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周子铭从邻省出差结束。傍晚飞机落地,刚开机就接到赵知砚电话:“回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心道这人还算良心,周子铭哼笑一声。肩膀夹着手机,歪着脑袋取行李箱:“行啊,不过有个?文件主任急着要,我得先回趟医院。馆子位置发我,我晚点就到。”
“不急,我们也在科室还没走,”赵知砚说,“那等你一起吧。”
背景里依稀有李岩峰的声音,大概又是难得时间凑巧,几人一块聚聚。
周子铭打辆车回医院,交接完工作再去赵知砚办公室,果然?李岩峰衣服都换好了,正在那翘着腿喝茶。
他也渴了,走去夺过杯子喝一口?。
赵知砚见他进?来,合了电脑起身拿车钥匙,周子铭问道:“咱去哪吃?那廉航飞机不管饭,我都快饿死了。”
“那你赚了,”李岩峰说,“今天是嫂子在家下厨请客。”
“是吗,”周子铭反应一阵,嘿嘿直笑,“我说呢,刚还想问怎么?嫂子没一块来。”
之前听褚霖讲梁初厨艺好,可惜一直没好意思也没找到机会蹭饭。
如今他功劳苦劳加在一起,终于能?名正言顺去吃个?饱,周子铭双眼?放光往外走,李岩峰跟赵知砚跟在后边,望着他背影摇头感叹:
“还是有老婆好啊,你看?这没成家的一个?人多孤单,请他吃顿家常饭都这么?激动。”
赵知砚笑了。
上月赵知砚领了证,没过几天李岩峰也加入相?亲大军,最?近正跟个?女孩谈婚论嫁。
时过境迁,想当初三个?单身男人,转眼?间就有两个?弃暗投明,人道婚姻是围城,外边的想进?来,里边的要出去,不过热恋和新婚除外,不像围城,倒更像高开的股市。
外边的犹豫不决,看?着满眼?飘红,担心总有一天会变绿。
里边的却正尝甜头,一边甜着,一边又觉得该有福同享、有跌同绿,快乐之余,总想拉那外边的一起入股。
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人火大,周子铭立刻顿住脚步,咬牙回头:
“行啊,你们两个?现在了不起了是吧?赵知砚,才领了一个?月证就给你嘚瑟成这样,要不是我好心替你出这个?差,你能?有时间结婚?还有你李岩峰,婚都没结呢就叛变,当初你失恋,是谁陪你喝一晚上吐一早晨?你们两个?,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马太效应诚不欺人,赵知砚跟李岩峰笑着听,也只当他是恼羞成怒,不怎么?生气。
倒显得他自己孤单可怜又嫉妒红眼?玻璃心,周子铭恨恨瞪一眼?,一怒之下去赵知砚家吃了三碗米饭。
其实就是矮子里拔将军,梁初刚下班,也没多少时间准备,就只选了家常菜里稍繁琐点的几道,凑了个?五菜一汤。
只是人总输在少见多怪,随便?做几道菜,就直接抓住这单身多年的男人的胃,三碗吃完,梁初要给他再添,被赵知砚拦住:
“这人比褚霖还能?吃,别管他了,让他自己盛。”
李岩峰在一边直笑,后来问梁初还有没有认识的女孩介绍,快救救这濒临旱死的可怜人。
赵知砚摇头道:“别想了,她就一个?闺蜜,让急诊那姓褚的弄走了。”
“怎么?就一个??”周子铭破罐子破摔,“不是我说啊,嫂子,你也多交几个?朋友嘛……”
赵知砚抬手削他,警告他喝醉了就少讲话。
梁初笑笑,起身去把锅里剩的一点汤底再盛出来,后来他们聊起医院的病例政策,也就不再说这事,渐渐聊到十点多钟,吃饱喝足散了伙。
周子铭跟李岩峰拼车回家,走时踉踉跄跄的,还得人扶。赵知砚送下楼,回来时餐厅里梁初背对着他在收盘子,安静沉默的一道背影。
他径直走到身边,弯腰去看?她的脸:“怎么?了,不太高兴?”
