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久顺着老奶奶指的方向走，十几分钟后便到了目的地。
眼前一排都是样式差不多的灰色三层砖房，一眼看过去，第三家的大门依旧是紧锁着的。
时间太早，现在敲人家的门不太礼貌。
她只好往后退，在程家大门对面的花坛边坐下，捧着手上的鸡蛋饼往嘴里喂。
嘴里嚼着东西，但她的双眼还一直直勾勾望着正对面的大门。
刚刚吃了一半，猪肝色的铁门吱呀一声朝里被拉开了。
苏愿久赶紧起身，随手把装鸡蛋饼的袋子打了个结，然后塞进了背包里，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嘴角和手。
望着右半边的大门彻底被打开，她迈着步子迎了上去。
但屋子里出来的人并不是程睦年，而是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运动套装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中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身后，秀眉纤长，一双杏眼水汪汪盈满光亮。
望见门口站着人，女孩的脚步顿了顿。
她双眸微微眨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苏愿久扯着双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回应道：“您是程小姐吧？我叫苏愿久，上个月我和您通过电话。”
“上个月……”
程静远微蹙了下眉，思考一阵才反应过来。
她淡笑道：“你好，苏小姐。”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递上自己的右手和苏愿久短暂握了一下。
松开手后，苏愿久张口说明来意：“程小姐，我是来找程先生的，能不能麻烦您叫他出来一下？”
上个月两个人通电话的时候，其实程静远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程睦年从来不接受采访，哪怕是很短的、不用露面的那种文字类型的采访他也从不答应，更别说还是耗时耗力的纪录片。
知道苏愿久这个选题是为了完成毕设作业，程静远当时还在电话里劝了她几句，说让她还是尽早换个选题，没必要浪费时间。
但现在看人已经站在眼前，程静远也意识到要是不让她自己试试，她也不会轻易选择放弃。
她倒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是依然平稳：“苏小姐，不是我不让你见我哥，他不在家。”
听见这话，苏愿久下意识踮着脚朝屋子里眺了两眼。
眼神重新回落到程静远眉间，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撒谎，何况人家也没必要对着一个陌生人撒谎。
苏愿久接着说道：“我其实来到北鞍已经快一周时间了，这几天每天都在程先生门口等他，但从没见他出现过，所以才想他会不会是回家住了。”
“您说他不在，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苏愿久不死心，继续追问。
程静远答道：“他和我父亲一起出门了，去挑玉料。时间可就不好说了，快的话可能就一小时。但要是一直找不到满意的，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也是常有的。”
预料之外的结果让苏愿久愣了神。
人要是在眼前，那不管他多难搞，至少还是有一丝的可能性。
现在人不在不说，还连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一定。
继续等下去确实会耗费更多的时间，但这么好的选题，她又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迟疑着正要张口说话。
程静远先开口道：“苏小姐，且不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就算是他回来了，你再在这里耗上几个星期，也还是没用的。
我的建议是您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程静远倒是很坦诚，是真心在劝她不要白费心力。
但苏愿久短暂在心里纠结过后，还是决定要再试试。
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根本没有一丝进展，要是现在放弃，那才是让那些时间都白费了。
苏愿久弯了弯唇，点头道：“谢谢，程小姐，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话，她折身离开了程家。
重新回到民宿门口的时候，徐迟和霍冰、汪俊喆三人恰好扛着各自的机器出来。
她懒洋洋抻着双臂打了个哈欠。
霍冰说道：“怎么回来了？不蹲守了？”
苏愿久耸耸肩，笑道：“决定先睡一觉，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这可不是他们熟悉的苏愿久会有的行事风格，事情没成不说，居然还在这种关键时刻笑呵呵地说要去睡觉。
没等他们的疑问说出口，苏愿久已经拐角上了楼，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段日子，她白天守在程睦年家门前，时刻都在紧绷着神经，生怕人家忽然出现的时候她状态不好，那又要像上次一样惹人家不高兴。
晚上虽然睡得不算太晚，却又总是不由自主想到程睦年的事情还没搞定，翻来覆去睡得总不安稳。
