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他吗?”
原本即使晚上也很热闹的汴京城,此时也变得萧索了些。宋知希与李玉竹并排走在一起,恍如两只飘荡的野鬼,看起来蛮瘆人的。
“估计也是在观望吧,不过至少他没有开口谈条件,这不是好事吗?”
宋知希说着回忆起了这艰难的十几年,他们虽然代表了流亡者官方势力,可说实话,工作并不好开展。
都知道他们想要建立的是怎样一个制度,可即使如此还是一个个的采取观望态度。甚至有不少人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当狗?’
谁要你当狗了?都是经历过两个世界的人了,原始社会、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这种必然的发展规律难道还没学明白吗?既然如此难道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不好吗?
流亡者到达这个世界说白了,也就二十年不到而已,越早完成社会形态的改变越早能够享受相对好的生活。
一切还是以前生活过的太好了,隔壁地球已经和平了很多年,绝大部分的人完全感受不到旧社会的恐怖与残忍。如今的流亡者不过是在吃天地意志的福利而已,出生就有武功可以学,哪怕功夫很一般,可这也是普通土著百姓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
流亡者们习惯了这种福利,这种一出生就能让他们站在起跑线的福利,却忘记了,有很多人连站上起跑线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不要忘了啊,这种福利只有区区五百年的时间,就这还因为秦皇的所作所为而减少了三百年。
也就是说,这一生混好的流亡者们例如左舟很有可能都用不完三条命。
想想看,如果在这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中,他们没能完成社会形态的转变,那等彻底没有了天地意志看护,再出生的他们将不会有前世记忆,也会成为挣扎众生的一员,到那时,封建社会的獠牙将会把他们啃得体无完肤。
“关于他说的包容……你怎么看?”李玉竹突然间回问。
宋知希顿了一下,有些古怪的看着他,“你不会有人选了吧?”
左舟又不是什么多智近妖的角色,大家都是凡人的智慧,他能够想到那官方的人也早想过,只是太难了。
流亡者还年轻,根本没有什么资本谈招揽,你难道跟地榜高手谈社会制度的优越性?别说是地榜高手,就是天榜下来也未必能够理解。所以真不是他们不包容土著,而是找不到可以游说的对象。
李玉竹顿了一下回道:“你觉得晁盖如何?”
宋知希微微皱眉,“我以为咱们之前就说好了,这晁盖不是我们顶在前面的靶子吗?”
“是靶子,可如果这个靶子有希望成就地榜呢?通过我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虽然有强烈组合一个势力的意愿,可并没有成为什么皇帝的想法。我们现在实力不够,所以将其与很多起义军领袖顶在前面,成立影子高层,把控中端低端环节,默默发展国家。未来,这些靶子必然要一个个被清除的,可如果这个靶子并没有当皇帝的想法,那是不是可以吸收一些?”
宋知希沉默,“这事你我决定不了,还要跟其它军师们商量一下,而且也不需要着急,晁盖到底有什么想法,我们完全可以慢慢观察。而且,在我们自己拥有克制其的实力前,我不赞成将我们的计划暴露给他,这会将我们的同胞置于危险之中。”
“放心吧,这一点,我懂。”
……
送走了李玉竹和宋知希,左舟靠左在窗台望着夜色静静发呆,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才回神道:“茶凉了,帮我换一杯吧。”
“是,师傅。”
李寻欢动作娴熟的端了一杯茶过来,之后静静站在身后久久无语。
左舟笑道:“有什么想问的?”
“师傅……外面都传闻您与大秦新皇有龃龉,所以都猜您并不是忠于大秦的。尤其是您还……还与慕容复、项羽等人交好,甚至刚刚还跟两个起义军的军师……”
“那你觉得为师是什么样的人?”左舟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寻欢。
“看不懂,弟子看不懂老师。”
左舟笑问:“哪个国家都不缺少忧国忧民的人,李相是,你也是,那依你来看,什么样的国家是一个好国家。”
“吏治清明,对内百姓安居乐业,对外不卑不亢。”
“理解的不错,那你觉得要达到这样的程度需要哪些条件?”
