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我的主意

一听说三皇子也要来,一旁立着的林管事心里已经开始激动了起来,这一天天的见的净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激动之余,又走出去吩咐其他几个管事,叫安排人到庄子口去迎,虽然姬长夜跟前的折袍被派了去接人,但庄子上的礼数却也不能失了。

叶桑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想着云浩天过来还要些时候,念起地里的那一批棉花和高麦,便叫了林管事进来,“这会子咱们到地里再看看吧,第一批棉花属实是好,后面的也要叫人常监看着,不能心生懈怠就落下了。”

“是是是,少夫人请随我来。”林管事边应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过身才想起来姬长夜,忙又笑着问人,“那少爷您?”

“少夫人既去了,我就不必看了,多看顾些,地里有雪路滑,可别摔着她。”

说着,姬长夜将茶盏置于桌上,起身在厅侧布置的架子前转悠,随手取了一件摆设,拿在面前仔细端详。

得了准话,林管事“哎”了一声,引着叶桑出了棠棣厅,不急不缓地往地里去了,一路边走边回答着叶桑关于棉花和高麦长势的疑问。

说起来叶桑研究出来的这种棉花和高麦,林管事以前从来也没见过,如今能答上她的问,也还是这么些天一直在地里跟进着才明白的,因此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跟着林管事到地里看了一圈,天寒地冻,棉花还有些喜人的长势,高麦却还是差得远。

原路回了棠棣厅,叶桑才进去坐下,姬长夜就将方才婢女新换过炭的暖炉递给了她,“快捂捂,可冻坏了吧。”

叶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无微不至,无意一般接了过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招了林管事到跟前,“你先前说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现下引来让我瞧瞧。”

听到她这话,姬长夜不知为何身子稍稍前倾了些,集中起了注意力听二人的话。

林管事抬眸瞥了一眼姬长夜,弯唇朝着叶桑笑道:“他呀,他原是庄上陈管事的侄子,名唤陈昇荣。”

名字倒不错,听着就像个朝气十足的少年人,叶桑微微颔首,又朝林管事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叫人过来。

林管事会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出了厅外。

人这一走,姬长夜才开了口,他可是碍于林管事在场不愿问,憋了许久了,“什么年轻人,你叫他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叶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怪道方才就瞧他脸色不对,原是为着这个,“你也不瞧瞧人家比你我小多少,如何称不得年轻人了。”

说着,又调笑似的斜了他一眼,“姬大人莫非连这样的醋也吃?”

被叶桑说中心思,姬长夜一时竟有些羞赧起来,却嘴硬哪里肯承认,也不同她相辩,兀自端起茶盏喝茶,对叶桑的笑声充耳不闻。

见他如此,还真觉出几分可爱,叶桑笑了会子才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些天不是下着雪么,上次我来时,见棉花地里都搭上了棚子,这批棉花才能得如此上乘品质。一问林管事,说是一个年轻人想出的法子,那日说见我却也没应,今儿既在这里,不如就叫他将人引了来咱们瞧瞧,若是个人才,岂不正好?”

讲清楚了事情原委,姬长夜心里这才舒坦了,他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对叶桑却有极强的占有欲。

听了这么一番话后,也明白了一二,不禁想起先前同她所说要招揽人才一事,遂点点头,“那便等三皇子来了,正好一同见了,也说说此事。”

叶桑淡淡“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瞅见架上有几卷书,眼前一亮,上前随手取了一卷坐下捧读,聊以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桑刚翻了一页书,外头就传来了并不整齐的脚步声,听着倒是人挺多的。

“三皇子来了。”

折袍的声音自外头响起,紧接着几人就迈入了厅内,云浩天被庄子上的人簇拥着进来。见叶桑也在,与二人颔首致意后,上前笑着落座,“我来时就听折袍说了棉花的事,一到这儿就叫管事引我去仓房看了,的确是好东西呀,就是这几年上贡的,也未必有这些成色好。”

他既已经到仓房看过了,也省了再耽搁时间去一趟,此事也就简单得多了。

姬长夜并不与他兜圈子,直入主题道:“我与桑儿商量过了,如今正值寒冬,冰天雪地之际,这第一批棉花就直接送到边疆老爷子那儿作军中物资。”

