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
何溪来访。
高洋问何事?
何溪嗫嚅片晌。道:“高兄弟,有一事相求,却不知如何开口。何某为难得紧。”
高洋笑道:“你我兄弟一场,有事尽管说,能出得上力,自不会坐视。”
何溪也笑了。
“是呀,何某闯荡江湖多年,要说最佩服的还属高兄弟。正好手头上这桩大难事,思来想去,多半唯有高兄弟才能化解。”
高洋道:“你也别帮我戴高帽。帽子太高,风一来要倒。有事说事,如若能帮,自不待言……”
何溪神色讪讪。
沉吟须臾,随后道:“一千两百九十六年一次的两界大战,高兄弟可有了解?”
高洋点点头。
说道,“尚可。怎么?何兄所遇疑难,来自两界战场?”
“不错。”
……
大乾疆域有空间裂缝通往深渊魔界。
史书记载,上古初年,深渊入界。其时,羲皇烛龙、娥皇女音俱在,率人族大军抵御之。
历经百年鏖战,深渊退却。
其时,魔族大君曾言,每隔一千二百九十六年的空间潮汐,深渊必将重临人间界。
有鉴于此,两位人皇在两界边境,筑三十六座城池,镇压空间潮汐。
千余年后,人族元气未复,深渊果然重来,这次烈度更甚。
非但有深渊魔族,更有天外神魔降临。
三十六城池毁七座,剩二十九。此一战,羲皇陨,娥皇失踪。
幸而最终深渊退去。与此同时,天外神魔也消失无踪。
燧皇于百废待兴中继位。从此人族进入休养生息。然而确如魔族大君所言,每一千两百九十六年,深渊便会入侵。
迄今算来,怕是要有九十九次了。
如非深渊每隔千余年的入侵,按人族的政通人和,不定早已进入空前盛况。
怎奈每次都好景不长。
譬如前数月,便有魔族小股军队进犯真武会镇守的天武城。
那时,真武会有陆游坐镇,又有其它宗门支援。
之后太上观延生真人、寒衣天剑殷独城联袂而至。
魔族大军溃败。
饶是如此。
真武会资源告竭。遂命何溪往康墟筹措战备资源。那次正好高洋强夺白骨记,手中物资不少,支援甚多。
没想到,就在陆游陨落远古战场的今日。天武城外又现魔踪,瞧状况,比之上次人数更多。
这下,真武会慌了。
陆游在时,天武城都险状连连。而今不在,岂不更是岌岌可危。
原本倘然赵永平没废,一应会务自是找他。
可是现在赵永平闭关疗伤。
那么当家的就成了找人驱逐赵永平的何溪,所以高层们立即把这桩难题扔给了何溪。
何溪乍闻此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尼玛,刚刚完结了内部纷争,孰知又来兵家大事。
简直要人命啊!
他若有师傅陆游的本事,自不待言,当晚便会赶往天武城。
奈何,他仅先天,按人族强者原本商酌好的潜规则,不去两界战场的先天,连知道深渊的资格都没有。
而今,骤然间要他担当御敌重任。突然觉得,这个责任实在巨大。
万一因为自己,天武城失守,导致深渊进入人间界,从此生灵涂炭。
那么自己纵然百死也难赎罪。
想来想去,只有找高洋了。在他认识的朋友里面,貌似高洋能力最大。
听完何溪叙述。
高洋沉吟道:“果然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还没接任会长之职,只是掌了一些实务,却已有大麻烦找了上来。”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何溪喃喃自语。瞬间觉得这句话当真说到了心里。再没任何语言,足以形容自己目下现状。
“高兄弟说得对极。确实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当然这也与个人能力有关。
如果能力强,责任重些,没干系。
可是没甚能力的话,好比我现在,那可真是窘迫已极。
不瞒你说,这次倘然天武城失守,那怕我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高洋颔首。
又道:“一千两百九十六年一次的两界大战,素闻已久。具体如何,高某也不怎么明白。还请何兄细细道来,容我斟酌一番。”
“好……”
两界大战每隔一千二百九十六年。最初是由深渊大君叫吼而来,之后由羲皇向各人族部落道出。
说是这么说。
上古以降,九十多次两界战事来看。
所谓一千两百九十六年,并非那么精确。有时会向后延伸一两年,有时又会提前数年。
时间很难估定。
总之就是一个大概。
根据人族前辈判断,深渊入侵,多半和空间潮汐有关。
但须潮汐来至,裂缝豁口增多或扩大,深渊魔军即可大举攻袭。
反之,只能三三两两偶尔破入。就如高家千军老祖天牢城一战,突然跌入空间裂缝,及后去了远古战场。
因此,目前两界战场上的魔族,皆是因为被深渊空间裂缝吸入而导致。
由此可见,深渊环境势必恶劣异常。不然,明知那里有空间裂缝,何须冒险靠近。
“何兄,听你这么说,想来此番潮汐又是提前了。”
“不错,计算时间,原该还有两年多,但近半年,魔族蠢蠢欲动。前有天牢城遭遇战,后有本门天武城大战。
前些日,本门得讯,魔族曾大举进攻天魂城。幸好那时不知何故,魔族内部貌似出了异状,天魂城有惊无险,安然渡过险厄。
不过大伙推算,魔族安静不了多久。果然,这次天武城外,再度出现小股魔族。”
听到天魂城三字,高洋皱了下眉。此事,宗主与大长老怎么都没提及?
