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垂首应声,福了福身子,上前有些为难地看着温锦绣。
温锦绣知道云世坤这是铁了心的不让自己见叶桑,也不欲让宫女难办,遂看也不看一眼云世坤,正了正斗笠,抬脚就往外走。
姜杞草愣了一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跟在几个宫女身后一道往外走。
出了寝宫外,步入长长的宫道,姜杞草低垂着头看着脚下青石板铺就的路,脑子里回荡着方才温锦绣与云世坤的对话。
叶……
莫非她要说的是叶桑?
走了没多远便到了住处,因着云世坤特意安排,温锦绣所住的锦泉宫,离乾清宫并不远。
回了殿内,温锦绣有些落寞地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抱着手炉,显得很失落。
白倩上前替她摘下了斗笠,放到了一旁桌上,四下望了望,见桑桔不在殿内,方才开了口,“姑娘这是怎么了,是皇上没答应吗?”
她与桑桔不同,她是一直跟在温锦绣身边伺候的,二人感情很深。
温锦绣点点头,忽的感觉到自己额头冰冰凉凉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棉布质感的圆片。
锦泉宫只住了温锦绣一个人,姜杞草一来就被安排到了偏殿住下,李公公又额外添了两个宫女并两个年轻些的小太监给她。
将不多的东西放下,安置好之后她便回了主殿,才一进门就看见温锦绣想揭下-药贴,忙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替她揭了下来。
那圆片状的棉布下面涂着一层草药调成的糊膏,揭下之后额上还有些糊膏在上面,
温锦绣心下好奇,命白倩拿了镜子,对镜看了看,额上有很明显的一个印子,是那圆片的形状。
知她心里想的什么,姜杞草一边收拾用过的药贴,一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新的药贴,“啪”的一下贴在了她的额前。
温锦绣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又是冰冰的,大冬天的,额头忽然一冰,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只听得姜杞草悠悠说着,“这是专治你头疼的,半个时辰后再取下,不会留印子的,你看见的印子就只是贴得久了,拿水擦一擦就行了。”
一旁的白倩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她并没有跟着温锦绣,一直留在锦泉宫,故而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会子看着姜杞草的样子,对她的不恭不敬很是不满。
看出白倩的心思,温锦绣笑了笑,语气倒极为温和,“刚刚我晕过去了,是她救了我,皇上特派了她过来咱们宫里。”
话说到这里,白倩恍然大悟,听见是她救了自家姑娘,心中那点不满顿时也烟消云散,反倒对这姜杞草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殿内的宫女们来来往往,各自打扫收拾着东西,桑桔过来给温锦绣端了一碗汤药,也便走了。
不多时,殿内的人就少了很多。
姜杞草又等了一会儿,见现下只剩了温锦绣与白倩,想起方才白倩给她叫的不是“娘娘”而是“姑娘”,便知道不必回避她的。
沉吟了片刻,姜杞草往她跟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大概还有二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步子,压低了声音发问,“娘娘认识姬少夫人?”