李寻欢顿了一下,“至少需要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和一群清廉能臣吧,嗯,还有足够的知识教化,还有……”
李寻欢一时间想不起更多,左舟却是乐道:“总结的已经不错了,可问题是,一个皇帝好,你能保证他的子孙后代都好吗?爷爷的初心传到孙子那一代可能就要变质!清廉能臣也是一样,世袭罔替的都不能保证,何况是那些不能传下去的基业呢?”
李寻欢语塞,脑海中一直环绕着问号,“那师傅怎么看?”
只听左舟又道:“所以啊,若想让国家好,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有限的几个人身上,那样时效性太差了,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必然会有盛极而衰起伏起伏的循环。”
“那该如何?”江玉燕从阴影之中走出,眼中的崇拜已经快化成洪水涌出来了。
“只有改变制度!用制度来制约人,用制度来提升一个国家的下限,这样才能真正做到福泽万民。这个世界的国家太多了,每个国家都有衰弱与兴盛的时候,你不能用一个国家的兴盛时期与一个国家的衰败时期比。能比的不过是哪个国家的下限更高而已,而制度就是决定一个国家下限的方法。”
“制度?师傅是说依法治国?可就算有再好的制度法律,当权者不按照制度走又有什么办法?”
左舟摊手,“如果当权者不按照制度走,那造成的严重后果也与这个制度无关,不是吗?只能说,这个人走了错误的路线。”
李寻欢翻了个白眼,有些娇嗔的哼道:“还真是什么理都被师傅占了。”
江玉燕却眼中精光乱闪,“不,将军说的没错,走错了路线的人消灭就好!”
李寻欢微微皱眉,师傅的侍女怎么杀气这么大?“那师傅觉得怎么样的制度最合适,最能够提高国家的下限?”
左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会给他们创造一个发展的环境,至于到底能不能成,拭目以待好了。”
“将军为何自己不参与进去?”江玉燕好奇问道。
左舟沉默,在隔壁地球算他都是古人了,一个古人先天就必然在格局上比不得那些流亡者,既然如此,这些事情就不要掺合了。
“本将军怕累,有那时间享受多好,还有你们两个,下次再敢偷听,本将军就打你们的屁屁!”
李寻欢尴尬低头,江玉燕跃跃欲试,“好啊好啊!”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临近夕阳落下,黑压压的颜色从视线尽头慢慢接近,光是那肃杀的气势就已经让诸多宋兵站不稳了。
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沉重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来。
朝廷终于找了个看起来愿意背黑锅的,总之就是一名文臣站上了城墙,他的官袍很新,铠甲也很新,腰间悬着宝剑,一切都很新,大概是为了背锅而临时提拔上来的吧。
左舟等人站在各处房顶远远看了一眼城外,好家伙,轻功不错的武林中人此时凑已经站上了城中各处高点。果然想要吃瓜也是要看本事的。
“大战还早,我们只需要见证就好。”
事实如同左舟所料一样,多尔衮不是个蠢货,没有刚到城下就开始攻城,而是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嗯?“这是在引诱宋军将领率军出城袭扰吗?”少羽微微惊奇,他不信清军将领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左舟笑喷,“那他可能要失望了,我看那个城头主将似乎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出城打一波的念头。”
……
清军阵营
多尔衮双眼微眯绽放出危险的光芒,挥手令道:“重新排列营帐。”
清军的素质要明显高于宋军,一声令下无数士兵抬着营帐变换位置,只是简单的排列却让城中所有人都看不清营帐内的任何变化了。
很显然,刚刚就是在引诱。
“看来宋军主将有两下子,竟然能够识破我的引诱。不过也就这样了,原本想多保留一些实力,看来还是要硬碰硬的打上一仗。”多尔衮有些可惜的看着地图。
这副地形图上标注的就是汴京城内的防御分布,只可惜,守城战的防御分布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剩余几门的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其余各门起义军按兵不动,甚至撵回了我们派出的使者!”
主军大帐之中多尔衮与一众武将正紧张的讨论局势,就如当初那些被斩首的将军所料,此时按兵不动的起义军让多尔衮有点犯难。
总不能将帮着宋国将所有起义军都打一遍,然后再攻城吧?他又不傻!
就在多尔衮沉思良久却一直没什么好办法的时候,外面有人回报,“将军,宋国朝廷派来了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