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睦年垂眸看着眼前的苏愿久。
原本平静的表情和呼吸，都变得越来越沉重。
不用说什么苏愿久也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有种气得要发狂的感觉。
他这种眼神，一定是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女孩子。
但碍于他年纪比她大，又是男生，心里还有该死的绅士风度，他还是没法直接对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更不可能直接拉着人往外赶。
没办法，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有礼貌。
想着这些，苏愿久忍不住在憋笑，已经将手里的耳机连接到电脑上，然后塞进耳朵里闷声开始了自己的视频剪辑。
程睦年瞪了她两眼，没辙，还是只能将一口气咽下去，折回自己的桌前去工作。
十一点的时候，苏愿久摘下耳机放到了一边。她起身进了厨房，将袋子里的蔬菜和肉分别找了盆装好，然后又端到门口的水龙边蹲下开始清洗。
这次忍不住先开口的还是程睦年：“苏小姐这是打算借用我的厨房？”
苏愿久没看他，认真将白菜叶子一片片剥下来拿到水龙头下冲洗。
她回应道：“是啊，我看程先生平时应该很少开火，厨房摆在这里岂不是浪费？我又不太想天天吃外面的饭菜，就干脆到你这里做饭，顺便你也可以一起吃。”
顺便。
真顺便啊。
说得好像这里是她家一样自然。
她捧着洗好的白菜甩了甩水珠，将它们整齐地放回盆里。
这时终于抬头看了程睦年一眼，笑笑说道：“程先生，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我……”程睦年一口气哽在心口。
她却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根本没有再继续和他对话的意思。她先是熟练地淘好了米，用电饭锅煮上，又打开了油烟机开始炒菜，完全置身于自己的世界。
程睦年站在原地握了握拳，咬着牙关朝苏愿久的背影望。
身后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他折身，双颊还胀红着，眸光中也还载满怨气。
程菘原本面带微笑，看见程睦年这个样子，他微微皱了下眉，问道：“阿年，怎么这样的表情，作品不顺利？”
看清来人是父亲，程睦年轻咳了一声，表情立刻松懈下来。
“不是。”他摇摇头，边说话边朝卧室走进去，“爸，您先坐，您说的那本书我得找找，很久没看怕是压到底下去了。”
程菘点点头，也没着急，挪着步子跟上去，说：“好几天没回家吃饭了，晚上回去？”
还没等程睦年回答，厨房里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动。
苏愿久没拿稳锅盖，手一滑掉到了地上。
一不小心又搞出这么大动静，猜想着程睦年肯定又要黑脸，她一脸窘迫地伸长脖子往外望，却正好对上了程菘的视线。
两个人都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间院子里不止程睦年一个人。
看这人的年纪和同样沉稳的气质，苏愿久猜到他应该是程睦年的父亲，便微笑着冲人家点了下头，礼貌地喊道：“伯父您好。”
程菘也淡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句：“你好。”
闻声，蹲房间里翻找东西的程睦年站直起来，朝着对面的厨房看。
此时的苏愿久已经重新转身开始炒菜，程菘转脸看向程睦年，眼含深意地笑着问道：“这位是……？”
程睦年长这么大，从没往家里带回过同学朋友这之类的人，更别说是带个女孩子回来。
现在家里不仅站着个漂亮姑娘，人家还熟练的在他厨房里给他做饭。
如果不是亲密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愿意做这些事情呢？
程菘现在的眼神和表情都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就是：我儿子终于开窍了。
只不过当着面他担心人家小姑娘会不好意思，所以才没问得太过直白。
下意识朝着厨房瞥了一眼，程睦年才回应道：“一个朋友。爸，您留下一起吃饭吧？”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程菘肯定会选择留下，但看现在的局势，要是他真留下那就成电灯泡了。
他虽然年纪大，但绝对识时务，儿子好不容易领个女孩子回家，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留下耽搁年轻人的交往呢？
对面的程睦年直勾勾盯着父亲看，期待着他能留下一起吃这顿饭，这样他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苏愿久这个缠人精了。
思考了三五秒钟的时间，程菘却回应道：“不用了，你妹妹还在家等我呢，书不急着找，我下次再来取。”
说着话，他已经摆着手转身在往外走了，根本顾不上程睦年的挽留。
程睦年一路追到了木门外，程菘这时又忽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回来，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叮嘱道：“阿年，我看人家小姑娘人很好哦，漂亮又有礼貌，你不要欺负人家总是让人家给你做饭干活的。女孩子是用来疼的，家务活你自己做，好好照顾人家，不要吵架。”
自顾自说完这番话，程菘已经急匆匆离开了。只留下程睦年一个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都哪跟哪儿啊？
