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资历长些的宫女,见这阵势忙跑回去禀报长公主。
叶桑与长公主得了消息,跟着宫女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还未到,叶桑便瞧出来这是往落月亭的方向,心中不免一顿。
二人不一会儿便赶到,远远的就看见落月亭里一阵慌乱。
长公主快步上前,把卿儿从宫女身边拉到了自己怀里,蹲下-身将人抱住,拍背安抚着,“卿儿不怕,不怕啊……”
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只是刚刚被那场面唬住,站在那里怔怔地也不苦闹,这会子见到亲近的人,一下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长公主此刻一心只扑在卿儿身上,温锦绣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宫嫔,她如何也不放在眼里的。
叶桑四下望了望,见太医还未来,快步上前到了温锦绣跟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这张脸时,还是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
“少夫人,少夫人?”
被一旁宫女的呼唤声拉了回来,叶桑摇了摇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情绪,蹲下-身搭上了温锦绣的手腕,为其把脉。
“脉迟缓无力,宽而涩……”
叶桑心下念着脉象,忽的睁大了双眼,这脉象竟像是有药瘾,如今出现了戒断反应一般。
挪动的手指动作一顿,叶桑站起身,从怀中取了一个布包出来,打开之后,是一些大小不同的银针。
“少夫人,这……”
一旁的宫女见状,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太医还没来,这胡姬娘娘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任由贸然施针,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
叶桑针才取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另一个宫女便厉声开了口,“你担心什么,少夫人的医术可不比太医院的大人们差,太医未到,此时若是耽误了才更不好!”
被如此一说,宫女有些怯怯地点点头,搭了把手将温锦绣放平在地上,方便叶桑施针。
几个穴位扎上了银针,没过多久,温锦绣便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看见叶桑的面容,不知怎的竟心中一颤,“唔……这是?”
她方才晕过去,这会子有些恍惚,一时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面前的人提起笔铺在桌上写着药方。
叶桑有些说不出话来,百感交集,脑子里一片混乱,命婢女将温锦绣扶到亭内坐下,把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这是缓解头疼的药方,娘娘您谴人将此方交太医院,照方煎服就是。”
“你怎么知道?”温锦绣很是不解,自己与眼前的人也并未见过,才刚听宫女说是姬将军府的少夫人,头疼之事原也只有风无涯一人知晓。
叶桑愣了愣,忽的想起自己曾碰见过风无涯入宫来为这位胡姬娘娘诊治,遂试探性地说道:“脉象已现,不过我听说有位风神医常常入宫为您诊治,娘娘觉得他医术如何?不如将其请来,也好一起辩证再下良药。”
提到风无涯,温锦绣的脸色登时一变,这样明显的反应悉数落入了叶桑眼里,不由得猜测又多了几分。
温锦绣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抹倩影朝这边跑过来,侧过头一看,正是桑桔,遂连忙敷衍了过去,“男女有别,何况尚在此地,有少夫人的药方足矣,还是不劳烦风神医了。”
她这么一说,叶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正这时,卿儿拽着长公主走了过来,仍是抽抽噎噎的,有些委屈地叫道:“叶姐姐。”
叶桑抬手摸了摸卿儿的头,见小人儿在宫里待不住了,便起身告辞,“娘娘回宫好生歇息,我先告辞了。”
“在宫中烦闷得紧,少夫人若是无事,可否留在宫中陪我些时候?”
