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国的皇子,除了太子居住东宫,唯有在成亲之后,才可封爵开府。
而如今,除了十一皇子,唯有云浩天依旧住在宫内。
一是圣上尚未赐婚,二便是不受重视。
宫内并无多少奴仆,管公公亲自便侍奉其宽衣沐浴。
见管公公勤勤恳恳的模样,云浩天似是想到,忽的轻描淡写地问道:“公公,可知城中还有多少尚未定亲的官家小姐?”
未想到云浩天会问起这个,管公公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困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就奴才知道的,有刘尚书的侄女,还有北衡将军的么女……”
“苏婧和那个冯瑶?”三皇子扬眉,随即叹了一口气:“她们两就算了,你闲暇时候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苏婧心系长夜,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那个冯瑶,传说长的虎背熊腰的,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他不是十分重视长相,但是他不想娶个“兄弟”回家。
“留意?”管公公诧异了一声,见三皇子不以为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三皇子这是?”
管公公的声音本来就尖,这一声更尖了几分。
“这个宫内是时候有个皇子妃了……”三皇子悠悠地说着,见管公公无比狂乱的神情,不禁勾唇:“我总不至于和你过一辈子……”
管公公在他满月的时候,就在这宫内。
那时他母妃方氏还在,只不过可惜,方氏出生卑微,一夜恩宠才晋升为妃子,帝王无情,那一夜之后便不曾过问,方氏不过诞下他两年,便香消玉损了。
念及于此,他眸底一沉,连带着笑意也跟着消然。
他缓缓地从管公公的手里拉开自己的衣服,自行宽衣解带,直至见管公公依旧愣在原地,扬眉:“管公公,你可以回去了……”
“是……”管公公依旧呆若木鸡,最后身体无比僵硬地转身离开。
等出了屋,管公公才悠悠地回过神来,脑海里尽是云浩天方才的话。
“这宫里是时候要有个皇子妃了……”
……
云浩天不近女色,就算是贴身婢女也不曾有过,比之姬长夜还更甚几分。
姬长夜在外故作风、流,而云浩天则被人误以为是“喜好男风”,引得了天下人的误会。
云浩天不屑于解释,顺势借着这个名头拒了不少官员送美人儿的想法。
时间久了,管公公也以为是真的,所以听到三皇子有这般想法,会如此惊异。
见管公公失魂落魄地离开,三皇子失笑,直至沐浴完,他套上长衫从浴池里出来,便看到姬长夜坐在软榻上,等候多时。
他走上前:“等了很久?”
“你看上哪家小姐?”姬长夜答非所问,放下手中的茶杯。
显然将他们方才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云浩天一笑:“难道我想要娶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闻言,姬长夜睨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还道你喜好男风,会终生不娶。”
“不过未看到欢喜之人罢了。”
出生在帝王家,对于另一半他自是比常人要慎重。
听见他如此回答,姬长夜扬眉:“那现在有了?”
闻言,云浩天一顿,自嘲了一下:“不过是看你和叶小姐情投意合,有些倾羡罢了。”
他看得出来,今日长夜穿的云衫有别于往日。
虽阵脚比之以往并非有细腻,但他看得出做衣裳的人的情深意切。
他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情投意合吗?
听到他这话,姬长夜勾唇,唇角勾出一丝柔和。
云浩天看不惯他这番模样,轻哼了一声:“等我娶亲,娘子自是不会比你家娘子差……”
姬长夜一笑,对他的话误以为意:“于我而言,没人能比她更好。”
最起码,他觉得现在是最好的。
闻言,云浩天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反驳他。
他转移了话题:“逆贼被诛,只怕这几日宫内不太平,太子这一次去西北,恐怕另有隐情。”
祺贵妃死后,太子便请旨去了西北一带,不日便出发。
姬长夜未开口。
而云浩天则是走至他身侧,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北有蒋贺,西有姬镇国。西北军驻扎云关,自成一户,西北军头领蒋贺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吃软不吃硬,若不是兵权握在他手里,他为人不善变通,听从朝廷安排,恐怕会成为第二个……”
末了,他动作一顿,收住了嘴,抬眸看向姬长夜。
却听见姬长夜沉沉地接下话:“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姬家……”
语落,尾音冷峭,阵阵的冷涩。
如今的姬家。
若不是因为军心和民心,只怕早就不复存在。
月色透过纱窗照进,落在男人的脸上,隐晦不清。
“啧——”轻轻一声,他将茶杯放下。
云浩天抿唇,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气氛凝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太子去西北,必有所图。
“西北军和西境军虽不是一家,但蒋贺昔日曾和我父亲有旧交。北壕一战之后,蒋贺离了西境,自己带兵到了西北自成一军……”
圣上念他有功,所以才没有罚他。
但如今西北的势力过于集中,若不是蒋贺不擅权谋,只怕早引起圣上的忌惮。
三皇子一愣:“所以,他知道些什么?”
