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快给她瞧瞧。”云世坤快步上前走到了姬长夜身边,看着他怀中虚弱无比的叶桑,急忙侧过脸看向身后的李太医。
李太医一个激灵,忙放下手中的药箱,上前细观了叶桑面色,拿了帕子小心搭在她腕上把脉,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看着这个空当,姬长夜忽的注意到云世坤的神情,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一大堆宫女太监,以及面前的这位李太医,不由得细想了起来。
不过是这会子的事,云世坤就已经携了太医来了,莫非是有人将此事报到了他跟前……
正思忖着,李太医却忽然开了口,一边取下了薄帕收好,“回皇上,少夫人这是受惊过度,又被掐着脖子,一时有些气喘,并无大碍。”
刚说完这话,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叶桑脖颈处的几处青紫,见几道抓痕已然破了皮,李太医忙弯腰打开了药箱,取了伤药来,又道:“一点外伤,上了药好生安养便好。”
他正打开药瓶,却听得耳边飘过来姬长夜的声音 ,“我来吧。”
李太医点头称是,将手中的小瓷瓶和薄棉布奉到了姬长夜面前,待人接过后,这才转身看向云世坤,等候着吩咐。
看着姬长夜为叶桑上着药,云世坤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叶有容身上,只见她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太医院的人是极擅察言观色的,瞧着云世坤的面色,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太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主动上前又为叶有容把了脉。
搭上脉不过几秒李太医便拿开了手,紧接着就朝云世坤开了口,“禀皇上,娘娘这是患了疯病,依微臣看,还是不宜待在后宫的好……”
“嘶——”
药粉落在伤口上,叶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太医的话落入耳中,她颇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一旁倒着的叶有容。
云世坤双手负在身后,听了太医这话,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时,地上的叶有容却忽然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才刚醒来,叶有容撑着地爬起来,像是没有看到云世坤和其他人一般,一转身看见了叶桑,就忽然疯疯癫癫地扑了过去,嘴里仍叫喊着,“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叶桑瞳孔猛地一收缩,眼见着叶有容快要到她跟前,姬长夜也不顾得其他,一抬手一把将人狠狠推了出去。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叶有容,云世坤顿时便恼了,顺势借机发作,怒斥道:“叶氏行迹疯癫,罔顾礼法,屡屡伤人,即刻打入冷宫!”
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侍卫应了一声便齐齐上前,连拖带拽地将叶有容从地上拉了起来,任由她怎样乱喊乱叫也不顾,很快便将人拖走了。
随着叶有容的叫喊声越来越远,姬长夜为叶桑上好了药,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儿,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叶桑此刻倒是清醒得很,早没了方才的惊恐和慌乱,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脖子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痛,眉头紧蹙着。
脑子里满是刚才叶有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成了这副模样,看起来精神很不正常。
忽的感觉嗓子一痒,叶桑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再抬眸时,云世坤已到了自己跟前,语气倒还温和,“可好些了?”
见人问及,叶桑深呼吸了一下,微微颔首,“谢皇上关心,这点小伤不碍的。”
听了这话,云世坤又看向了姬长夜,淡淡说道:“让你们受惊了,回府后好好安养着,这几日不来上朝也罢。”
看他如此说,姬长夜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勉强应道:“谢皇上。”
云世坤又朝着李太医吩咐了几句,要他这几日往将军府里多去几趟,好生医治,看了一眼众人,转身便又走了。
待人走后,叶桑在姬长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心跳却忽然有些杂乱,二人边说着话便慢慢往外走着,不多时便出宫回了将军府。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
冷宫内,风卷着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落下,满是萧条紧瑟之景。
叶有容虽被打入了冷宫,但云世坤并未褫夺她的位分,因此独住在一间屋子里。
送饭的宫女今儿照例提着食盒进来,上前推开门,四下望了望却也并没瞧见叶有容的身影,心下不由得一顿,该不会是人跑了吧?
可这冷宫之外有侍卫把守,自是跑不了的。
思及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门外,在院子里四下寻找,扬高了声音喊着:“娘娘,娘娘!”
走到院子南角,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低笑声,宫女大着胆子上前,只见确是叶有容。
可再一看,发现她正坐在井边上,宫女一下子就着了急,忙看着叶有容说道:“娘娘快下来吧,午膳已好了,您看是在院子里用还是在房里?”