温锦绣开口留人,她一醒来看见叶桑时,便觉得与她好似见过一般,一见如故,忽然就舍不得让她离开。
“府中事务繁杂,恕不能作陪。”
叶桑怔了怔,心下有好多话,说出口的却只这么一句,她实在心烦意乱,在这里再待一秒都是煎熬。
见人不愿,温锦绣面上显现出了一瞬的失落,却也没有强留,“罢了,既如此,少夫人往后若有空,可要常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好。”
叶桑应了一声,朝着人福了福身子,遂转身牵起卿儿的手,与长公主一道出宫。
沿着长乐宫边上往外走,叶桑此时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可满脑子都是温锦绣的模样。
想起先前轩辕列在信中所说的话,以及那幅女子的画像,她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卿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长公主和叶桑,见着两个人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有些不悦,“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闻人言入耳,叶桑面上挂起了笑,从袖中拿了一颗糖递了过去。
正逗弄着孩子,西北角的小径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风无涯。
叶桑脚步不由得一顿,看着人朝自己走过来,她已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长公主,少夫人。”
风无涯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看向叶桑时,面上却没了往日的平和,反而很是冷厉,让人不寒而栗,“我听说胡姬娘娘在宫中晕倒了,现下如何了?”
他消息竟这般灵通,她们这还未出宫呢,人就已经到了。
“是,方才我为娘娘施了针,已经醒过来了。”叶桑知道瞒不过他,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她开了药方的事情,毕竟方才瞧着温锦绣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
何况刚才为其把脉时,竟发现了戒断反应,实是叫人匪夷所思。
风无涯点点头,再没了话,只是弯下腰拍了拍卿儿的肩,与二人说着,“我还要去给娘娘瞧病,先行一步了。”
语罢,瞥了一眼叶桑,转身便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待人走后,叶桑才发觉自己又是出了一身冷汗,风无涯虽还是她师傅,可如今二人相处起来,早没了以前的平和轻松。
甚至于,叶桑竟然从他刚刚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狠厉和猜忌来。
及至西华门外,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各自上了马车,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碌碌的声响。
出了皇宫,同卿儿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叶桑独自在街上转了转,将至酉时,才回了将军府。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天又下起了大雪,灾情虽然有所缓解,可昊国上下仍是一片凋零之景。
晨起,被婢女侍候着洗漱,妆罢,听见外头的风直刮得窗子吱呀作响,叶桑又披了一件银狐大氅,方才推门而出。
檐下挂着些长短不一的冰棱子,叶桑站在屋檐下,抬手紧了紧大氅的系带,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天又冷了些。”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也并未回头,不用想都知道是姬长夜,“你可是要出去?”
接了朱颜递过来的描金暗漆暖炉,姬长夜走到了叶桑身边站定,点了点头,“今日太子大婚,再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的。”
闻言,叶桑才忽的想起来此事,原来钦天监定的日子是今天。
还未说话,姬长夜复又开了口,“你若不愿大可不必去,今儿天也冷,在府中好好歇着吧。”
叶桑笑着微微颔首,她不是那不分轻重缓急的人,自己再与许碧清有恩怨,可今日毕竟是东宫太子的大婚之日,更何况是在如今这般局势之下。
思来想去,她对此也并无多少兴趣,只是叮嘱他,“先前就听闻许碧清塞了个丫头到太子府,如今竟自己嫁了过去,只怕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见并无外人,才继续说道:“将东西收好,无论如何,今日过去还是小心提防着最好。”
听了这话,姬长夜的神情较方才稍严肃了些,郑重地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夫人放心就是。”
说完之后,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朱颜和许烟,“我记得你们前些时候才入府,怎么这么快就在屋里伺候了。”
大家贵族府上,内里外头伺候的丫头仆妇向来都是有规定的,像在主子屋里头伺候的,都是极懂规矩又得青眼的。
被主子关注到,两个丫头心中难免紧张,却还是大着胆子回话,“回少爷,是冬九姐姐教导得好。”
原来如此。
府上这些事他从来也不怎么关心,今日不过是瞧着这两个丫头青涩,有几分好奇罢了。
转过身毫不避人地将叶桑揽进怀中抱住,姬长夜语气多了几分柔情,“这几日圣叹楼出了新菜式,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饭时会往母亲那儿和咱们院里各送一份,今儿你便好好待在院里歇着,不必往偏厅陪母亲用膳了。”
即使成婚了这几年,叶桑还是经常会被姬长夜的言行感动,他待自己,从来都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挂心上的。
叶桑将姬长夜也抱得紧了些,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眉眼间俱是融融笑意,“我在府中你自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