见上一面,都是脏了眼睛。但就是这样,才没有被发现。
玲珑合了手里的信,叫给芍药去烧了。
芍药出去的时候,就见着兰陵过来。
“大长公主来了。”玲珑笑道。
兰陵是府里的常客了,她才得了最新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就和玲珑说起皇宫里流传那些风流事。
李太后好权,这个没什么,她不好权的话,就不会临朝称制了。
这个没说头,兰陵要说的是,李太后把先帝的兄弟,河间王给睡了。
“我那位阿兄呀,生的白皙,最是俊秀不过。为人也是正直。当年高氏当权的时候,也就他一个敢出来说先帝这么做不对。”
玲珑仰着头想了好会,才想起河间王的容貌的确不错。
“是被逼着从了的?”
兰陵点头,“可能是被你家男人给伤了,这次的手段可没有那么温和,说是把人给扣在寝殿里。在熏香里做了手脚。”
兰陵的消息灵通,总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
“这下好了,不成也成了。河间王妃,你是没见着,强颜欢笑的,看着都像是要哭出来了。”兰陵喝了口水。
“不过这桩,我那个阿兄看样子,似乎是看开了。”
玲珑听得漫不经心的,“对男人来说,温香软玉在怀,也没有吃亏。”
兰陵摇着团扇,“瞧你说的,这些大王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娇妻美妾,日子过得舒服呢,谁要放下身段去伺候人?”
“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家男人早上了。”
玲珑听了,柳眉倒竖,伸手在兰陵肩背上就是一推。
两人平常打打闹闹的习惯了,兰陵挨了她一推,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位太后眼光高,以前几位就算是从朝廷里挑,也不过是挑那么几个,不是特别重要的。这位倒是好,直接挑了个亲王。”
“不过也幸好这位想的开,要是想不开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说着,兰陵竟然也有些羡慕。她自己养的,都是一些以色侍人的。李太后这算是把朝廷的俊彦都给占了去。不管身世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
别的女人,走了大运,才能占一个。她这位小嫂子,直接占了一个朝廷的。
玲珑听着,“我记得河间王最近给太后上书,太后都点头了?”
“毕竟让人家伺候了,多少也得给点好处。”兰陵笑的暧昧,“不然谁愿意啊。”
玲珑摇着团扇,笑而不语。
朝廷上的人,从来不是一团和气的。一方靠着这种方式得势,另外一方看着眼红。少不了一方争斗。
要是再多宠几个,就有大戏开锣了。
说着,侍女捧上来几盏蛋羹,蛋羹里加了牛乳蒸的,热乎乎的用最好。玲珑持起来,才拿起小银匙子,鼻子里就敏锐的嗅到了一股腥气。
那股腥膻味顺着鼻孔往心肺里钻,玲珑顿时丢了手里的东西,呕吐起来。
元泓赶到五原郡,贺若家的人就过来找他。贺若仪的儿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多个儿子。
这么多的儿子,平常走亲串友会有很多麻烦,但此刻全都派上了用场。
“你来了就好。”贺若敏一把拉过元泓的胳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那些俘虏的降兵,贺若家吞了一部分,另外的地方豪强也拉去了部分。
贺若敏自然知道元泓的用途,特意过来问他一声,现在边关并不安定,蠕蠕趁着魏国内乱异军突起,内忧外患之下,他们驻扎在这里,朝廷就算是察觉到不对劲,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元泓笑了笑,“阿舅,多点耐性。”
“多甚么耐性。”贺若敏和元泓并肩走在一起,“我们受这气,也受够了。当初说从平城迁过去就迁过去。这也就罢了,原本靠着自己拼命打仗,挣来的功劳,过了那么几年,结果变成要靠资历了。”
当年的汉化,也是触及了不少鲜卑贵族的利益,狠狠的闹过了好几场。
元泓听着,心里明白从二十年前开始埋下的祸根,到了现在终于一并发作起来。
“不急。”元泓道,“现在冀州那边还没有收拢,若是冀州收拢过来,那么天下大势就已定。”
他这么说了,贺若敏自然是听他的。
“若是成了,你阿娘这么多年的仇,就算是报了。”
“不仅仅是为了阿娘的仇。”元泓看着原处的连绵的山脉。五原郡这个地方,常年缺水干旱,高山连带着脚下的土地,都是一片干燥灰扑扑的样子。
他两手背在背后,“不过眼下还缺个时机。时机非常重要,若是不对,百般筹谋,也不过是给他人作嫁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