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
来容城前,许碧青就大致了解过容城上层。
周家虽是小小的县令,但到底挡不住长女嫁得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而周兮月更是众千金之首,若她想要在容城立足,必然需要与周兮月结交。
所以,在看到周兮月的时候,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心知,周兮月性子冷傲,恃才放旷,并且与叶桑是蜜交。
但……那又如何?
过了今日,叶桑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身为县令之女的周兮月就算再重情重义,也不会再与叶桑有任何瓜葛,念及于此,她眸里幽光闪闪,唇角抹过一丝轻笑。
她这辈子,最喜的事情,便是将属于别人的东西从她们手中夺过来。
小道苍凉,三人走至岔口。
周兮月一身红衣潋滟,映着背后暗灰的天,仿佛一簇熊熊的烈火,煞人眼球。
许碧青眼里拂过一丝幽光,白净的脸上挂着一丝甜笑,娉婷地走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周小姐。”
她模样灵秀,却从来不会太过于出挑,反而讨喜,也就是因为这样,在云城的圈子里,从来没有其他家的小姐将她当作劲敌。
她以为自己这般模样,总会引人几番好感,哪知,周兮月不曾看她一眼,便有些冷艳地擦身而去。
对于自己不喜的人,她素来连一眼都不愿意施舍,更何况,清禅大师是她极为极为敬重的人,对方方才如此不敬,到底已然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早已料到周兮月并非如寻常小姐那般容易亲近,但许碧青却不曾想过,对方会这般高冷。
见对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视她如空气,许碧青脸上的甜笑变得僵直,就连一侧的玲珑也面带怒意。
但很快,她的表情松动。并没有任由周兮月离开,她飞快地回神,走至对方身侧,微笑:“周小姐,既然相见是缘分,许是我有些唐突了,我是姓许,来自云城……”
“云城?”听到这句话,周兮月骤然停下了脚步。
她双眸微垂,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许碧青的脸上。
对方面上带着轻纱,透过薄纱隐隐能看到半边脸,肌肤上的红肿和颗粒,周兮月心底莫名拂过一丝恶心,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如针一般的尖锐:“来自许家的许碧青?”
并未想到对方会认得她,许碧青一愣,随即扬起一丝笑:“正是碧青,不知周小姐是如何……”
她的名声在云城全城皆闻,但在容城,知道她的,寥寥无几。
但还未等她说完,对面的周兮月却是一声冷笑,抬起手,一侧巴掌便朝着她另外半边完好的脸挥去。
“啪——”
许碧青猝不及防,直接被打得侧过了脸。
“如何识得你吗?”周兮月轻笑,面不改色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拿出一块绯色的帕子拭了拭手,道:“我对那些个阴毒狠辣的女人,总会有好记性。”
对清禅大师不敬也就罢了,竟然还害的桑儿名声狼藉,她如何能忍?
她虽在宝光寺静修,但并不代表消息不灵通,早间的事情她的人早已经上报了上来,她甚至可能比其他人还要早知道几分。
自从来到宝光寺,她和桑儿一直有通信往来,知道她有位来自云城的表妹来访。
周家并不似表面那般,不过是趋于县令之位,要不然,长女也不会嫁到京城的高门,只不过是家族底蕴不为人知罢了。
之前桑儿在心中提起过那段时日,院子里的怪事,那时她便清楚有人作梗。她调查过云城的许家,一年之后,后院的庶女和嫡女,十之七八都香消玉损,她本就在后院争斗中长大,如何看不出这许碧青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淳善?
叶有容不可能有这番心机和城府,除了她,叶家还能有谁?
许碧青还真当所有人是她掌中的无鼻小丑么?
被狠狠地扇了那一巴掌,许碧青浑身颤栗,双眼瞬间通红了起来,心里的怒火抑制不住的升腾:“周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对我?”
先是被许氏打,如今又被周兮月莫名其妙的一个耳光上来,她如何能受得住?
她即便是不用照镜子,都能够想象,如今自己这张脸如何狼狈和狰狞。
周兮月却是目光骤寒,唇角的冷笑嵌在寒风里,犹如冰凌:“无冤无仇?你有胆子害人,就该想到过因果报应!许碧青,你做的事情,你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还真当所有人都瞎了吗!”
