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孤北丸”装满货物出发了。
装上的是运往东京的海产品和纸,从小樽到东京的船总是装得满满的。
内村龙太是上午十点过到“孤北丸”来的。
包木一膳把内村带到了望室。
船正在装货,搬运工人正操纵着起重机。装货都是搬运工人的事。
船员的工作是从这个港口航行到另一个港口。而出入港的事务又由代理商去办。
金和广行带着“波奇”正在岸边散步。
花猫“咪咪”站在船头的桅杆上盯着“波奇”,好象很羡慕似的。
“是那条船。”
内村指着停靠在岸边的“荣盛丸”。
“嗯。”
包木点点头。
“想到好办法没有?”
内村焦急地问。
“头都要炸了。”
包木躺在沙发上。
“我也是。”
内村也躺在对面的沙发上。
“你想‘荣盛丸’会不会沉?”
包木点上烟,问。
“百分之九十九会沉。船长、轮机长、船员完全和上次一样,只有保险金额不一样。这次是八亿五千万。”
“……”
“这次海上保安厅也出动了大批人员进行监视,都怀疑会再次沉船。”
“嗯。”
“我的工作到今晚为止。至今还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是呀。”
包木吐了几个烟圈。
“你的妻子呢?”
“没有”
“和那美国姑娘怎样?”
“不行。”
“肚子真饿了呀。”
“厨司长正在准备午饭。”
“不过那个女人的臀部可真迷人。”
内村感叹地说。
“什么?”
“那个美国姑娘,让我带她去东京吧。”
“不行。”
“真不行?”
对话到止结束了。
内村站起身来,从窗口往外看。
窗外一片繁忙,工人们正紧张地装卸着货物。
“这次一损失就是八亿五千万呀。如果能弄清‘荣盛丸’的秘密,就可以得到百分之十。那就是八千万呀。如果植松船长等人能以沉没旧船为罪名判刑的话……”
“喂!”包木直起上身,“是不是真给八千万日元?”
“只要能维护保险业的声誉,这点钱肯定会给的。”
“八千万呀……”
包木又躺下了。
“怎么样?吃饭去吧。”
“不,你去吃吧。”
包木不动弹。
他心头一直在盘算着那八千万元。要是能得到那笔钱,就可以多发些钱给船员了。
那是什么呢?昨晚和内村谈话时出现的一种感觉,好象很重要。
内村已走出了望室,包木还在想着。
胴泽和中股端着咖啡进来了。
“咪咪”也跟着进来了,爬上了自动航行装置。
“那个混蛋!”
胴泽又开始唠叨了。
“要是回来了,我非卡死他。”
坚野义男昨晚没有回来,从小酒馆出来后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可再晚也必须在天亮前赶回,这是个原则。
泡田正在岸边的食品店里购买食品。
“还是在川崎好。”
中股又回到刚才的话头。
“是呀。”
胴泽爱理不理地说。
包木仍然躺着,没在意他们的谈话。
“真是呀。”
中股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看着胴泽。
“什么事?”
“那个船。”中股指着旁边的一条船,“我总觉得以前好象见过,刚才我就在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荣盛丸’?”
“十多年前我就在那条船上,那时是条新船,干了大约三个月,因为和船长吵架,被开除了……”
“也是当轮机长?”
“是的,那条船是新泻的北辰海运公司的。”
中股摸摸“眯眯”的头。
“喂。”包木直起上身,“刚才说的是真的?”
“刚才说什么?”
“你在‘荣盛丸’干过轮机长。”
“那是以前的事,在十年前……”
中股惊讶地看着包木。包木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中股忙倒掉杯中的水,斟上咖啡,给他送去。
这时,斯波源二郎走了进来。
“有八千万的话,干不干?”