先前叶桑将她安排进宫里,确实是有说以后让她保护一个人,只是尚未说明是谁,刚才瞧着温锦绣和云世坤那个样子,姜杞草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见她提到叶桑,温锦绣刚想点头,却忽然想到了风无涯。
方才自己晕倒后是她救了自己,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见许太医说她的医术像风无涯那般精湛。
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子,温锦绣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在里面,她怕此人是风无涯的人,若是承认了,很有可能会对叶桑不利。
思及如此,温锦绣故作懵然,摇了摇头,“不认识。”
见她否认,姜杞草身子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却并不相信,微微侧过了身子,接着道:“娘娘不必如此警惕,我不是坏人。”
说完这话,也不等温锦绣开口,她从袖中又拿出来几张药贴,上前放在了桌上,“半个时辰一次,今日将这些贴完。”
语罢,她看也不看人一眼,转过身便出了殿外,往偏殿去了。
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温锦绣一时语塞,懊恼之余瞧见桌上的几个圆状药贴,又抬头摸了摸自己额上贴着的冰冰凉凉的药膏,这时才觉得她或许真的没有恶意,是自己多疑了。
想来想去有些头疼,温锦绣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眼角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药碗,见四下除了白倩以外再无旁人,端起药碗就将汤药悉数倒进了盆栽里。
歇息了会子,天已有些黑了,温锦绣心中却是郁郁,并无睡意,披衣而起,拿着箫便往落月亭去。
白倩与桑桔跟在她身边,二人虽心思不同,却都不免担心她着了风寒。
看着她款款步入亭内,熟悉的《关山月》旋律便飘进了耳里,让人很是沉醉。
一曲罢,温锦绣脑子里想着叶桑,也再没了吹-箫的心思,转过身将箫递给白倩,抬脚就往锦泉宫的方向走。
她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头顶上一轮明月,既圆又亮,照得整个皇宫也有些光亮,不用掌灯也看得见。
“如今南方情况也不容乐观,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起人,闹得各府县均是不得安宁。”
“正是这话。”
谈话声隐约飘进耳里,温锦绣走着走着,拐角处出来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姬长夜。
看见姬长夜便想起来了叶桑,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温锦绣定住了脚步。
姬长夜和云浩天本在讨论着政事,拐了个弯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面纱的女子,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打扮的人,便猜测是那位皇上十分宠爱的胡姬娘娘。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朝人揖了揖,“微臣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为表礼节,温锦绣也朝着二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二位大人同安。”
桑桔有些审视地打量了一番姬长夜和云浩天,见他俩请完安后就走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温锦绣一个念想冒上心尖。
她先前见过姬长夜,是在才来昊国皇宫那天的宫宴上,那时候就知道他是姬将军府的少将军,后来又见着叶桑,只说她是姬少夫人,想必就是嫁给了姬长夜。
能跟姬长夜走在一起,谈话又如此亲密不客套,想来应该是与将军府关系不错的。
想到这里,温锦绣灵机一动,故作不认识姬长夜,颇为疑惑地喃喃自语,“这两人是谁,按理朝臣是不能出入后宫的,更何况如此三更半夜……”
“那是姬大人和三皇子,三皇子自是无所谓。姬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特准了随意出入,百无禁忌的。”
桑桔顺嘴便说了出来,又补充道:“这么晚了肯定是皇上召见才入的宫,只怕是朝中又有什么要紧事。”
身侧的白倩却是心下一顿,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温锦绣身上,她们姑娘问这话定不是平白随口问的。
见桑桔并未怀疑,温锦绣暗暗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鬓发,便挪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几人便回了寝殿,温锦绣亲自揭下最后一片药贴,白倩拿了温热的湿帕子给她轻轻擦掉了印子,服侍着她洗漱歇下,才退出了殿外。
一夜安睡。
温锦绣今日竟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白倩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这丫头坐在榻边,窗外的光格外刺眼,“什么时候了?”
“将近午时了,姑娘这一觉睡得可是久,夜里也没听见您喊。”
白倩说这话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这些日子自己在殿外守着,时不时就能听见温锦绣从梦中惊醒,口中不知喊着什么,只是神情既慌乱又恐惧,她实在担心。
听着她的话,温锦绣自己也有些惊讶,一言不发地下了榻,张开了胳膊被服侍着穿衣。
襟前的扣子被扣上时,温锦绣才缓缓开了口,“想是昨儿那位姜姑娘的药贴起了作用,这会儿醒了,头竟也不怎么疼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见桑桔不在殿内,温锦绣刚穿好衣裳,就快步走到了几案前坐下,裁了一片两指宽的宣纸,提笔蘸墨,在上头写了几行小字。
白倩一边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侧过身看一眼她,心内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紧张。
写完后,温锦绣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字,待墨彻底干了之后,将纸揉作一团,塞进了袖中。
洗漱毕,今日阳光正好,午膳就搁在了院子里头,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饭后,看着桑桔端了汤药过来,温锦绣照旧重复着以前的操作,只是她不知道,倒药的时候被姜杞草瞧瞧看了去。
“药喝得有些胃不舒服,陪我走走吧。”温锦绣说着,搁下-药碗就往外走,脑海中回忆着昨儿遇见姬长夜和云浩天的地方,正是在落月亭往南一些的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