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顺了思路,苏愿久终于从刚刚的吃惊中走了出来。
她笑眯眯冲着霍冰说了句:“谢谢啊冰冰,我先上楼了。”
霍冰一头雾水望着她从愁眉苦脸又变成现在的满脸高兴,而且还说谢谢她。她实在不解,在她看来,苏愿久这个人是真的被程睦年折磨得脑子出问题了。
几分钟后,苏愿久放下了沉重的背包重新下楼出了门。她帮霍冰提了一个行李箱,将人送到乘车的地点。
望着霍冰和汪俊喆将行李箱、行李袋一件件塞进车子。
苏愿久心底忽然有些感慨,当初明明四个人一起来的,刨除本来就不是为了作业来的徐迟,现在霍冰和汪俊喆也都已经圆满完成各自的拍摄任务要离开。
只有她自己,毫无进展不说,居然还三番五次把拍摄对象惹得炸毛。
见她站在车旁蹙眉,摆好行李的霍冰折身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加油啊苏苏,我们在学校等你凯旋归来啊。”
苏愿久点点头,冲她微笑着说:“知道啦,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告诉我。”
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苏愿久折回了民宿。
右脚才刚刚踏进门槛,柜台后头的园姐便喊了她一声:“小苏,回来了。”
园姐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香烟,她吐了一口白烟出来。
看着苏愿久点着头靠近,继续说道:“之前那天阿年过来找你了。”
苏愿久皱了下眉,追问道:“程睦年?找我做什么?”
园姐撇撇嘴,摇着头回应道:“没说,但我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有事的,既然你回来就过去问问,万一是什么要紧事。”
“嗯,谢谢园姐。”苏愿久点点头,冲着园姐笑笑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她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黑色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的一沓A4纸,是她整理的程睦年相关资料,以及之前制定的拍摄计划和拍摄脚本。
她闷头又将那份文件一页页仔细翻阅过,又认认真真修改了一遍。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苏愿久将那些文件重新理整齐放回了背包里。
她下定决心,还是要再去找程睦年。文件带在身上,一旦他松口就能随时拿出来给他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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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吃过午饭,眼看时间差不多,苏愿久这才前往程睦年的小院。
靠近到院墙外头,就已经能听见院子里的水流声,知道了程睦年在家,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步步来到门边的时候,她慢了慢脚步,深呼吸着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抬脚走上石阶。
门是开着的,她没敲门,探了半颗脑袋往里看,轻声说道:“程先生,我……”
话还没说出来,苏愿久就又因为眼前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程睦年蹲在厨房门前的水龙头旁边。
在洗碗。
这种事情别人做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眼前的人是程睦年。
是印象里一袭长衫,好像浑身飘着仙气,脚不沾地、不食人间烟火的程睦年啊。
程睦年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
瞥一眼后,他继续捏着手上的碗在水龙头下冲洗。
一脸淡然的样子,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苏愿久还会再出现。
反正他已经是那种习以为常的表情,苏愿久也懒得再矜持了,干脆自觉挪着步子进了门。
站定之后,才微笑着说:“程先生,我帮你吧。”
程睦年平静的脸,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
他微动了下眉头,立刻反驳道:“不必,这点小事我还做得好。”
苏愿久扬了扬眉毛,看他捧着洗好的碗起身进了厨房。
将碗筷分类整整齐齐摆好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之后,程睦年扯了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又往保温杯里倒上水,然后才端着杯子从厨房折出来。
自始至终,除了刚刚苏愿久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没再看过她一眼,也懒得问她要做什么。
反正双方都已经心照不宣,一个死皮赖脸,一个死不答应。
苏愿久猜想,现在程睦年的想法估计和她的如出一辙,那就是既然劝说无效,就耗着吧,看谁最后能耗到底。
她在门边站了一阵,望着他坐到工作台前,端着杯子喂了两口水进去,然后便捏起手边的铅笔埋头开始在纸张上画画。
这是完全已经把她当成空气了。
苏愿久努努嘴,也并不在意这种忽视。
在她看来,至少程睦年没再直接开口拒绝,也没赶她出去,这就已经算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她挪进门,径直走到右侧,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来在椅子上放稳,然后将两只袖子都挽上去,卷到了胳膊的位置。
紧接着,她熟练地朝着程睦年工作台右侧的角落走过去。
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种花的工具,提起一只白色的塑料小桶,和一把小铁锨后,苏愿久便折身出了门。
程睦年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来,先是望了一眼堆放工具的角落,又看向苏愿久离开的方向,疑惑地蹙眉。
这又是什么战术?
