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身穿黄色纱质襦裙。
飘逸的裙摆自然下垂,刚刚足以盖住小巧的绣鞋。
行走间不经意地露出半点鞋尖。
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小巧的随云髻。
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质地通透的琉璃流云式样的簪子。
白皙秀气的耳垂上,坠着两只精致的黄色芙蓉石坠子。
除此之外通身再无半点装饰。
素净的脸上未施半点脂粉。
却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肤若凝脂。
嘴角带着的浅笑,眼里蕴含的星光。
让人根本无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
恭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象征着已婚的妇人发髻上停留片刻。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显的遗憾。
山野中难得出了个美人。
遗憾的是。
这个美人竟然已经成婚了。
钟璃自然能察觉到周遭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越发觉得这身衣裳不能再穿了。
麻烦。
钟璃压下心头古怪。
落落大方地往恭王面前一站,俯身行礼。
“民妇钟璃,见过王爷。”
恭王的脸上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微妙。
抬手示意钟璃不必多礼。
然后才幽幽地说:“你便是这酒楼的掌柜的?”
钟璃微笑点头。
“正是。”
恭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声音平淡。
“那本王的来意,想必你也知晓了?”
钟璃含笑称是。
不等恭王再开口。
她就说:“小店能受王爷青睐,是我们的荣幸。”
“王爷屈尊看得上,那就按王爷所说来办也不是不可,只是……”
恭王危险地眯了眯眼,嗓音发沉。
“只是什么?”
钟璃就跟感觉不到恭王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压迫气势一般,神色依旧自如淡然。
就连开口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的。
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沉稳气度。
引得恭王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盎然。
“只是这小龙虾之所以稀少,稀的便是原料小龙虾,并非制作工艺难得。”
“小龙虾生长地域要求苛刻,对气候温度要求极高,娇气得很不好喂养,离了固定的饲养之地,只怕是活不了的。”
钟璃看恭王不说话。
索性就接着说:“这小东西禁不起颠簸,也没法长途运输。”
钟璃面上带着为难的遗憾,叹息一声。
“故而就算王爷真的将店里的人都带走了,到了京城,没有原材料,那也是做不出小龙虾的。”
恭王似乎被这个说辞逗乐了。
要笑不笑的哼了一声。
“照你这么说,这小龙虾离了这儿,就不能活了?”
钟璃面不改色地点头。
“理论应当如此。”
恭王又说:“听起来,你似乎对小龙虾极为熟悉?”
钟璃有些奇怪恭王为什么会这么问。
微微一笑点头。
恭王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绝对谈不上友善的冷笑。
“那,本王若是将你也一起带走,那你是不是就能在京城也将这娇气的小东西养活呢?”
恭王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不错。
似笑非笑地看着钟璃,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侵略和压迫。
“你觉得呢?”
钟璃脸上笑容不改。
心里却在疯狂问候恭王家中所有直系亲属。
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恭敬地说:“此举只怕不行。”
“我家在此地,夫君也在此地,有生之年只怕也不会离开这里。”
听她如此自然地说出夫君二字。
恭王似乎终于想起了眼前之人是个已婚的。
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恭王阴沉着脸,步步逼近。
最后在距离钟璃不到一步的位置停下。
语调阴冷得让人心惊。
“那如若本王非要如此呢?”
钟璃苦笑了一下。
“王爷这是强人所难了。”
恭王看似纠结地微微挑眉。
下一秒眸光一沉。
手里的折扇突然唰的一声向前展开。
华丽的牡丹描金的扇面,顶端露出点点刀锋的寒芒。
直抵钟璃脆弱的脖颈。
锋锐狰狞。
钟璃在他眼里杀意闪现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扇面直抵而来的瞬间。
咬牙忍住了没闪躲还手。
就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命悬一线似的。
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连耳垂上的耳坠都没晃动分毫。
恭王的眼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将带着刀锋的扇面往钟璃的咽喉上轻轻一抵。
明明已经把刀架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他再开口,却还是好脾气商量的语气。
“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再回答本王,否则……”
“本王一个手抖,今儿这儿只怕就要添红了。”
钟璃静默不语。
其余人看着心头却是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徐玉林掩饰不住的焦急。
沈大娘王厨子和二牛不明显地对视一眼。
纷纷屏息提气。
攥紧了袖子里的暗器,准备随时将钟璃救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钟璃却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仿佛没看到恭王眼中的杀意一般,语调轻缓。
“我听说人血染就的颜色最为通透艳丽。”
“今日若是不慎惹怒王爷,血溅于此,但也不算辜负王爷奔波千里来品鉴特色的辛苦。”
说完,钟璃就安然地闭上了眼。
仿佛真的安心赴死似的,眉眼间都是淡然。
她是淡定不怕死了。
周围的人却吓得够呛。
徐玉林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句:“夫人!”
最为心急的二牛也忍不住往前动了几步。
场面一度僵持。
恭王却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杀机毕露的折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不怕死?”
钟璃垂眸一笑。
“怕当然是怕的,只是现下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装作不怕了。”
恭王像是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没想到,这乡野之中竟然还能有你这样的妙人儿。”
钟璃敬谢不敏地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恭王脸上的杀机褪去。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特有的占有欲和抢夺的遗憾。
“只是可惜,这样难得的妙人,竟然有了丈夫。”
这话四舍五入一下就等同于调戏。
钟璃听得心头一阵鬼火乱窜。
恨不得打爆眼前男人的狗头,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可形势比人强。
钟璃再愤怒也只能忍着。
她咬牙说:“我与夫君情投意合,并不知王爷所说可惜是为何物。”
恭王仿佛瞬间就从一个将人命视如草芥的纨绔,变成了个街头的登徒浪子。
哦了一声,笑着反问:“当真如此?”
钟璃但笑不语。
恭王啧了一声。
再开口时,字里行间莫名多了诱惑之意。
“本王是觉得山野村夫难免委屈佳人,白白折损了颜色着实可惜。”
“你若是有意,那不如就跟本王回京,本王自有怜香惜玉之心,必不会让佳人折损委屈。”“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说这种话,不觉有失妥当吗?”
恭王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当众引诱他人妻子有何不对。
不以为意地一摆折扇,淡笑道:“那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
“本王都行。”
钟璃闻言险些磨碎了一排后槽牙。
袖子里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她面沉如水地回了一句:“我若是不答应呢?”
恭王呀了一下,说:“本王有说过,会在乎你是否愿意吗?”
似乎是觉得调戏钟璃很令人心情愉悦。
恭王越说越发肆无忌惮。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本王执意要带你走,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