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嫌弃钟璃愣神的时间太久。
王翠花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虚伪眼泪。
沙哑着嗓音说:“钟璃,我是你娘啊!这是铁蛋,你唯一的弟弟,你竟把我们都忘了不成?”
似乎是怕自己给予的提示不够明显。
王翠花还强调。
“铁蛋可是钟家唯一的男丁,你日后唯一的靠山,你怎么能把我们忘了呢!”
钟璃第一眼见这两人感觉不咋地。
这会儿再听王翠花用这种口吻强调唯一的男丁。
心里顿时更是一通没好气。
她这会儿已经猜到这两人的身份了。
没好气地说:“娘?”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娘好像在我半岁的时候就死了吧?”
说完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
神情惊恐又做作。
“这青天白日的,死了十几年的人还诈尸掀了棺材板了?!”
王翠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
结果却被钟璃睁着眼睛说瞎话,怀疑她是诈尸的。
当即就气得脸色一变。
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慈母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王翠花隐忍着怒气。
红着眼睛解释说:“你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你亲娘虽然没福早早地就去了,可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我虽是继母,可也含辛茹苦地将你拉扯大。”
似乎是说到了心酸的地方。
王翠花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是打心眼里将你当作我的亲生骨血的啊!”
钟璃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情微妙。
亲生骨血?
笑话。
谁家亲生的能半袋子小米卖出去,多年不闻不问?
捡来的只怕待遇都比她这亲生的强。
王翠花还在絮絮叨叨地拉着钟璃诉说思念之苦。
钟璃全程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钟铁蛋却是忍不住了。
一点儿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的意思。
直直地进了家门不说。
还非常不见外地拿起了放在灶台边上的一个月饼,塞进了嘴里。
两口将一个月饼啃了。
钟铁蛋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第二个。
一边狼吞虎咽地狂塞。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钟璃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都是你正经的娘家亲戚。”
“我们到了你家门上,你就该好吃好喝地养着。”
“不然就是你狼心狗肺不顾生养恩情,说出去不管是谁,都要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是东西!”
钟璃被他这理所应当的口吻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出遛马的莫清晔回来了。
莫清晔一看院子里站着两个陌生人就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钟璃。
“阿璃,这是……”
钟璃还没开口。
钟铁蛋就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说:“钟璃,这就是你那个傻子男人?”
钟璃这下是真的怒了。
脸也一下就沉了下去。
让旁人不痛不痒地说几句闲话,钟璃自己半点不在意。
可莫清晔却是半点都说不得的。
钟璃面沉如水地看了钟铁蛋一眼,声音沉冷。
“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钟铁蛋在家中横行霸道十几年未逢敌手。
更从未被人用这般口吻斥责过。
短暂的惊愕后钟铁蛋就怒得暴起。
指着钟璃的脸就吼:“钟璃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钟璃脸色越发沉冷,语调也冰冷得仿佛坠着冰碴。
“我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什么东西也不像了。”
不等钟铁蛋再吼,钟璃就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这里是我家,我男人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任谁来了,跟他说话也得客气三分。”
“你们若是来走亲访友做客的,我们欢迎。”
“可若是来找茬的,也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在钟家人的固有印象中。
钟璃还是那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
性子怯弱没主意。
但凡别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些。
都能将她吓得抖上三抖,哭上一场。
钟家人哪儿见过钟璃这般声严厉色的模样?
钟铁蛋一时骇住了没说话。
王翠花见势不对。
赶紧装模作样地打了钟铁蛋的胳膊一下,虚情假意地道歉。
“钟璃啊,你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少些分寸,你是当姐姐的,就别跟他计较了。”
钟璃冷呵了一声。
语气玩味。
“我十六的时候,早就嫁人持家好几年了。”
“他如今十六还有余,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做爹的也不在少数,他竟然还是个孩子不成?”
见钟璃不依不饶。
王翠花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不得已咬牙横了一脸不服气的钟铁蛋一眼。
“还愣着干啥?!没听你姐姐不高兴了吗?还不赶紧给你姐姐姐夫道歉!”
钟铁蛋虽不情不愿的。
可到底是在王翠花警告的眼神中屈服了。
狠狠的一阵磨牙后才咕哝着说:“对不住,是我瞎说了。”
王翠花听了一拍手,说:“道歉了就成,这样就好了。”
“你姐姐姐夫宽容大度,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斤斤计较的。”
钟璃和莫清晔还没找着机会开口。
王翠花就自己盖棺定论,将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
按她所说。
钟璃若是还计较这事儿,就是钟璃小气了。
没有容人之量。
钟璃冷眼看着这对母子自导自演。
略显意外地看了王翠花一眼。
能屈能伸。
能哭能装。
原主的这个继母,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意外。
对着莫清晔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然后才说:“你们多年没露面,这时候过来,是找我有事儿?”
王翠花闻言脸上多了一抹尴尬。
不过这点儿不明显的尴尬,很快就被痛心的愧疚取代了个一干二净。
她摁了摁通红的眼角,哑声说:“早些年我们不是不想来看你。”
“只是家中实在艰难,我们几人勉强吊着性命,生怕来找你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引得婆家不喜,故而就没来过。”
“可……”
王翠花突然神色一转。
换了个悲愤心疼的模样,咬牙说:“可我们隔着远,这些年为了不打扰你刻意躲避。”
“没成想这么多年竟然成了聋子瞎子!”
王翠花一脸不加掩饰的愤怒,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谁也没想到,你在莫家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艰难。”
“你那婆婆小姑子实在难缠,竟害得你吃了那些苦楚!”
“若不是陈家的人跟我提了几句,我们这些人都还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钟璃听到这儿,萦绕在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她就说,钟家的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了。
原来是陈家的人回去多嘴了是吗?
王翠花没注意到钟璃眼中的异样。
还在抹着眼泪一个劲地说心疼。
“我跟你爹一听自家娇养着的闺女在莫家受了诸多苦楚,立马就坐不住了。”
“你爹让我跟你弟弟先来瞧瞧情况,我们生怕你受苦了啊!”
王翠花说得情深意切。
钟璃却听得头皮发麻。
生怕她受苦?
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违心话,也不怕从天降惊雷给她劈了。
钟璃压抑着不耐,沉声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
“可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翠花激动地说:“我们当然是来给你做主的啊!”
饶是钟璃这一年多来见了不少奇葩异类。
此时听了王翠花这话,还是不免惊悚地啊了一声。
给她做主?
她有什么需要人做主的?
王翠花像是看不到钟璃的惊讶一般,慈爱地抓着钟璃的手就开始叭叭。
“钟璃你放心,之前你婆家欺你的事儿我们是不知情。”
“现在既然我们知道了,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钟家的闺女这样任人欺辱!”
王翠花在钟璃惊悚的目光中一拍胸口,气势汹汹。
“日后有我们一家给你做主,你弟弟给你撑着门户,绝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