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谷传来捷报,燕云十八骑将骠月六万残军悉数斩杀,砍掉头颅筑成京观,摆放于谷口。
主将呼延准被俘,只有少数玄月军逃出生天。
自从大宁立足于世间,常年备受蛮子铁骑践踏,百姓心中阴郁积蓄已久,终于扬眉吐气一次,顿时忘记了亲朋好友离世的苦难,扎灯花,挂红布,放烟花,一边狂笑,一边哭嚎着苍天有眼。
李桃歌深知,老天爷不会救百姓于水火,是燕云十八骑和张燕云来挽此天倾,这份功劳,苍天接不下,当修庙立传是云帅。
只是这位大英雄的仪态实在欠妥,正躺在中军虎皮大椅,翘起二郎腿,喝着鹿怀安珍藏的佳酿,指尖偶尔夹起驼心送入口中,有酒有肉好不快活。
鹿怀安堆满肥肉的脸上尽是谄媚笑容,身型高大的他弯腰陪在张燕云身边,贴耳说几句话,张燕云勾起男人才懂得猥琐笑容。
二人用狼狈为奸来形容,再也贴切不过。
大帐内除了副将裘青,其余都是十八骑主将,云字营红甲校尉脱掉兜鍪露出真容,鹅蛋脸,丹凤眼,四肢修长,英姿飒爽,任谁都想不到,率领铁甲重骑陷阵无双的猛将,是名妙龄女子。
女生男相的她,有个和气质云泥之别的名字,上官果果。
上官家是东南望族,专门经营商贾之道,是顶着帽翅的官商,百年积余,说是富可敌国都不过分。上官家只专注于赚钱,对于庙堂争斗不感兴趣,谁晋升到三品,都会送一份薄礼,但仅仅是薄礼而已,万两银子或是十锭金,再往后,一文钱都不会送,也不会求对方回礼办事,主打君子之交淡如水。
谁知富贵满门的上官家,竟然出了名武道奇才,上官果果三岁领会初气,八岁入观台,十二岁入璇丹,十五岁入灵枢,二十岁入无极,四镜十二岁势如破竹。
如果说逍遥到谪仙人是道天堑,无极到逍遥则是道地坎,许多资质奇佳的修行者,都卡在这道地坎,上官果果也不例外,五年来不得寸进,为了突破桎梏,沙场求道,毅然加入燕云十八骑,成为云字营主将。
燕字营主将,是位体态纤薄的中年男子,披全甲,鹰钩鼻,眸子闪烁着历经沧桑后才有的淡漠,站在上官果果旁边,体型小了好几圈,尽管其貌不扬,可谁都不敢轻视这位陪着张燕云征战天下的匹夫,巫马乐。
东疆入伍,南疆成名,巫马乐都陪在张燕云身边,两人曾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张燕云还是乳臭未干的无名小卒时,巫马乐曾是他的都统,以骁勇无畏著称,冲阵时从不落于别人马后,旁人称赞其狂将军。
有人说没有张燕云,就没有这未尝败绩的十八骑,可没有狂将军巫马乐,哪来的头角峥嵘张燕云。
大宁极重尊卑,心甘情愿听命于自己下属,根本是匪夷所思的狂悖,可偏偏巫马乐对张燕云唯命是从,让世人忍不住诟病其不遵礼法。
“云帅,阴阳谷大捷,俘获了主将呼延准,要不要带上来问话。”
说话的是神刀营主将柳宗望,当年陌刀营校尉,曾驻守于镇魂关,刀头沾了无数蛮子性命,十几年前是校尉,十几年后还是校尉,只不过品级不同,镇魂大营的校尉是八品,领兵一千,十八骑的校尉是五品,领兵三千,比鹿怀安的品阶都高。
“呼延准?左日贤王手下的十大万夫长之一吧,打了这么久,老虎没逮住,只是抓了只猫,没劲。”张燕云伸了一个懒腰,意兴阑珊说道:“带上来吧。”
五花大绑的呼延准来到中军大帐,连番鏖战,导致甲胄涂满污血,披头散发,和几天前率领十万大军的意气风发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呼延准环顾四周各营主将,最后将视线落在虎皮大椅中慵懒闲散的年轻人,冷笑道:“你就是张燕云?”
张燕云小指抠着耳朵,漫不经心说道:“你们骠月蛮横惯了,即便是被俘,也要站着答话?”
宁刀刺入膝盖,呼延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要挣扎起身,刀柄砸在另一边大腿,瞬间又疼又麻,冷汗直流。
“该跪就得跪着,赢得起,更要输得起。”柳宗望收起宁刀说道。
“没想到昔日只会伸出脖子挨宰的牛羊,竟然会出了个张燕云,我认输,但不服气。”呼延准拼命扬起下巴,傲慢说道。
“最可怕的是,我张燕云才二十出头,至少要压你们骠月百年喘不过气,甚至一不高兴,跑到皓月城城头撒一泡尿,指着骠月皇帝脑门骂娘,再钻进皇后被窝里睡大觉,害怕不?”张燕云露出痞笑说道。
一语戳中心事,呼延准脸色剧变,咬牙道:“放心,你活不了多久,我们骠月倾举国之力,也要把你灭掉!”
“打不过,老子不会跑吗?非像你这个憨憨一样等死么。”
张燕云摇了摇头,拎起一串葡萄,“说说吧,你们的左日贤王呢?听说他是骠月百年不出的兵仙,巧了,也有人说我是兵仙,这兵仙对兵仙,还没见面呢,咋没了一个?”
呼延准阴笑道:“左日贤王大人,正率领二十万铁骑,穿过漠西和保宁都护府,直捣永宁城!”
“哎呀呀,本帅好害怕,二十万大军奇袭永宁城,别说保宁都护府,就是安西都护府,他能过得去吗?别跟本帅扯这些鬼都不信的淡话,实话告诉你,落在我手里,你死定了,可剥皮抽筋百日而亡,还是一刀魂归九天,其中可是有差别的,本帅从不食言,你好好掂量掂量。”张燕云阴阳怪气说道。
呼延准挺起胸膛,朗声道:“骠月儿郎何惧生死,剥皮抽筋百日而亡又如何!”
“哦?”
张燕云饶有兴致笑道:“既然骠月蛮子号称不惧生死,为何你甘愿被俘?”
“或者说……你是故意被俘,前来刺杀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