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陡生变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头守着的侍卫听见有人呼喊,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云凌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边的动静将宁寿宫的人三三两两吸引过来,慌乱之中已经有人跑去慈宁宫报信,很快一个宫女就引了许碧清进门。

“怎么回事?”

一见许碧清来了,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尤其是宁寿宫原本的宫女太监们,更是把头深埋在地上,都生怕此事迁怒到自己身上。

“一个个都低着头做什么!”

许碧清左右看看,撇了撇嘴,她倒是一点也不忌讳什么,三两步上前,蹲下-身子亲自探看。

手才摸上云凌天的脖子,指尖的凉意就让她心中也是一寒。

这人都凉了!

李公公从殿外走进来,他才忙完慈宁宫的事情,眼前的场景叫他秉了口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许碧清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正逢年关,举国和乐之时,昊国的太上皇竟然死了,多少都显得不合时宜。

况且,这样的特殊时期,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发现云凌天死了的人是彩玉,李公公来了,自然也是先问到了她的头上。

彩玉不过是来送膳的宫女,谁能想到一进来就撞上这事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管跪下砰砰磕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就是来送膳食的,昨儿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就……”

李公公那双眼睛一瞪,吓得她立时连自称都忘了,说完这几句,眼神飘忽得厉害,慌忙又道:“太后娘娘下令让把太上皇关在这里,那日,那日太上皇醉了酒,许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没来得及医治,所以才……”

“啪”的一声,彩玉话没说完,就被许碧清甩了一巴掌。

“放肆!”

彩玉身子往过倾了一下,忙稳住自己的身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当,连连告罪,“奴婢失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许碧清胸前显见地起伏着,分不清是愤怒抑或慌张,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讨饶的彩玉,目露凶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拖出去打死!”

一听这话,彩玉发了狠一般拽住许碧清的衣摆,哭喊声大得三重宫墙外都听得见,“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失言,奴婢知罪了,求您……”

跟前的几个太监都不敢动手,李公公心一横,微抬了抬手,外头五六个侍卫就大步走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抓起彩玉就往外拖。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彩玉的哀求也变成了厉声的责骂和控诉,“太上皇死得何其冤枉,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等着吧,等着夜半三更我去找你,我去找你——”

彩玉的声音拉得老长,凄厉得让在场的人无不心中凛凛,许碧清更是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身子不明显地颤着,极力压抑着恐惧。

事态严重,宫里头的人久在深宫,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事,几声凄惨的叫声过后,很快,外头就再没了声响。

宁寿宫内一片寂静,这寂静让人心生寒意,阴风阵阵,彩玉临死前的哭号声仿佛留在了这里一般。

众人都沉浸在万千恐惧之中,许碧清尤甚,只不过是在极力抑制着,让自己的害怕惊恐不那么明显,身子已经僵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李公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淌这趟浑水,遂大着胆子上前问询请示。

“太后娘娘,是否还要请太医过来验看,或者先抬下去?”

冷不丁听见有人说话,许碧清被吓得一哆嗦,却也顾不上怪罪,她这会儿心里头早就慌成一团乱麻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李公公又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许碧清深呼吸两下,眼珠迅速转动,摆了摆手,“抬下去抬下去……摆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这不经意的用词,许碧清自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却被有心人听了去。

人眼下已经死了,死者为大的道理她都不尊,言语之间仿佛对待一个物品,死后都对太上皇这样轻视,又遑论生前。

在场的宫女太监众多,连同宁寿宫的侍卫,加上不少闻讯赶来的各宫宫人,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这一句,自然也是入了众人的耳。

有宫人低声议论着,连一向沉稳老成的李公公也被戳到了神经,踟蹰片刻,末了叹息一声,依着许碧清的吩咐去办了。

眼看着到了年底了,才送走各国来贡的使臣,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另有隐情。

李公公走后,许碧清肃然站在原地,掂量了好一会儿,面色阴冷地开了口,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整个院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之事,你们也都看见了,太上皇是自己染了风寒,又不肯让太医进殿探视,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这才崩逝了的。”

许碧清满带阴狠威胁的目光从院内诸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你们,都记住了吗?”

“是,奴才记住了。”

每个与她对视上的宫人都毫无例外的迅速低下了头,胆颤无比。

交代完了这些话,许碧清转过身,竭力咽下喉头的一口气,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才出了宁寿宫,就遇上了办完了差事,赶回来的李公公。

李公公神色匆忙,见到许碧清,草草行了一礼,为难道:“娘娘,宫中人多眼杂,太上皇薨逝的消息,只怕不出两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依奴才看,太后娘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这事儿,压不住的……”

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许碧清,李公公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单看刚才她处死彩玉的劲头便能知晓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人到底都是她让关起来的,虽没有明言,但实在与软禁无异,可这不是别人,是当朝的太上皇。

再不济,也有这一个尊位名号在,此事真相若是被传出去,许碧清必然要遭到不少口诛笔伐。

“唉。”

许碧清长叹一声,她其实也没想过让他死,只不过是怕他跑出来添麻烦,谁知,谁知人就这么突然死了。

略略思索一番,许碧清抬手将李公公招到自己跟前,压低了声音吩咐着,“你给哀家盯住了今日在场的这些人,若是有人敢胡言乱语,便不必叫他再出现在宫里了。”

这话虽是对着里头的这些人,却是明显说给李公公听的,他是何等样老谋深算的人,领会了意思,当即就表了忠心。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叫他们守口如瓶,不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分出去的。”

“起来吧,哀家知道你是明白人。”

虚扶了一把半跪在地上的人,许碧清略微舒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一般,又道:“把吴郡祁给哀家叫来,现在就去。”

“是。”

淡扫一眼李公公,许碧清侧过身子深深往宁寿宫里头望了一眼,调整呼吸,带着人往慈宁宫去了。

太上皇崩逝,国之大丧,向来马虎不得。

该走的流程一样也少不得,稳住了宫中的悠悠众口,此事很快就交礼部和宗人府一同协办。

慈宁宫,前殿。

经了这么一遭,许碧清也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面前一桌子御膳佳肴摆在那里,她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吴郡祁原本请了当红的戏班子来府上唱堂会,正与几位同僚好友纵情声色,喝酒吃菜听着曲儿,忽然宫里头就来了人。

跟着传话的小太监出府入宫,直奔慈宁宫,在来的路上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这会子站在殿外,等着人进去通传,暗暗琢磨着说辞。

“吴大人,请——”

方才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弓身朝着吴郡祁做了个请的动作。

吴郡祁整了整袖口,轻咳了一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不乏忐忑地踏入了殿内。

迈步进去,一抬头就瞧见许碧清坐在那里一手扶额,很是头疼的样子,吴郡祁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微臣吴郡祁,参见太后娘娘。”

看他比平时还庄重了几分,许碧清暂时先将心思搁下,半抬着头看向他,“都听说了吧。”

“是,来的路上郑公公已经同微臣细说过了。”

回完了话,不待许碧清问,吴郡祁就自己开了口,主动提起了话茬,“娘娘不必为此头疼忧心,此事就交给微臣去办吧,保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再也没人提了。”

“你?”

许碧清抬抬眼皮,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光,正思索的时候,眼前之人再次开了口。

“是,只不过微臣就此事还有一个请求,须得太后娘娘准了,才能办得妥当。”

观察着许碧清的神情,见人并不抵触,吴郡祁兀自絮道:“依着昊国惯例,太上皇的丧仪起码十天半个月都办不完,可娘娘您也清楚,此事磨蹭越久,拖得越久,在朝野和百姓间就越是过不去,到时万一再生出什么变故,引起轩然大-波,可就难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