这几句话入耳,云浩天大致已经明白了叫他来的意思,面上已然勾起了笑容,只听得姬长夜继续说着,“我这堂堂少将军,到了如今竟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这才厚颜请了你来。”

他说得客套,听在云浩天耳里就尽是阴阳怪气,还有一些自得之感,故意冷哼一声,端过婢女奉上的茶盏,抬了眼皮看向叶桑,“快听听这话,你们家姬大人呀,从来使唤人都要找一套好说辞的。”

叶桑瞅了一眼姬长夜,懒懒地往后靠了靠,眼里都是好笑,却有意助他,“俗话说能者多劳,放眼如今朝堂之上,可真真是再没旁人比三皇子更合适了。”

听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云浩天“啧”了两声,呷了一口茶,才转入正题,“押送到边疆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缺个说法,回头我向户部和兵部报了就是,此事你们二位且放宽心就是。”

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叶桑笑眯眯地又开了口,“这是一桩,还有一桩事呢,三皇子可要一并应了,才对得起咱们的交情。”

云浩天并没料到她后面的话,不过倒也符合这夫妻俩的一贯作风,搁下茶盏,掸了掸袖子上的落雪,“你说,什么事?”

闻言,叶桑也不说话,朝着门口站着的林管事拍了拍手,林管事就将陈昇荣带了进来。

厅内众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了被带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方才在路上林管事就将里头的人讲与了他听,这会子陈昇荣一进来就朝着几人深揖了一礼,“在下陈昇荣,见过少爷,少夫人。”

姬长夜点点头,抬手示意云浩天那边,这会子对着外人,周身的气场也变得不怒自威起来,“这位是三皇子。”

闻人言入耳,那陈昇荣霎时一惊,身子一顿,很快又转向云浩天坐的方向,垂首再拜了下去,“见过三皇子。”

“免礼。”

云浩天摆了摆手,眉目肃然起来,声音倒是温润,叫人听着也舒服,并没有皇家之人的高高在上之感。

陈昇荣直了身子,却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毯,等候着主家吩咐。

眼前之人,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按说还小,可已经在这些农事上有超前的意识,叶桑不禁对他起了兴趣,试探地问道:“往棉花地里搭棚子是谁教你的法子?”

陈昇荣一怔,微微抬眸看了座上人一眼,想来她便是传闻中将军府的少夫人,低沉着声音答道:“并无旁人,是我自己的主意。”

“哦?”

此语一出,包括云浩天在内的几人纷纷对眼前的少年人刮目相看,都有些好奇了起来。

心下想着,云浩天也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你瞧着也不大,正是走科举正途,读书入仕的时候,怎么却闲在庄子里?”

方才知道眼前这位是当今三皇子,陈昇荣却也并不因他的身份而怎样,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直言道:“听闻三皇子文武双全,文才更是出众,难道也如同世俗之人一般,只拿科举入仕当正途?况且民以食为天,在下于农事上用心,钻研已久,为的就是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陈昇荣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又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身处何位不重要,要紧的是为了百姓安居,海清河晏的那份爱民之心。农事乃国之大事,三皇子又如何能说在下是闲在庄子里?”

他声音比方才刻意压着的时候高了许多,厅上几人并伺候的下人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带他进来的林管事一下子就急了,额角已然冒出了细微的汗珠,当众反驳三皇子,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一点也不给云浩天的面子吗。

林管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冷着一张脸上前拽了拽陈昇荣,低声斥责,“放肆,还不快向三皇子赔罪。”

因着他是陈管事的侄子,方才带人走时他还与陈管事有说有笑,可不能这会儿就叫人出了事情,为此林管事也是极力护着他。

可这陈昇荣却是个倔骨子的人,加上少年人心气儿高,任林管事怎么拉拽,都直直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被当众怼了一通,云浩天也不恼,只是瞧着他这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侧过头去看姬长夜与叶桑,见二人眼中果然也均是欣赏之意,才笑道:“他说的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