周兮月护短,而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她向来不假辞色,该如何便如何。
该甩耳光便甩,又算没有道理,谁又能奈何她?
素来就在高位,她的气场强大,隐约便将许碧青压制了过去。
许碧青气得简直快要神魂俱灭了:“周小姐,证据呢!你说我害人,证据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兮月竟是这样的人!
她在云城的时候,什么性子的小姐没见过,哪一个没有被她制的服服帖帖的!就这,周兮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简直气炸了!
“证据?我周兮月做事,何事需要证据?许碧青,光是你主动靠过来,挡住我的路,我就有权治你!”周兮月冷笑,高挑的眉眼勾着几分冷然和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
“也不瞧瞧自己是谁!”
许碧青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死死地攥紧了手:“周小姐,做事要讲道理,我不过是想与你交好而已。你这般无凭无据,若是被别人知道,只怕……”
对方眼里的嘲讽和不屑就仿佛针一般的扎来,许碧青恨不得伸出爪子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但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咽下了一口恶气。
“我做事还怕被人知道?倒是你,许碧青……”周兮月走上前,纤纤素手缓缓地爬上许碧青略微有些松散的衣襟,然后猛然用力地合上,阴森森地说道:“做了坏事,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着点……若是我被发现,你又做了什么,小心我连命都不要了,你做了什么,我十倍还给你!”
她这辈子最为痛恨阴毒狡诈之人,这许碧青竟然妄想害的桑儿名声狼藉,简直就是踩到她的底线!
多的,她不会再说,桑儿要如何做,她自然不会插手,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袖手旁观!
她的话语俨然疯狂,应该说,自从李氏出事之后,她便已然没有其他的顾及。
这话一出,许碧青顿然被她眸里的森然惊住,一股恶鬼缠身,毛孔悚然瞬间从心底袭了上来。
而一侧的玲珑,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看着她们二人,吓得脸色发白。
“周兮月,你……”
周兮月笑:“别让我再看到你!”
语毕,她重重地拍了几下许碧青的胸膛,转身离去。
许碧青被拍的胸脯生疼,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仿佛猝了毒。
到底是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无比忍耐地攥着手,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在小道尽头,她才缓缓回神,瞪了一眼一侧吓得颤颤微微的玲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玲珑立马回神,低着头,连忙将她扶住。
看着她好不容易快好的脸颊,另一边又开始红肿,忍不住咬唇:“小姐,我们……”
她也没有想到,那位小姐那么彪悍!说打就打!
“刚才不是有人说,京城的队伍到了吗?我们赶紧回去,至于我的脸……”许碧青声音一顿,越发的森寒:“如实说!”
周家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厉害得上京城来的官员?
她就不信,往后她没有机会治她!
说完,她在玲珑的搀扶下离开。
……
这一处,庭院深深,枯叶飘落,又是一番景致。
周兮月回了屋,进门便看到李氏坐在桌前,低眉顺眼地在缝制衣裳。
心里一暖,她走上前,便将李氏手里的料子拿开:“娘,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李氏一笑,见女儿被寒风吹得鬓发凌乱,眉目慈爱地伸手将其勾至她的耳后:“怎的那么快就回来?”
“清禅大师要休息。”周兮月淡淡道,倒是想到方才在路上遇到的事情,笑了笑:“娘亲,女儿的性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往后嫁不出去,就陪你过一辈子。”
她倒是有些担心。
她已经及笄,因为周荣光眼高手低,遂一直并未定亲,而如今,她们已经和周府那里生了间隙,只怕往后并不会好过几分。
更何况,她的亲事,李氏还不能完全做主。
她本就随意一说,嫁不嫁人对于她而言无所谓。
却不想,李氏微微一笑,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忽然道:“等过了这年,我们去京城看你大姐吧。”
周兮月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娘亲?”
她深知李氏的安逸的性子,京城的势力盘根错杂,李氏是不会愿意去的,即便是她长姐嫁到京城,李氏也不愿去京城小住,而如今……
“容城太小,月儿,你该多出去看看……”
“那周府那边……”周兮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