叶有容本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这会子见有人来了,却并分辨不出,眼前出现的全都是温锦绣的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恐无比。
“温锦绣……你不是死了吗,不,不,你是鬼!你,你们都是鬼……”叶有容一边叫喊着,一边疯了似的一把推开了宫女,上前就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宫女跌坐在地,又被叶有容掐着脖子,动弹不得,手上的食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碟子和碗的破碎声惊动了外头守着的侍卫。
不过几个呼吸的空当,两个侍卫便冲进了院里,上前就要拉开叶有容,谁知将人刚一拉开,叶有容便捂着头看着宫女,连连后退,嘴上仍念叨着:“不是人,温锦绣,鬼……鬼啊!”
宫女抚着胸口顺气儿,一旁的侍卫此刻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这时,叶有容却忽然尖声叫了起来,一边指着宫女大喊,嘴里含混不清,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一边朝着井里扑了下去。
见状,侍卫眼疾手快就要去拦,可还未来得及上前,随着“扑通”一声,叶有容便已坠入了井中,留下两个侍卫和宫女面面相觑。
……
天朗气清,一池子的好风景却渐渐要败了。
许氏逛了逛园子便来用晚膳,菜是热乎的,小厮婢女们忙来忙去,只有叶项伯一人在席,叶贾君却是不知道哪去了。
一桌子的菜俩人吃,俩人也各不搭话,气氛沉闷,许氏便觉心下难受,想着一双儿女如今都不在眼前,便对自家夫君说:“老爷,也不知道容儿如今如何了 。我想过着两天进京去看看她。”
叶项伯搁下筷子 ,心下突然冒出来一股烦乱,定了定神,他刚想着安慰许氏两句,便听见外面有急乱的脚步声,没一会子,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一个小厮进来,急急跪倒双手伏地,他浑身颤抖,且惊慌且忙乱地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说小姐殁了……”
“嘭!”
也不管那掉地上打碎了的酒杯,叶项伯连忙从位上跨下来,两步并做一步,走到那小厮面前,急急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还没有开口把宫里的消息细细说个清除,就听见屋里一声惊呼:“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几人看去,却正见许氏一头扎在桌上,任是婢女推摆,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叶项伯定了定神,还觉得精神恍惚,他一边往许氏那走着,一边朝那报信的小厮摆了摆手,“你先快去请大夫,再找人把少爷喊来,快去快去!”
叶府上下顿时乱做一团。
次日清晨时分,几位有名望的大夫从叶府门口结伴走出,后面是面色灰败,一脸不耐烦的叶贾君,正送他们出府。
下了府前的台阶,老先生们揣着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具是摇了摇头,心下暗自无奈。
彼此道了个别刚要走,便听见后面叶贾君的吆喝:“还不快走,搁我家门口是在打什么主意呢?你们这起子人就是一个个天天满嘴胡沁,啥本事没有!”
叶贾君也不多理他们,斜楞着眼又瞧了一会,眼见几个老头儿都走了,晃了晃身子,便要入府去。
也就在此时,就着清晨的阳光,叶贾君远远地望见东边石板路边蹲着个小老头,打着一幡儿,上面写着“专治疑难,妙手回春”。
叶贾君心想,甭管是什么大夫都给自己母亲试试吧,就朝那边喊:“诶,那老头儿,你过来你过来。”
那小老头好像是在蹲着睡觉呢,一听见有人叫自己,接着就是一激灵,睁睁眼四下里看了一圈儿,见是那府门口的少爷喊的,提溜着幡儿一溜小跑就过来,咧嘴一笑,一嘴的小黄牙:“少爷,您叫我?”
叶贾君心道这破衣烂衫的怕不是个江湖骗子吧,忽的想起自己的病,便有心想试试他,遂站直了身子,斜着眼,撇着嘴:“大爷我考考你,你说我找你是治什么?”
只见那小老头收起一脸谄笑,端出一副正经大夫的派头来,但他不搭脉也没看舌,上下打量了叶贾君几眼,脸上就又带笑了:“这位爷,我说出来您可别不乐意。您眼窝深陷颧骨隆突,腮又瘦瘦的,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又看您这身量,怕不是裆下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