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李氏刚醒,还很虚弱,喝下一碗淡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桑不好继续呆下去,便和周兮月告别。

临行前,她思索了片刻,见周兮月神色清明,低声地说道:“如今李伯母已经醒来,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有难处,可以寻人来叶府找我。”

闻言,周兮月眉眼弯弯,欣喜地笑了笑:“那是最好,不过你放心,这几日赵姨娘也不好作威作福,她刚才没让我好过,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就算赵姨娘在周府风头再盛,再有老爷顶着,好歹她身份尊贵,又有京城的姐姐护着,自然不会畏惧赵姨娘太多。

方才赵姨娘临走前,她小小地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那女人用香害我娘亲,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调香之法,懂得赵姨娘身上那香和哪位香料融合可以使得肌肤不适,娘亲房间里的香如今都是我在选,赵姨娘敢来,我就敢让她不敢出门,看她还敢来我娘亲门前作威作福!这段时间,恐怕她自己都会觉得丢人不敢出门了。”

周兮月捂嘴一笑,杏眼里满是狡黠,不似平日里大家闺秀之状。

闻言,叶桑抿唇一笑,见她如此也就放心了。

而周兮月却是有些担心她:“我姐姐前几日来信,我知晓你将嫁入将军府,便帮你寻姐姐打探了一下。京城危机四伏,将军府并不如想象中光鲜富丽,只怕你嫁过去并不会好过多少,你这段时间为往后做点准备,小心才是。”

她和叶桑相识不久,如今叶桑即将出阁,周兮月多少有些不舍。

看出她的心思,叶桑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姬家会护着我。”

就算姬长夜不护着她,还有姬老将军。

再加上她和姬长夜的约定,最起码,如今在叶家,她有将军府这座大山顶着,许氏和叶有容不敢对她如何。

至于叶贾君……

想到这个人,叶桑轻轻拧了拧眉,并没有开口说起。

如今叶贾君是个疯子,不管如何,她会小心。

这一番话,二人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叶桑今生活到如今,活的孤寡,除了角梅,并未什么朋友,如今有周兮月,性子多多少少比往日要活泼一些。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叶桑告别离去。

坐上马车,暖气升腾,她脑海里却不断地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些疲惫。

角梅在一旁守着她,见她柳眉紧蹙,担忧地抓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日李氏不提温锦绣,角梅看得出自家小姐多多少少有些低沉。

“只怕是有些难了。”听见她的声音,叶桑的思绪从那片混沌中抽出,她睁开眼,吐出一口浑气,有些放松地说道。

如今,她深陷泥泞,想要跳出并不容易。

她看得出叶项伯并不希望她嫁入京城,要不然之前她出事的时候,他会那般顺水推舟。

叶项伯没有妾,这辈子除了原配温锦绣,也就是如今的许氏。就算是温锦绣在世的时候,叶项伯除了许氏便不再有其他的女人。

她并不知叶项伯和温锦绣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的问题,但她知道,这一点问题,足够让叶项伯从来不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越想便越复杂,出神地想着,叶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周府,怎么进的小桔园,她只记得手臂处的温热,只记得耳边角梅一遍一遍的说着:“小姐,奴婢相信你,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窗外雪白的一片,往日里团儿的小窝,现在空荡荡的,忍不住仍是心中一揪。

“角梅,你说团儿会不会恨我……”叶桑静静看着小院中被大雪洗刷过的一切,背对着角梅,轻轻地语调,似有还无。

“小姐小姐,团儿不会的。小姐,你别这样。”听着叶桑语气中的沉寂之意,角梅慌张喊道,一开口,眼泪却是先一步跑出。

角梅匆匆跑上前,想要拉住叶桑的衣袖,刚刚一瞬间的叶桑,背影凄绝。角梅心中隐隐觉得,若是此时此刻不拉住叶桑,下一刻叶桑便会消失不见。

这般想着,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小姐,你别抛下奴婢。”角梅紧紧拉着叶桑的衣袖,哀求道。

“唉——”叶桑长叹一声,但终究是转过身,对上角梅乞求的眼神,更是心下一痛。“不会的,角梅,这些年跟着我,实在是委屈你了……”说罢扶起听到她这话后泣不成声的角梅,从怀里掏出手帕,温柔的拭去角梅脸上的斑驳泪痕。

“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

……

与此同时,西子亭外,严寒峭料。

房间中却是一派春意盎然。

“容容,我想死你了。”

“看你猴急的样子,”叶有容娇嗔道,作势要拍开男人的手,若有还无的力道。

“先说正事,上次的事情怎么办成那样子?”

想着叶桑即将要嫁入将军府那副得意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然后紧紧按住男人的大手。

男人抬眼,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当下动作被阻,眼底闪过几丝不耐烦。嘴上却是温声细语地道:“谁能想到你这个姐姐如此狡猾,而且还有将军府的人保她,我也没办法啊。”

叶有容羞恼地拍着他。

“我的身子都给了你了,我的心也给了你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叶桑欺侮我,我在叶家半点地位也没有,你都不心疼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般,惹人心疼。

“好了好了,容容,你想我怎么收拾她,我都听你的不成?你这样,这样……这次一定成功。”

闻言,叶有容眼眸一闪,一字一顿:“若是这次不成,往后你别来寻我!”

想起之前叶桑在府门口的嚣张,叶有容的杀意不减。

容家大少早已经急不可耐,听着她的话,立马发誓:“我办事,你能不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女人!”

……

门外,叶有容安排望风的小丫鬟亦是面色通红,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想要躲开这声音,却是不敢,只听得只言片语的叶桑怎样怎样。心下大骇,却是丝毫不敢言语。

……

而京城,每年一度的冬季狩猎临近。

表面上是一场冬天里用以调剂无聊的生活的赛事,其实还是皇上坐镇,为了选拔出,那些出列拔萃的人才为朝廷所用。

这是每年冬季出去春节皇室最为盛大的活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赌场,开了不少赌局。

“赌坊可是开了好几场赌局了,你们猜着今年冬日涉猎谁能拔得头筹?”

“太子都连着好几年夺了头筹了,我定是压太子。”

雅间内,折袍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吵闹声,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他刚要愤慨地出门和别人对吼几句,便被自家爷叫住。

“折袍。”

折袍脚步停下,满脸委屈地扫向姬长夜。

姬长夜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听着楼下的谈论,眸里的微光四溢,他一顿,从怀里掏出银票。

见状,折袍眼睛一亮,看着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差点流口水了。

姬长夜还未开口,大堂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那可未必,三皇子同样人中龙凤,骑射功夫也是了得,我压三皇子。”

这声音一落,便听到大堂里一阵喧哗。

有人压了一千两压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随即又听到有人喊道:“哎哎,你们快看,这是压谁,赔率都到了压一赔二十了。是姬大少爷,还真的是姬大少爷。”

“这有何大惊小怪的,姬大少爷平日里不学无术,沉醉美人乡,骑射功夫莫说太子和三皇子,估摸着就连寻常人家的公子都是不如。”

随即,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但更令人嘲笑的是,一个黝黑大汉忽然从雅间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人群之中,挥手千金般拍下了足足三千两的银票,道:“我赌姬大少爷!”

这番,笑声更大。

而折袍却面不改色,目光里却有着神之鄙夷。

切,这些愚蠢的人类,不懂爷的内涵!

等等等,这三千两压下去,自家爷要是赢了,能赢多少?

这么一想,原本脑容量就有些不够的折袍顿时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