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建淳之案

待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风无涯跟着云凌天进了书房,一撩袍子落座,“建淳的案子?”

云凌天坐下后,从桌上拾了张纸递给了小厮,小厮接过后小心奉到了风无涯面前,“先生。”

微微颔首,拿过纸细一看,将建淳的案子了解了个大概,风无涯心下也已有了计较,将纸递了回去。

风无涯垂眸思量片刻,才开了口,“我适才听见,你要主理这个案子?”

外头有婢女端了茶进来,将刚沏好的白茶放在了二人身侧的桌上。

揣摩不透风无涯的心思,云凌天也只好如实告知,“倒也不是别的,只是这件案子若是办下来,有不少银钱。”

这话入耳,风无涯端起茶盏的手不禁一顿,难道就为了些钱财,把几位朝中阁老叫到一处议事?

云凌天此举虽然奇怪,但他素来信任自己,想来也不会有所欺瞒。

想到这里,风无涯也再不追问此事,拨了拨茶盖,语气淡然,“皇上近些日子在四处寻求房中之药,我正好寻了些好药来,太子不妨寻个时机献药,陛下必定对您另眼相待。”

“哦?”

云凌天并不知此事,忽的听他提出来,一时有些错愕,“皇上寻药?先生如何得知……”

瞧着眼前人愣愣的模样,风无涯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厌恶,却未表现出来,垂了眸子说道:“您忙着朝中政务不曾注意,我身为太子府中的人,自然要替您留心着。”

说着,风无涯已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天青色瓷罐递到了他面前。

是上好的汝瓷。

云凌天接过瓷罐,拔了塞子目光往里探了探,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被那冰凉清彻的气味激得越发清醒,不经意地问着:“先生这药是何处寻得的,可有保障?”

谁知此话一出,风无涯面上顿时便有了恼色,说话也毫不客气,“太子爷若是不信还我就是,没的玷污了好药!”

见人恼了,云凌天虽然也有些不悦,但并不敢表现出来,毕竟眼前这一个人抵得上他手下好几个幕僚。

因如此想着,忙赔笑道:“不过随口一问,哪有不信的理儿,先生莫急,莫急……”

风无涯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喝茶,咽了一口茶后,才又开了口,“只是太子要好生斟酌着些言辞,若让皇上觉得自己的动向为人所监视便不好了。”

“好。”

云凌天将瓷罐小心翼翼放好,目光全然落在上面,眼里满含着贪婪之色。

是夜,宫内。

烛影幢幢,温锦绣四下望了望,迅速提起灯罩,将手上的信烧了,待快要燃尽时才丢到了铜盆里。

“姑娘,皇上还候着呢。”

因内务府的太监来催了几次,瞧着信也烧完了,白倩不得不上前开口提醒。

温锦绣盯着那信烧成的灰,微微阖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替我更衣吧。”

“是。”白倩应声,到一旁架子里取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子来,仔仔细细地为温锦绣穿戴。

今夜月色朦胧,映着她这身衣裳倒是极好看的。

绕是如此,温锦绣目光却有些空洞,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待系好了带子,抬脚便往外走,身后的白倩急急忙忙跟了上来,“姑娘,这个。”

闻言,温锦绣顿住脚步,接过白倩递来的周圈垂着青纱的斗笠戴上,调整了呼吸,才款款迈出了殿外。

才出了宫门口,一抬头就见着内务府的刘公公并七八个侍卫肃立在那里等候,见她出来,众人纷纷行礼。

温锦绣也不出声,只微微颔首,随着刘公公一个手势,一行人簇拥着温锦绣浩浩荡荡地往皇上寝殿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侍卫悉数离开,也无需通传,温锦绣独自一人踏进了寝殿内,才一进去,身后的殿门便被刘公公从外头关上。

许是听见动静,云世坤的声音自内室传了过来,“你来了。”

听他声音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欢欣,以及掩饰不住的激动,温锦绣心下了然。

她盈盈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皇上大安。”

云世坤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瞧着她今日这身打扮平添了几分柔媚,勾人欲-火,遂兴致大起。

眼里毫不掩饰的情欲快要将他点着了一般,上前一把将温锦绣打横抱起,脚下大步极快,三两步到了榻边。

将人轻轻放在榻上,自己则开始解起了系带,因着着急,急就生乱,那松松的带子硬是半天也解不开。

温锦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虽然哥哥提前让人送了信来,但她还是不由得地深吸了一口气。

等云世坤朝自己压了过来,温锦绣勾唇魅惑一笑,抬手便搂住了他的脖子,与他对视了几秒,便见他眼神逐渐空洞起来,紧接着就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皇上?”

