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不想玲珑过早生育孩子,女人产子,九死一生。她见过不少年少妇人生孩子,结果一尸两命的。
沈氏给自己长子娶妇,也是挑选的年纪比较大的贵女。李韶音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九。她自然不肯玲珑冒着风险生育的。
元泓答的爽快,没有半点犹豫,回答之后,元泓侧首去看玲珑,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甜情蜜意的让一旁的人都偷笑。
沈氏看了好会,听出元泓这话是真情实意,原本对元泓的那些成见也放了下来。元泓娶玲珑,是用了手段的,而且是当众强逼苏远答应下来。
为了这个,沈氏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女婿。不过好在日久见人心,至少眼下还是不错的。
玲珑围着李韶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样子和在家里,与他相处的时候,不太一样。但神情里那股鲜活却是一样的。
元泓喜欢她这样子,不管什么样都喜欢。
沈氏见元泓两眼几乎全在玲珑身上,含情脉脉,甚至往旁边挪一眼都舍不得。
沈氏心里颔首,“大郎在外的时候,还好吧?”
苏远年轻时候带兵打仗,沈氏知道行军在外,就算是主将,都很有可能丧命。
“岳母放心,小婿一切都好。”说着,他看向玲珑,故意提高了声量,“岳母若是不信,可问问夭夭。”
夭夭两字在他唇齿间,沾染了缱绻缠绵,就连沈氏都听出里头的绵绵情意。
元泓知道在长辈面前,是要收敛的,不然会落下轻薄的名头。可是他忍不住,心里有人的时候,不管如何遮掩,一言一行和眉眼间都会流露出来。
尤其她人还在跟前。元泓在彭城作战,每日除去休憩的那么一小会之外,没有任何空闲。战事紧急,只要有半刻的疏忽,就是延误战机。可回来之后,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只要她在跟前,元泓也只有她,也只能看的见她了。
沈氏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被他话语里的深情给惊到了一下。
沈氏感觉到了,其他人自然也感觉到。李韶音偷笑在玲珑的手上轻轻的摁了下,“九娘还是快些去你夫君身边,”说着她压低声音,“难道九娘没发觉,他眼睛全都在你身上呢。”
玲珑回头一看,果然元泓一双眼睛全在她身上。他手指在广袖里,勾了勾。
玲珑心里哈的一声,扭头过去。
元泓见她没动,眼眸垂下来。
李韶音见状,轻轻推推她,“九娘去吧。”
玲珑再看元泓一眼,见着他眼眸垂下,竟然有了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味道,玲珑顿时从坐床上站起来,往他那儿走过去,当她才在他身边坐下来,元泓就伸手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小心点,别撞着哪里。”
这话听得玲珑莫名其妙,她只不过是坐下来,还能有什么磕碰。
玲珑眼眸一转,对他贴耳道,“除去撞你,我还能撞甚么?”
言语缱绻,让他眼眸都沉了几分。
玲珑说完那话,乖乖的坐好,似乎刚才那话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
玲珑的手被元泓握住,手指动了动,在他掌心里画圈。她故意使坏,元泓收紧手掌,将她的手指给压住。那些许的动作,让玲珑抬眼,元泓随即放她自由,然而还没等她得意,掌心上就被轻轻掐了下。
玲珑正要反掐过去,却见他一眼看过来,眼眸里漾开了柔情,“岳父来了。”
玲珑一听父亲来了,赶紧收手,元泓抓住机会,立刻将她整只手全都控在掌中,这次可没有给她半分挣扎的余力了。
她往门外一看,根本就还没有父亲的身影,顿时反应过来,“你骗我!”
就算这一声怒斥,也还是娇娇软软的,压低了声量,只有他们俩能听见。这压低的嗓音自然也成了不可多得的调情。
“兵不厌诈。夭夭以后要多学些。”
玲珑立刻伸手就揪他,也顾不上沈氏在场。沈氏就见着玲珑突然伸手去揪元泓,“夭夭!”