如若不然,蒋贺也不会离开西境。
“那你……”
“蒋贺是蛮牛,我曾派人和他洽谈,连谈都没有谈,就被赶了出来……”姬长夜低声地说道。
蒋贺昔日曾是姬莫邪的心腹,但在姬家三将牺牲之后,第一个离开的,却也是他。
蒋贺在西境军中颇有威信,他的离开,导致后来原本就涣散的军心更加不稳,几个主力直接随他离了姬家,去了西北,驻守云关。
闻言,云浩天叹一口气:“谁道蒋将军空有蛮力,只怕他心细如发。”
蒋贺离开西境,只怕就是为了姬家。
姬长夜默。
云浩天又问:“既然蒋贺是如此固执之人,只怕这次太子一行,不会那么顺利……”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姬长夜打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云浩天眼底划过一丝微光,几缕锋芒乍现了出来。
随即便听到他轻轻一笑:“你和我想的一样……”
对面,姬长夜勾唇,黑眸里暗芒肆意……
……
二人将事情谈妥,离开前,姬长夜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云浩天:“过几日你前往西北,我会让管公公多替你留意……”
知道姬长夜说的是娶亲之事,云浩天失笑:“我不过是说笑,即便我心中所想,又谈何容易?”
就算是皇子,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还不至于拉其他人同他一起受罪。
闻言,姬长夜深深地睨了他一眼,却未再继续说下去,飘然离去。
身后,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眼际,云浩天才收回眸,唇角略涩。
到底是孤单太久了,他竟奢侈有人陪伴……
……
这一处,容城,过了冬至之后,便不见大雪纷飞。
空气里意外的清新。
小桔园的闹鬼之事,时常发生。叶桑不动声色地带着角梅收拾,许是那一次被发现之后,不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在她们身后。
但小桔园那些无莫须有的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时间久了,全城的人都知道,叶家在闹鬼。
婚期将近,叶桑不再从前几日那般日日出门,而是闭门不问窗外事,同角梅绣着出嫁时要用的喜被。
被套是姬长夜之前托管家送来的江南云锦,云锦难得,正反两色,单单是看着那料子,就惊艳无比。
自己用的喜被,自然是要自己绣的。叶桑怕绣坏,在平日里不用的布料上练了许久,才敢下针。
直到某一夜,她收到周兮月的帖子,知道周兮月已然准备周全,她便令角梅收拾了东西,披着星光,带着角梅出门。
一路,披星戴月。
经过一处别院的时候,见那阁楼里有光,叶桑眼底抹过一丝诧异:“府上来客人了?”
那处别院是客院,平日里并不会有人住。
闻言,角梅抱着包裹,压低着声音说道:“听说这几日夫人的侄女来访……”
这几日,叶桑足不出门,自然是不清楚。
说着,角梅一顿,见自家小姐瞧她,便继续说道:“说是从云城来的,要在这儿多住几日……不过,感觉也不怎么样。”
说话间,角梅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
她这几日有出门,自然是知道一些什么,听说,这位侄小姐并非一般的小姐,可是位福星,但凡是经过她手上的东西,坏了的也能变成好的。
她远远地瞧过那小姐一眼,也没有看出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见自家小姐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角梅顿时就觉得不好了:“小姐,你难道不担心她是夫人派来对付你的吗?”
那小姐是传说中的福星,是真是假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