怎么还解释不清，成了他欺负苏愿久，让她帮忙干活了。
他站在门口，双手杵在腰间长长呼了一口气，这才提脚朝里走。
那副沉重的模样，好像要进的是刑场，而不是他自己家。
他进门的时候，苏愿久已经端着盛满菜的盘子在往餐桌上摆了。
人影晃动，她抬眼看过来。
见程睦年脸色沉沉，她往下撇撇嘴角，最后还是甜笑着朝他招呼道：“程先生，可以洗手过来吃饭了。”
他站在门后的位置静静望着苏愿久。
人家一张热情的笑脸朝他投递过来，他心头的怒火还是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心里默念着：算了算了，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呢？更何况，人家忙前忙后还不是为了给他做饭？
说到底，除了老是在他眼前晃悠实在有点烦人以外，小姑娘也真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至于父亲那边，改天回去再解释清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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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睦年洗完手进到厨房的时候，苏愿久盛好了米饭往他面前递。
他接下那只碗，淡淡说了声：“谢谢。”这才扯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朝面前的几盘菜看过去。
桌上一共四个菜，宫保鸡丁、酱炒茄子、青椒肉丝和一碗排骨玉米汤，卖相看起来还真的算是很不错。
程睦年看了看那几盘菜，又看了看苏愿久。
一张总是寡淡的脸上此刻居然冒出一些惊讶。
虽然他没说话，但苏愿久还是感觉到了深深地质疑。
她没忍住咂了下嘴，说：“程先生，不用这样的表情吧，我在你眼里难道就真的只是绣花枕头？”
“不是。”程睦年移开视线，低头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喂进嘴里。
几秒钟后，他咽下嘴里那口菜，重新看向苏愿久，说道：“还不错，但是下午……”
“下午我有别的事情，你自己吃饭吧。”苏愿久将他打断，懒得再听他慢悠悠讲话，否则饭菜都该凉了。
更何况，她猜得到程睦年是要说让她下午别这样了，或者他下午有事之类的话。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果然，听她这么说完，程睦年没再继续说什么，点点头安静在吃饭。
迅速吃完饭，苏愿久起身要伸手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程睦年这次动作却快起来，一把将几个空碗都摞到了一起，端着转身就往外走。
苏愿久没和他抢，反而还将筷子和用过的锅也一并收好拿了出去，放到他旁边，微笑着说：“那就麻烦程先生啦。”
俯身在水龙头上洗了洗手，她折身过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程睦年一边蹲在这头洗碗，一边疑惑地朝她看，猜不透这人接下来又要作什么妖。
没等他判断出个大概，苏愿久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规整，双肩包也重新挎在了肩头。
她转过身面向程睦年，微笑着说：“程先生，下午我有别的工作安排，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剩余的食材我也没地方放，只好借你的冰箱用一用了，你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听见他答了声“嗯”，苏愿久这才笑眯眯出了小院。
来到屋外，她又站在原地回头朝里看了一眼，默默舒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早上惊心动魄，她不是看不出来程睦年对于她的莽撞有多生气，她是在拿程睦年的怒气峰值做赌注。
幸好，看来早上他的怒气值还不算太高，虽然脸色是不太好看，但面对一个主动献殷情的人，他没真的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现在会选择主动离开，也倒不是有什么别的工作安排。
而是知道，就算她不走，程睦年肯定也会找理由让她别继续呆在这里，下午更不会继续让她做饭。
赶在他怒气值累计到高点亲自下逐客令让她离开，自己先走，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要纠缠，也要适当给纠缠对象一丝喘息的机会才行。
反正提前打了招呼，多余的食材还在他的冰箱里躺着，那就是已经在告诉他了她还会再来这里做饭，至于什么时候，就让他自己抓心挠肝去吧。
屋子里的程睦年果不其然在静静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发呆，手上端着的小碗已经接满了水漫到手上，他才回过神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洗好的碗筷收起来往回走。
重新出来的时候，他见角落的椅子上摆着一个本子。
刚刚一直是苏愿久坐在这里，这个肯定只可能是她的东西。
他挪过去低头看，那是个素描本，本子展开着，那一页上画的是正在拎着小鱼干逗小猫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年：想发火，却又不知该对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