两界战场人族各城剑拔弩张,少不免连想到妖域希望海亦有天外巨魔蠢蠢跃动,也不知两者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当下即道:“那索性去看看,起码要尽力了解敌情。不然,全凭臆想,很难做出针对敌人的计策。”
何溪喜出望外。
“高兄弟愿意去天武城?”
高洋理所当然道:“不去如何了解敌情?”又问:“你家赵师兄现今如何了?”
何溪喜色陡滞,缓声道:“他被破了七煞剑影,伤势极重,此刻正闭关疗伤,若无个三五年,休想恢复全盛。”
高洋轻笑:“那七煞剑你拿了没有?”
七煞剑为真武会会长才能执掌的利器,等如国之玉玺。
何溪摇摇头:“他想给我,不过我没拿。”
“你是想学你家师傅,当个大长老?”
何溪颔首,“高兄弟,会长很累得。你也知道我,其实胸无大志,我目前只想快些传承师傅的绝艺,然后好生守护龟蛇山。至于旁的什么,皆无挂碍。”
“你呀……还是太仁慈……”最后一句,高洋说得语重心长。按他所思,所谓除恶务尽,正当其时。怎奈何溪这家伙良善不过,心肠之软堪比陆前辈。
作为外来力量,强力压伏赵永平,已是极限,若再咄咄逼人,处处摄政,此刻畏于一时的诸多长老,未必会怯于一世。
所以,高洋才立即置身事外,做出一副此前义愤皆因赵永平行事太过,既然何溪无恙,便立时退出的样子。
……
真武会总舵龟蛇山毗邻汉江。近旁有条支流汇集,聚水成湖,名唤界湖。
此湖禽鸟群集,水草丰茂,更盛产鱼虾蟹鳝等鲜美水产。
湖面浅滩极多,又有数十座或险峻,或雄伟的山头,这渺无际涯的水天之中,形成无数小岛。
这里有很多捕鱼为生的渔民。同时这些渔民里面既有真武会的外围帮众,也有不少家属。
而天武城路径竟然就在界湖底下。
吩咐麾下且先返回稽州。
高洋随何溪,连同赵系的秦、白长老,和原属陆系的掌库晁压,司杀离耀,以及准备戴罪立功的征伐堂长老谷寿。
一行七人来到界湖上空。
赵永平闭关疗伤,为防他麾下多生事端,故而直接带上了秦、白两人。
至于晁压,坚贞的陆系。即便高洋没来之前,便自始至终站在何溪这里。
另外的司杀离耀和谷寿。
罪名差不多,皆是背主另投。不过一个已经付诸于行,另一个则以观后效。
望着碧波万顷。
高洋道:“天武城通道设在湖底,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及。”
何溪道:“我查了宗门记载。数万年前,这里原是陆地,只是后来沧海桑田,才有了这片界湖。”
“原来如此……”
高洋回头,目光掠过几位真武会高层。
“两界战场,我闻名久矣。早听说,深渊魔族觊觎人族疆土,十几万年进扰不绝。
此番来了,倒要好生看看,那些魔族究竟有多穷凶极恶,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还是特别神通广大,竟总是盯着咱们人域不放。”
“有高大人在,天武城危机多半可解。”
谷寿拍着马屁。
这人生相粗犷,穿着上也是露膊赤肩,短袖短裤。殊无汉江以南的细致精雅。
乍一看,两字,粗汉。
偏生喜欢鉴貌辨色,顺风乘舟,此刻又来阿谀高洋。
高洋哪吃他这一套。
呵呵一笑。
懒得理会。
他把谷寿交给何溪处置。就是考验他的临机决断能力。
最终何溪说了,初掌会务,不好擅诛高层。不妨给谷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高洋无所谓。反正这事交了给你,是好是坏,自己负责。他又不是爹妈?
边上秦长老道:“谷长老,这会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天武城告急,咱们快些赶去才是。”
谷寿神色讪讪。
秦长老执掌律法,漫说他,往日陆游都觉头疼。
高洋说了一句。
“秦长老说得不错,咱们下去吧……”继而又道:“谷长老那么信任我,不如就由你来开路先行。”
谷寿闻言大喜。起先的悻悻然全然尽去,威风凛凛道:“谨遵高大人之命。
话罢,当先钻进湖里。
高洋等人随之。
无敌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