试探地唤了一声,见他果然失去了意识,温锦绣面上的笑容顿时收敛殆尽,用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云世坤推到了身侧榻上。

真沉……

温锦绣腹诽着,扶榻而起,回过身看了一眼睡得昏沉的云世坤,眼底里划过一抹厌烦,起身往桌边坐了,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待有些困乏,才又上了榻,躺在云世坤身侧几寸处自睡去了。

次日即至,卯时初刻。

天还灰蒙蒙的,零星坠着几颗星,宫道上便已响起了宫人的洒扫之声。

温锦绣被衣物被褥的摩挲声从睡梦中唤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身边已然坐起来了的云世坤,轻声唤道:“皇上。”

云世坤原想着叫她多睡一会儿,见人醒了,扭过头笑得满足,“昨夜可是累着你了,今儿就好好歇息吧,不必起。”

虽如此说,温锦绣却还是扶着榻坐起了身子,拿了朝服小心仔细地为他换上。

自从云世坤召她来寝殿伺候,因避着人,故而只要是温锦绣侍寝,整个殿内殿外是再没有旁人的,连贴身服侍穿衣漱洗的婢女也一并打发了。

洗漱毕,云世坤又与温锦绣交代了几句,嘱咐她回宫时当心着些,便大步出了殿外,匆忙用过早膳,上朝去了。

步入朝堂,殿下百官早已垂首肃立,听得一声“皇上驾到”,纷纷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叫起后,云世坤深呼吸了几下,身子稍稍靠着椅背,脑子里仍在回味着昨夜的缠绵旖旎。

底下百官各自举着笏板而立,一个接一个的出列上前奏事。

因近来也并无甚大事,云世坤便皆以草草几句话敷衍应付了过去,不时毫无顾忌地打一个哈欠。

云凌天站在朝臣之间,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座上瞥去,看着云世坤的面色红润,又一早打听到昨夜仍是召了那位胡姬侍寝,当下心中便已有了底儿。

“先生给的药,当真奇效。”

云凌天心内如此想着,眼里也多出了几分得意和雀跃。

“启奏皇上,建淳府的粮饷案由御史台报上来,经刑部顾司直转交大理寺,因涉及当地众多官员,贪污数目甚巨,是以至今无果,臣请陛下降旨,选派朝中可靠之人主理此事。”

冗长的寂静被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奏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汪祁远。

此话一出,方才还针落可闻的朝堂上顿时就沸腾了起来,朝臣们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起来,建淳粮饷案也算是近些天轰动朝野的大案,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

百姓纷纷关注,建淳府官员个个悬心,京官与地方官员素来暗有联系,自也免不了挂心此事。

云凌天此刻心中更是蠢蠢欲动,想起那几个老臣已经联名上了折子,自己又献了药,怎么论这差事也该落到自己身上才是。

如此想着,他四下望了望,眼角余光瞥见身后左侧方立着的云浩天,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正在百官议论得热闹时,云世坤一拍扶手,殿下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云凌天身上。

注视了他良久,云世坤才沉着声音开了口,“建淳的案子朕已知晓了,你们当中不少人也上了折子,更有连上几道折子的,朕也都看了。”

见父皇看着自己,云凌天激动不已,袖中的手也是紧紧地攥了起来,等待着他任命自己主理此案。

云世坤说完之后,顿了顿,轻呼了一口气,却将目光移到了后头站着的云浩天身上,“依朕看,此事还需一个沉稳明理的人去处理,方才妥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凌天一下子就急了,赶在云世坤下旨前抢先开了口,“父皇,建淳的案子儿臣已经查阅了卷宗和账簿,近些天又读了不少史书,对历朝历代的贪污案前前后后均已了如指掌。”

说着,云凌天上前高举了笏板,扬高了声音又道:“儿臣自请主理司审建淳之案!”

云浩天方才就注意到了这几束目光朝自己探了过来,这会子见着云凌天如此,不禁心中暗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