梁初摇头,他压眉道:“骗人。”
拿过桌角的酒瓶,拾起塞子塞严:“他们喝酒熏着你了吧?下回我不让他们在家喝了。”
“没事啊,”梁初说,“我又不是你,闻酒味还难受。”
“那是嫌周子铭吃太多?”他继续猜。
“怎么?可能?。”
“嫌他太吵。”
“不是……”
“都不是?那就是因为他那句话了。”
这回梁初没做声,过一会抬眼?,赵知砚正歪头看?着她笑:“猜对了?”
他望着她眼?睛,良久之后,莫名其妙地,她也笑了笑。
随之低下头去,把盘子一只一只叠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朋友太少了?”
“没有啊,他喝醉了瞎讲的,不用?管他。”赵知砚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怎么?他随口?一说,你还听进?心里去了。”
梁初轻轻“嗯”一声。
赵知砚替她收盘子,她撤了手站在一边。又是一阵沉默,后来赵知砚偏头端详她神?情,想了想又道:
“朋友嘛,多就多了,少也就少了,都没什么?。你看?你现在,随时想喝酒,随时都能?约闵雪出来,你们两个?合拍,想做什么?都能?互相?陪着,所以其实有这么?一个?朋友也就够了,是不是?”
“就算她哪天临时有事,不是还有我?”赵知砚补充,“你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请假跑出来陪你。”
“你做什么?梦,以为医院是你开的啊?”听到这,梁初笑出声,“领个?证都那么?难,上周末都差点没休成的,还说什么?立刻请假,骗子。”
的确,赵知砚便?也笑了,低下头继续摞碗。
梁初望向?他侧脸,因为高,他站在桌边时弓腰颔首,低眉抿唇,有些认真的模样。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她性格实在是有些闷,怎么?一路慢慢走着,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记得从前她在大学?时,起初也没多少朋友,不过陈炀那人是招摇而意气风发的,总是有着参加不完的活动、此消彼长的人脉,身边男女朋友络绎不绝,便?连带着她也结识不少。
他就像一只漂亮的鸟,永远在扑腾翅膀,忙不迭向?人展示自己光亮的羽毛。
可惜她却不是鸟,她更像一口?湖,沉沉的、静静的,鸟儿来了就搅起些波纹,可那波纹不会长久,过一阵便?又自然?而然?地消减下去。
鸟是没法栖在湖上的,所以后来,他终于还是走了。
到如今,她已很久没见过那只漂亮的鸟,也早过了被它搅起波纹的时候,倒是那湖岸边始终有个?人默默坐着陪她,从前鸟在时他坐在那儿,后来鸟飞走了,他还在那儿。
“现在这样好吗?”她看?着他,忽然?开口?问。
“很好。”赵知砚答。
她慢慢弯起嘴角笑了。
盘碗收好,赵知砚小心托在手里,端去厨房洗。经过她时,他一顿步子,低下头来亲她嘴角:“今晚的菜真好吃。”
“所以呢?”
赵知砚自觉:“所以我洗碗。”
梁初满意,却也无?聊,还是跟他进?了厨房。
倚在门?边监督他刷碗,赵知砚把沾满油渍的餐具放进?水槽,放水,挤洗洁精,边动作边说:“你最?近怎么?了,好像情绪一直不太好。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
梁初想想,摇摇头。赵知砚打量她一阵,又问:“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
于是她又想了想。然?后回答:“快了吧。”
她向?来过得糊涂,什么?日子都懒得记的,赵知砚也知道。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把洗洁精打在洗碗巾上,拿起盘子一只一只洗。
油渍与化学?试剂混合的气味有点难闻,渐渐便?瞥着余光里梁初皱眉,抬手捂住嘴。
“你怎么?了?”他觉出不对,立刻放下盘子去擦手。
话音没落,那人已经捂着胃跑去卫生间,赵知砚吓一跳,赶紧追过去敲门?,听见里面水声,却没人答话,又过好久,梁初走出来,手按着胸口?,脸色发白:
“赵知砚,我好像……吃坏东西了。”
“你吃什么?了?”