玲珑揪人的动作顿时半路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望着沈氏,沈氏见状道,“乖乖坐好,你夫君也不容易,在外打仗,回来还要被你这么作弄。”
玲珑挨了沈氏这么一顿说,脸上讪讪的,她收了手,抬头见着元泓低头浅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模样格外好看,不过好看归好看,眼底里藏着狡黠。
玲珑的手掌被他捏了下,安抚里又带着那么点少年似得得意洋洋。
苏远今日在外有事,不过女儿和女婿回来,他还是赶了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了顿饭。
家宴之上,元泓看了一眼苏昙,苏昙年纪是家里孩子里最小的,但是鬼精鬼精。
一顿饭吃完,苏昙就上前,想要元泓来指点骑射,元泓随意点了几下,而后回头和苏远道,“昙郎年岁也不是很小了,可以暂时谋得一个官职。”
苏远也不是没想过,不过苏昙年少,还在做中书学生,就算要谋求个职位,恐怕也得徐徐图之。
苏茂已经在苏远的安排下进入朝廷,不过官职不高,眼下在尚书省做一些修补古籍的工作。
朝廷内,已经不是他年轻时候那会。官位升迁,说是看朝廷考校,其实是论资排辈,想要升迁,只能熬资历。他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进了尚书省,另外一个只能看天意。
听元泓这话,苏远有些吃惊,“这不太好吧?”
元泓笑笑,“岳父言重了,不过微末小事。”
苏远摇头,“不是,你现在掌兵,掌兵和之前在中书省不一样。行事需要谨慎。”
苏远全都是为了元泓打算,元泓一愣,眼底有更深厚的感触,“多谢岳父,不过这对小婿来说,真的是小事。”
以他现在之能,安排苏昙入仕,易如反掌。只是苏远担心他现在手掌兵权,这么做会引得皇帝忌惮。
“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若是我无欲无求,那才是让陛下不能放心。”
玲珑回去的路上,看着身边的元泓。
元泓原本在闭目小憩,察觉到玲珑放在他面上的视线,睁开眼睛,“怎么?”
玲珑直接伸出一双皓月一样的腕子,缠上他的脖子,“你这样,我倒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阿弟……”
元泓伸出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他从当初那个清冷又不知情趣的道士,变成现在面不改色的和她调情。
指腹上的薄茧摩挲得她唇瓣有点疼,玲珑张开嘴,就将他的指尖给含在嘴里。
牙齿飞快一咬,立刻和他拉开距离。好整以暇看他眼眸沉沉,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元泓伸手,根本就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她给拉了过来。
“你给我家做了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玲珑靠在他的怀里,玲珑嫁给他,想着的最多就是和他这么恩恩爱爱走下去,谁知元泓出手给她兄弟前途,这可就欠的太大了。
玲珑说着,认真的掰手指,数着他给自己做过的事,算着,手掌一拍额头,“完了,看来是还不上了。”
元泓拥着她,听她细数那么一桩桩,面上有些意外。那些事,他做了之后,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她竟然还记得。
“难道不是我们家么?”元泓笑了,他自幼得到的亲情少的可怜,现在岳家对他来说,竟然比他本家,更有亲人之感。
“你若是真的觉得要补偿我……”元泓抱紧了她,“这几日若是无事,就不要离我左右了。”
玲珑想起自己和兰陵的那件大事,张开口,元泓就伸手抵住她的唇,“不许说不行。”、
皇帝给了元泓三日在家休整的时日,三日一过,元泓便开始上朝。
玲珑早起不了,元泓天不亮的时候就起身,他自己不用侍女服侍,就已经穿好了官服。
“昨日娘子累着了,待会她醒来的时候,记得好好伺候。”元泓整理好之后,对外面侍立的芍药道。
芍药昨晚上听了他们大半宿的动静,垂首道,“是。”
元泓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还睡着的人,见她睡的安好,这才走了。
玲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芍药进去的时候,玲珑已经坐起身,身上的衣裳从内到外都已经换过了一次,脖颈和衣襟露出的地方,斑斑点点都是吻痕。
昨夜里,她简直就是兵荒马乱,他一手把她最柔软的地方抓住,偏偏整个人都被倒扣在那里,跑也跑不走,逃也逃不过。
他从背后压过来,把她给罩了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
元后在背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夭夭,将她整个全都被套在他给自己织就的情网里,昏昏沉沉,起起伏伏,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真的是欲仙欲死。
“九娘子还好吧?”把玲珑扶起来,玲珑伸手摸了一把腰,觉得腰上竟然没有之前难受。
她初经人事的时候,只觉得腰身那里实在是负担太大。两个人需求就不对称。
玲珑只觉得两人滚在一起,气息交融的时候,格外的缠绵,让她满足。可到后面基本上就变样了。
元泓开始还能维持温柔,到了后面,疯狂起来,她完全招架不住。
不过幸好他的悠闲日子已经结束,入宫上朝,她就能轻松下来了。
要是和他刚回来一样,没日没夜,凑在一起,就和磁铁似得,沾上就别想脱身。
玲珑起身,芍药顿时围着她忙碌起来,梳洗过后,芍药来问,是不是要出门。玲珑摇头,“不出门了。”
她暂时没有什么出门的力气了。
幸好这时候也没什么事,非得要她出门跑一趟。
在宫里,元泓给皇帝上了一道请求立太子的奏疏。
这个也不算什么,皇长子不管是皇后所出,还是嫔妃生的。都会被立为太子。
此事需要有个风头正盛的带头人上书,才能显得天家的谦虚和人心所归。
元泓一道上书送到皇帝跟前,他才打了胜仗没多久,炙手可热,由他上书请立太子最是合适。
消息从前朝传到千秋殿,于皇后心情坏到了极点,又哭又笑,情绪激动之下,还打翻了殿内不少东西。
千秋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于家三娘,于显容入殿的时候,就见到一殿的人战战兢兢。
于皇后坐在床上,看到妹妹来了,扯了扯唇角,“三娘来了?”