包木轮流看着三人。
“八千万——”
胴泽踏着舞步旋转了一圈,把咖啡洒在“咪咪”的脚上。
“咪咪”尖叫起来,用力抓胴泽的手腕,咖啡杯掉在地上。
斯波拿来擦布。
包木把从内村那里听到的情况全部说了。
“就这样,好好想想吧,要是能想出好办法,可以到手八千万呀。”
“海上保安厅和保险公司联合起来都没办法。我们怎么能行。”
胴泽最先泄气。
“是呀。”
包木露出一丝苦笑。
“会不会是保险公司太多虑了?”
中股觉得这件事听上去有点难以置信。
“我也正在这样想。”
包木点点头。
“喂,八千万呢?”
胴泽笑笑。
“不过……”
包木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海上保安厅和保险公司干的就是怀疑人的买卖。在巡逻船的监视中要转换货物根本就不可能。”
中股力陈自己的看法。
“我也这样想。”胴泽接着说:“第一次也许是有意的,但第二次在土佐肯定不是,如果第二次不是,要怀疑第三次就毫无道理,我认为这是徒劳的。”
“就是。”
中股做了结论。自己虽然做了结论,却求援似地看着包木。
包木笑了。
“斯波,你怎样看?”
包木笑着问斯波。
斯波凝视着什么也没有的空间。
“也许不对。”
斯波继续看着空间。
“也许不对?”
包木止住了笑。
“我觉得保险公司说的好象有点道理……”
“哦?”
“确实海上保安厅、保险公司、警察都喜欢怀疑人。这是他们的职业特点,正因为如此,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喂,喂。”
包木止住了斯波,包木看着斯波的侧影,突然觉得不想知道其原因。
“那海上远洋公司……”
“我想他们会弄沉‘荣盛丸’。”
“那他们怎么干?”
包木取出香烟。
只是弄沉“荣盛丸”他们是一分钱也得不到的,船沉前必须把货转移到其他船上。但这又不可能,出港后一直受到巡逻船的监视,还要受到劳埃德保险公司雇用的侦探船的监视。在海上和其他船接触只有有短的时间,而要转移货物至少需要近二小时。离开相距十五英里监视的巡逻船只要三十分钟就能到达现场,把他们全部抓住。
最重要的是在海上不可能转移的。
“确实在海上是不可能转移的。”
斯渡把视线转向包木。
“那在什么地方进行?”
“不知道。”
斯波缓缓地摇摇头。
“你说得可太玄了。”
说虽这么说,胴泽的表情也变得迷惑不解起来了。
斯波又凝视着空间。
长时间里,大家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是不是把货装上了‘荣盛丸’?”
斯波问包木。
“当然,内村、仓库管理员、搬运工和保安厅都在监视。”
包木在想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植松船长和船员都保证不是顶替的吗?”
“能……”
内村已经确认了,而且……
这次是包木把视线移到了空中。
“那‘荣盛丸’是不是假的?”
斯波问。
“就是它!”
包木已经知道和内村谈话时感觉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你们在说什么?”
胴泽奇怪地问斯波。
“和旁边锚位连接的‘荣盛丸’也许是假的,是同一类型的船。把货装在这条船上,出港……”
斯波闭口不说了。
“我还是不懂。”
胴泽说。
“是这样的。”包木解释道,“假的‘荣盛丸’在这里装货,而真的‘荣盛丸’就是这次要沉的船等在航线上,例如在岛阴。假船到后,真船就开始航行,当然还要交换船员。假船就等在那里,等真船走远,巡逻船追踪后又开始航行,假船装有七亿日元的海带根,而真船装有石头什么的,和海带根同等重量的东西……”
“混帐!”
胴泽叫道。
“拿海图来。”
包木匆忙整理桌子。
中股摊开海图。
“在这儿。”
包木指着一个地方。
“是奥尾岛?”