他拉过她手急着问,心里却也奇怪。
看?她发作的时间点,应该是傍晚的食物?有问题,但那一桌菜他也全都吃了,他这有胃病的什么?事都没有,平时肠胃健康的反倒闹得厉害,实在是想不通。
他见她难受得直皱眉闭眼?,心疼地叹口?气,把人拉到怀里来。梁初低一低头,额头抵在他胸口?,赵知砚伸手慢慢捋她后背,轻声问:
“现在什么?感觉,想吐?”
“嗯,”梁初闷闷答,“你把你的胃药拿来,给我吃一片。”
“要吃哪种?”关心则乱,他赶紧问,问完又摇头,“不行,这也不能?乱吃啊。”
“没事的,就是你常吃的那种,”梁初说,“去年这时候我也闹过肠胃炎,当时医生给开的就是那个?……”
赵知砚抱着她愣了愣,原来去年夏天她犯过胃病,什么?时候的事,他却不知道。
不过他没时间管那么?多,点头说句“好”,扶她到沙发坐下,然?后就去翻药箱找药,大概是心里急,回来时胫骨被茶几角重?重?磕了一下,他皱眉倒吸口?气,那么?钻心地一疼,倒是莫名其妙有点醒悟过来。
他站在那儿思量,捏着药盒不说话。过一会,抬眼?慢慢问道:“你上一次生理期,什么?时候?”
梁初一怔,张了张口?,也静一阵:“……不记得了。”
“我们复合这一个?月里,好像没来过吧?”
“没……”
“嗯。”
那声“嗯”很冷静,也听不出什么?具体情绪。却吓得梁初后背冒汗,她震惊起身,看?着赵知砚转身,又把那盒药放回原处。
“药先不吃了,”赵知砚回来,挨着她坐下,“我看?你症状不太重?,就算真是肠胃炎,今晚不吃药也没事。”
他牵过她手:“明天上午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查查。”
手心里的指尖发凉,梁初声音在抖:“不会吧,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赵知砚吐口?气,轻轻笑了。见她脸色煞白,额头冒汗,他抬手,拇指抚着把汗擦掉,“明天就知道了。”
身体不适加心神?不定,梁初一整晚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赵知砚也没好到哪去,后来干脆放弃入睡,握着她的手,陪她躺在床上闭眼?聊天。
他们东聊西扯,不知不觉到了快天亮。梁初渐渐累了,讲话声越来越慢,到后来就没再有声音,赵知砚等一阵不见回应,把她手轻轻松开。
梁初还是睡不安稳,也就一个?多小时就又醒了。
醒时赵知砚已经不在身边,空气里有米和豆香,她起身去厨房,赵知砚开着最?微弱的灯在煮粥。
她远远地看?一会,忍不住“哧”一声:“还不一定呢,就对我这么?好?”
赵知砚认真看?着锅里,轻答:“我对你好,跟那个?没关系。”
许是她身体激素变化导致情绪脆弱,也许是因为才起床,手脚软着,耳朵也是软的。
梁初怔怔静了半晌,觉得眼?眶有些潮,反应过来时,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赵知砚看?看?她,笑了:“胃还难受吗?”
“难受,”她点头,却没控制住,声音哽咽得丢人,“比昨晚更难受了。”
赵知砚丢了粥勺,走过来揩她的眼?泪:“好了好了,都怪我。”
他把她揽到怀里,低头吻她额头,柔声道:“我对你负责,好不好?”
“不应该吗?”梁初抬眼?反问。
“应该,”赵知砚指腹摸着她眼?角,笑了,“当然?应该了。”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鸽了半多个月,无良作者良心好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