进门就说要帮他洗碗,现在又提着小桶出门了,要用做苦力来让他心软?
他无奈地摇摇头,虽然重新低头去继续绘制手上的设计图,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抬眼去看苏愿久有没有回来,也十分好奇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门外才终于又有脚步声出现。
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苏愿久正好踏着轻快的脚步重新进来。
她身上的白衣服和炭灰色的牛仔裤都被抹得脏兮兮,沾上了许多泥土,一双本来白净的手,现在也是全抹上了泥巴。
刚刚提出去的那只小桶,现在装满了泥土。
进门的时候,她也看了程睦年一眼,但并没主动说话。
她走到水龙头旁边,先将手上提着的那桶拌着肥料的泥土和铁锨放好,然后又折身将角落里那盆茉莉花也抬了过去。
刚刚蹲下,把铁锨往茉莉花的花盆里放,那头的程睦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坐直身子在朝这边看,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打算给我的花松土?”
“嗯。”苏愿久只是简短答了一声,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手上的工作也还在继续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种花、养花,给花松土这样的事情,虽然并不是苏愿久自己感兴趣的,但从小到大待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加上偶尔会被叫上一起帮忙,她也还算是略知一二。
程睦年还在朝她这个方向看,板着脸好像生怕他的花会被弄坏。
苏愿久呼了口气,实在受不了这种拷问犯人一样的目光。
她暂时停下了手上铲土的动作,一本正经解释道:“程先生,我看起来很不靠谱吗?”
好像没预料到她会这么直白这样提问,程睦年顿了一下,说话有些支吾:“不是这个意思。”
摇了摇头,苏愿久又补充一句:“放心,不会把你的花弄死,也不会影响你工作。”
人家这么说,程睦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他手头上要完成的作品不少,加上四年一次的玉雕大赛就在明年,他也要提早进行构思,所以确实是好久没怎么用心照看过这些花花草草了。
就算是苏愿久现在不折腾一番,这盆茉莉也的确有些营养不良的意思。
所以他干脆闭上了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反正看她刚刚一脸诚恳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在吹牛。
侧脸盯了程睦年一阵,确定他不会再质疑,苏愿久重新拿起手上的工具继续接下来的步骤。
一盆弄好,又换下一盆。
除了上午她才带来的那盆蝴蝶兰,程睦年院子里其余那些小盆栽植物,全都被她鼓捣了一遍。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才终于结束松土的工作。
将所有工具收拾规整后,她找来扫把拖把把战场也清理得无比整洁。
程睦年抬眼朝着他那一排花草看,几个小时前不信任的表情已经没了踪影。
看到眼前这样的结果,要说他心里完全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一张脸却还是没什么多余表情。
苏愿久蹲在水龙头前洗手,余光瞄了他两眼。
起身之后,她一边捏着纸巾在擦手,一边带着些许得意的小表情,笑道:“怎么样,我说过我是靠谱的。”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对上她的一双明眸,程睦年却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忽然闪躲起来。
他下意识轻咳了一声,将头低了下去,沉声答道:“嗯,谢谢。”
听他说完这三个字,苏愿久还满脸期待竖着耳朵看他。
可空气中除了寂静却再无其他。
不愧是程睦年啊,能少讲一个字绝不会多言,夸奖人的话就更是别想。
苏愿久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苦涩起来。
撇撇嘴,她将手上的纸巾揉成团,投篮一样的动作朝着墙角的垃圾桶扔了过去。
看着纸团精准命中,她晃着拳头轻轻‘耶’了一声,全然没顾上这是在程睦年家。
半秒后,她才感到自己身上又被投上一道灼热的目光。
她呵呵傻笑着,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好不吵你的。”
说完这句,她赶紧蹑着手脚折身去拿自己的背包。
双肩包挎了一边到右肩上,她低头去看手机,这才知道已经马上要到晚饭时间。
按照之前的经验,马上要到程睦年给她下逐客令的时间了。
她还是知趣的,不用他赶,她自己走就是了。
反正想到吃饭时候还要面对他那张冰山脸,她也顿时觉得什么山珍海味好像都没那么香了。
想着这些,她不由颤了下身子,朝门的方向半侧过身子,张口说:“程先生,你先忙,我……”
程睦年将手上的铅笔往竹制笔筒里随手一放,起身将她的话打断:“一起吃晚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久久:他不会在饭菜里给我下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