胴泽插进来看。
奥尾岛在函馆的渡岛半岛的西面,只相距二十公里,中间夹着奥尾海峡。
从小樽出发南下的船除内陆船外,都必须从奥尾岛西面的海上通过。
包木发现,当假“荣盛丸”进入奥尾海峡后,雷达追踪的巡逻船无法进去,只有从西面的海上通过。因为是雷达监视,应尽可能靠近,只能相距十五英里。
雷达能跟踪进入海峡的“荣盛丸”,可是当“荣盛丸”到了岛边时,雷达却无法跟踪,只有等它从岛里驶出来,用不了多久,“荣盛丸”就会重新出现,时间虽短。但只交换船员,时间完全来得及。
这时,巡逻船会仍然确信无疑地跟在后面,也许还会用望远镜确认船名。从北面进入海峡的是一只船,从南面出来的也是一只船,监视船只根本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怀疑。
假的“荣盛丸”将避开内陆船的航行时间,那时当然只有一只船进入海峡。
监视船没有理由怀疑它。
真“荣盛丸”开走后,假“荣盛丸”会匆匆涂掉船名,用油漆写上新的船名,这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完成。
“计划得真好呀。”
包木从海图上收回目光。
他把视线移向斯波。
“太狡猾了。真想上去揍它一顿。”
胴泽兴奋地对包木说道。
“好是好。不过……”斯波反对道:“按计划,真‘荣盛丸’会在监视中沉没。我们尽可放心。而我们最好去跟踪假‘荣盛丸’,那艘船装有七亿日元的海带根的,我们要弄清楚他要把货物运到哪儿。我想这样的事不会只有海上远洋公司参加,肯定还有其他组织。那时,我们就可以一网打尽。”
“是呀,这个方法更妙……”
胴泽看着斯波,表情也轻松了。
“首先要弄清楚旁边那条船是不是‘荣盛丸’,如果是假的,那船长说的就百分之百的正确。当然,先不去弄清楚也可以,本船可以先出海,看奥尾岛的东面是不是停有同样型号的船只。就这样,我们停在一个地方用雷达监视。”
“让保安厅去查吧。”胴泽主张。“一查船籍薄,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不,”斯波摇摇头,“船籍薄上肯定是‘荣盛丸’,连船员也不会错。肯定在很早以前就改了船名。他们采取了万无一失的办法,不会找到证据的。而且他们要是察觉到我们在怀疑船名,那就糟了。”
“……”
胴泽不说话了。
包木也默默无语了。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有没有完全相同的船?”
“有。”包木回答道,“这没问题,只要去掉油漆,就完全一样了。”
“那就好了。”
“等等,”中股开口道,“那条‘荣盛丸’是不是从新泻的北辰海运购买的?”
“不是这条,而是停在奥尾岛的那条船,确实是从北辰海运购买的。”
包木回答道。
“那马上就能知道这条‘荣盛丸’是真是假。”
中股说。
“你准备怎么干?”
“只要能进入轮机室就行。”中股对胴泽说,“我在那条船时,手下有个年轻的轮机手,在铁梯子旁用钢针刻上了他恋人的名字,这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如果没有,那就是假船。”
“这方法好。”
胴泽大声叫道。
“但你怎么进去?”
斯波问。
“这问题很简单。派个人到旁边那个船附近,假装喝醉了酒,要到船上去小便,肯定会引起争吵,我们就拥上去,轮机长就趁乱到轮机室去。”
“办法倒是不错,但警察来了怎么办,我们就不能出海呀。”
“是呀。”
胴泽双手交叉着。
“八千万哟……”
中股嘟囔道。
包木站起来,把剩下的咖啡倒入杯中。然后,又拿着杯子回到沙发上,默默地呷起咖啡来。
“你为什么会想到‘荣盛丸’是假的?”过了一会儿,包木向斯波问道。
“他们在海上是无计可施,而装货又需要时间,所以就想到了。”
“不过平时不会产生这种联想吧。”
“我想大约是八千万的功劳吧。”
斯波不由得笑了。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包木直直地看着斯波。
“大约在一年前,是东京地检特搜部的检察官。”
听到这,中股正在喝的咖啡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呛得他拼命地咳了起来。
“是吗?”
包木点点头。
“一个早晨醒来,发现一个女人睡在身边,说是我强奸了那女人,被免去了检察官的职务。”
“你干了吗?”
胴泽语气变了。
“没有。”斯波回答道。他知道是落入了圈套。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