现在虽然依旧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但起码从程静远那里知道了，程睦年不是在躲着她，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把精力养足了再说。
否则就算现在程睦年答应参与拍摄，以她现在这副萎靡的样子也出不了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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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窗帘缝隙也没透出半点光。
苏愿久摸过床头早就调成了静音的手机去看，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微信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来自徐迟。
一条是中午十二点半发来的，一条是下午六点，内容都是问需不需要帮她带饭回来。
她坐直身子按亮了床头灯，同屋的霍冰还没回来，大概也是因为她还在睡觉担心会把她吵醒。
努了努嘴，她这才在徐迟的对话框里打下一句：醒了，我自己会出去找吃的。
接着又给霍冰发了条：抱歉，你快回来休息吧冰冰。
将手机放到一边，苏愿久起身简单洗漱一番换上舒适的米色休闲套装出了门。
十点左右这个时间在大城市不算很晚，夜市应该正是喧闹的时候。
但在北鞍，街上还在开门营业的小摊和商店却已经寥寥无几。
苏愿久沿街绕了一圈，还亮着光的两家店一个是药店，一个是便利店。
她鼓着双腮摇摇头，只能选择朝着便利店走过去，想着买点饼干泡面一类的东西填饱肚子。
刚刚往前走了两步，斜后方不远处熟悉的说话声传到耳畔。
先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说：“阿年啊，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你快回去休息。”
然后是程睦年的声音，答道：“阿婆，没关系，我帮您把东西送回去再说。”
他此刻的声音像是春日里飘散的毛毛雨，实在柔缓平和。
寻声望过去，苏愿久盯着那头的程睦年愣了愣，他正在帮卖手工艺品的老婆婆收拾摊位上的东西。
他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灰色休闲裤，和那天的长衫风格迥异，却也还是一样板正。
这样再常见不过的穿搭，如果丢在人堆里根本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但偏偏他那张脸又实在让他难以被忽视。
他弯着唇角，拎着收拾好的东西往老婆婆面前递。
昏暗街灯下，他明澈的双眸捎着笑意镶在浓眉下。
说来奇怪，脸上笑意明明不浓，却还是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和那天冷冰冰拒绝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头的苏愿久蹙着眉，还在望着他发呆，程睦年已经将手上的东西收拾规整。
看着老婆婆将余下的东西也都装进了背包，程睦年这才掸了掸身上掉落的灰尘，垂着头提上东西要走。
一条长街上此刻静谧无声，也没有来往的行人，反而显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愿久格外显眼。
程睦年抬眼瞟过来。
望见对面的人是她，他下意识动了下眉头。
没说话，但方才还柔和无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这双眼睛还真是很能震慑别人，苏愿久才被他盯了两秒，身子忽然僵了僵。
她咧咧嘴，笑容窘迫，甚至有些口不择言：“程先生，我、我来这里买晚饭，不是跟踪你。”
本来就是在陈述事实，怎么倒搞得像是她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就是被他瞥了一眼嘛，没做过的事情，她干嘛要心虚呢？
还没等程睦年开口，她又自顾自补充道：“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吧。”
身子已经侧过一半，那头的阿婆笑呵呵招呼道：“阿年，阿婆给你煮宵夜吃吧，刚好你的朋友也没吃晚饭，叫上人家一起。”
“阿婆，我……”
程睦年张口，却被老婆婆打断：“你总帮我的忙，给你煮个宵夜还不是应该的，要是不接受，那下次我也不要你帮忙了。”
她扭脸看向苏愿久，脸上的笑意更深一些：“这个点还能买到什么吃的哦，吃泡面不好的，你跟阿年一起去。”
看得出程睦年不太情愿，但大好的机会掉在眼前，苏愿久怎么可能不赶紧抓住。
她立刻收起满脸的窘相，笑着朝老婆婆的方向迎过去。
先伸手接过了老婆婆右手上提着的包，苏愿久才说道：“那就先谢谢阿婆了，我这个人肠胃不太好的，吃泡面的确是不太行。”
婆婆点点头，摆着手爽朗地说着：“走走走，你们去，阿婆开心。”
说着话，两人已经先往前走了。
苏愿久回头的时候，见程睦年还站在原地没动。
她将声调提高了一些，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问道：“程先生，不走吗？阿婆的东西可还在你手上。”
程睦年依旧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嗯”之后，挪着步子跟了上来。
走到苏愿久身侧的时候，他低头瞥了瞥她的右脚。
视线移到她眉眼间，他声音沉沉地开口问：“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久：奇怪？怎么好像我成了跟踪狂？明明我真的只是路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