于显容点点头,她走过去,“阿姊。”
她听说了元泓已经请立太子的消息,对元泓的心狠手辣都结舌。
元泓出手简直是对七寸下手,带着一股势必要一棍打死的气势。
于皇后之前发泄了一通,再加上气急攻心,到了这会,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这个渤海公真是好手段!”于皇后说到这里,已经有几分狠得入骨了,说的话全都是大义凛然,似乎没有半点自己的私心。可是于皇后知道,元泓这是去逼她死。而且是拿着祖制,将她的活路全都给封了。
于显容见到于皇后满脸怒容,不敢吱声。元泓这事做的极其狠辣,偏偏他还站在高处,就算是太尉到了他的跟前,也完全说不出他一个字的不对。
“这对夫妻……”于皇后冷笑,“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毒。”
“阿姊,陛下应该不会答应,毕竟皇子现在还小。”
于皇后收敛了冰冷的笑意,敛色看向于显容,“是还小,可是以后呢。”
正说着,乳母抱着孩子来了。说是皇子睡醒了,吵着要生母。
于三娘赶紧起身,去把皇子抱了来,她逗了一会,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于皇后,想要于皇后看在孩子的面上,心情好那么点。
于皇后看到儿子,又想起元泓的那道奏疏,心情烦躁,“抱走!”
她这一声厉喝,让襁褓里的孩子嚎啕大哭。
于显容吓得差点把襁褓丢出手,幸好一旁的乳母眼疾手快的抱住,这才没让皇子落到地上去。
乳母不敢触于皇后的眉头,抱了皇子到偏殿去。
于皇后下了床,如同困兽,来回奔走。她满脑子想的全是立太子一件事。
太子生母不管在后宫的位置如何,全都是清一色的赐死。一直到先帝,都没有例外。皇帝生母幸好是走的早,不然恐怕也难道赐死。
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于皇后在地上走着,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东西。
“好一个元泓,真是做的好事,我于家和他毫无冤仇,他为甚么要逼我到这个地步。”
于皇后来来回回在殿内走,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只着足袜踩在地上。
元泓出了官署,外面就是铜驼大街。铜驼大街的两边是官署,天下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要往这里钻。
刚才于太尉过来一次,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话。就是旁人都听出他对元泓诸多讽刺,幸好旁人见着不对劲,赶紧把人给劝开。
不然一个新贵,另外一个老臣,要是出了事,完全收不了场。
元泓看了一眼手下的奏疏,他放下笔,旁边的平阳王过来,“你又何苦去出这个风头。”
平阳王的母亲是元泓的姨母,关系比其他宗室还要更亲近些。
“你说那些话,白惹他不高兴。”
“立太子是好事,毕竟国本。他不高兴,难道是不高兴国本将立么?”元泓说着,他手腕稍抬,笔尖离纸。
“于家现在想立太子,但是又怕皇后送命。这事对于陛下来说也是左右为难,你出这个头,不管是陛下和于家,两头不讨好。”
元泓听后笑,“无事,此事全在陛下不在我,毕竟陛下膝下空虚十年,好不容易有皇长子,立太子之事,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平阳王看他这么说,也觉得这实在挑不出什么错来。
不过还是叮嘱了几句要小心行事,“毕竟朝廷上复杂的很,而且我看高章和于家颇为不对付。”
说起高家,平阳王嘴角扬起冷笑,“高家可不愿意见着于家出风头。”
元泓把手下的公文放在一旁,“这个我知道,多谢。”
傍晚时候,元泓回到府邸里,见到玲珑坐在榻上,捧着一卷南朝志怪的书卷在看。
“怎么看着今日没动?”元泓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腰身。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腰,玲珑浑身就忍不住颤了下。
她对他昨夜的表现记忆犹新,手一扶上去,玲珑就忍不住想到他失控了的样子。
“你先放了我。”玲珑放下手里的书卷。元泓在身后微微一笑,手上不仅不放,反而还握的更紧了些。
他的力道加在她的身上,玲珑就不由自主的一软,整个人都瘫软在他的怀里,再也起不来。
“怎么成这样了?”元泓说着把她手里的书卷丢到一边。
“还不是你!”玲珑怒道。
“我做甚么了?”元泓满脸无辜,玲珑见到他那张无辜的脸,恨不得动手就掐上去。
“我今日请立太子了。”元泓道。
玲珑要掐他的手停在半空,她回头过去,“立太子?”
元泓点头。
“可要是陛下舍不得怎么办。”玲珑问,“先帝那会可是有文明太后压着,但就这样,先帝也不忍心赐死爱妃。更何况这个还是皇后,要是陛下立了太子,舍不得去母了。到时候反过来头倒是给皇后送东风了。”
元泓见她那气鼓鼓的样子,“难道你和兰陵长公主的那一套就行了?”
说实话兰陵的那一套在他看来,如同三岁小儿玩闹一般,不过的确能给于皇后添堵,他也就由她去了。
玲珑眉头一皱就要反驳,听元泓道,“其实我知道陛下这个时候不会立太子。”
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皇子,哪怕是皇后嫡出,也不会这么着急立太子。
“现在皇后恐怕坐立难安。有没有好些?”元泓问。
玲珑一想到现在于皇后现在坐立难安,又不能当人的面发作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亏你想的出来!”玲珑笑过之后,又有些担心,“皇后不会报复你吧?”
“她能怎么报复我?我说的样样在理,如果她真的能说动陛下,那么着急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玲珑一想也是,皇后的枕边风若是那么厉害,想要报复谁就报复谁,到时候恐怕许多人会更恐慌。
“你怎么想到这个了。”玲珑仰首看他。
他低头下来,“不是皇后给你脸色看了么?更何况她还说到了岳父岳母。”
“夫妻一体,夭夭受辱,那就是我受辱。为夫又岂能置身事外。”
玲珑扣住他的手,低低的嗯了声,过了好会她道,“你对我真好。”
元泓低头看她,“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玲珑故意拿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等到元泓等的有些不耐,玲珑才开口,“一生一世,够不够?”
元泓低头看她,笑而不语。
玲珑一手扣住他的头,将他的头拉了下来,唇瓣相贴,重重的吻了下。
他气息有些乱,眼眸里闪着光亮,他伸手在她的发鬓上摸了摸,而后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这话是你说的,一生一世,不能有半点的差错。”
玲珑伸手抱住他,在他的脖颈里嗯了声。
皇帝还是把元泓的奏疏放在了一边,以皇子年幼为由头,暂时将此事放下。
不过宫里还是传来于皇后卧病的消息。玲珑去看了一回,不过皇后的面都没有见着,直接在千秋殿外,就被人拦住了。
没能见着皇后现在的模样,委实有些遗憾,但是知道她生病不好过了,那简直太爽了。
徐妃坐在寝殿里,看于皇后坐在那里,于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医官过来看,只是说是心情郁结,开了药吃下去,除了想睡之外,就没有别的效用了。
“臣妾那新妇,年轻不懂事。”
“渤海公夫人的确不懂事,也不像样。”于皇后提起玲珑皱了皱眉头,“不过她不懂事就算了,怎么渤海公也跟着不懂事?朝廷大事,别人不说话,他竟然上赶着。”
皇后说着,冷笑几声,虽然皇帝没有应下,但这几日也够她受得了。甚至到了夜里,辗转反侧全都是皇帝赐下毒酒白绫的样子。
于皇后想到这里,顿时浑身上下都颤抖不止。
“殿下,这事全都怪臣妾,好好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就是大王和臣妾也没有想到。”
说着徐妃重重叹气。
于皇后看着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