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姐自诩现代社会修真者,来之前她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但就是没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凝霜派都姓云……
师姐调查了寒冰之战的官方说法:经历了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斗争我们人类在寒境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师姐又利用自己的高权限查询,修真界的处理是,确认凝霜派修真者全灭,立下了寒境剩余小门派和散修进入中,东部地区的优惠政策,查找登记在册的修士家庭住址,送去战争抚恤。那些发放抚恤表因为都是家属,所以师姐也没发现姓氏的规律,被阿豪一说,师姐默默无言。
师姐把现有的资料都拿来看了,也看了当时的少数的官方通稿,但那时寒境百废待兴,每个城都没什么能办事的正统政府机构,所以资料也都乱七八糟,最后也只是喊了几句口号。中部上央城的中央政府的新闻资料是沉痛缅怀,面向未来,并未太多提及战争细节。
师姐往后查了查,从委员会接洽到联邦档案馆,从那里翻找到了战后联邦给军士的抚恤,给寒境的发展补贴,落日废墟占据了大头,剩下的几个小城都是环绕落日废墟的卫星城和寒境最北部的另一个景区城,并不单单针对凝霜城……
凝霜派有什么不公平的点吗?师姐没找到,一边走着,计算力在这些资料中找来找去,阿豪的家近在前方。
拨红炉火,填煤加炭,希夷靠着师姐烤火,如果不是阿豪在旁,师姐眼神凌厉,她可能就要骑上师姐的大腿为所欲为。因为不能扑上去,希夷的注意力转开:“你们不是有禁制,出不去么,那你们吃的东西,还有这烧的煤,哪里来的?”
“吃的东西,我们夏天自己种,也养了些牛羊。煤炭的话……啊呀,这件事说来惭愧,我们这里矿挖空了嘛,煤炭都是二十七从外地拉来的,每年分给我们各家各户。”
“他分你们煤?”
“昂,要我说的话,他是为了报仇,羞辱羞辱凝霜城的人,毕竟对修真者来说,煤炭并不贵呀。”阿豪搓着手烤火,背包里的小旗子竟然是一个也没送出去,鼓鼓囊囊委委屈屈地被扔在角落,一方小雪花旗穿出背包,晾在外头,布面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师姐低头想事情。
在修魔者二十七给凝霜城布下禁制之后,凝霜城就以另一种方式依附在修魔者二十七上,他们两者共存,二十七给予,施舍,凝霜城接受,服从,以超出师姐预想的方式相互连结,犹如野兽与天敌生存在同一片封闭的原野。与其说凝霜城这些人遭遇了修魔者二十七这样残忍的猎食者,不如说修魔者二十七将凝霜城变成了自己的猎场,用罪恶感和煤炭豢养了这些猎物。
希夷忽然说:“能养牛羊,那凝霜城很大啊,修魔者二十七不是筑基么,没看出来还是个符阵大师啊!”
《符阵学入门》比较薄,我摊开第一页,脑域内的金树毫无反应。
我一页页翻,留意着金树的纹路流淌动向,但它就像在枝头结块,一动不动,我不甘心地把书翻得哗哗响,一目十行,看什么关键词能够触动我模糊的记忆。
最终停在了符阵学第三章。
禁制学。
禁制学是符阵学的一个比较大的分支,禁制本身就是某种形式的符阵。
禁制不要求格式完整,因为施术简单,也是许多非符阵修行的修士也会学习的符阵。禁制有三种,功能禁制,封闭禁制,类符阵禁制。
金树内的记忆以缓慢的速度流动起来,汇聚在枝头,要渐渐凝缩出一枚叶子。
禁制,就是在完整结构的符阵中抽取主干,提取需要的部分,成为一个不完整的符阵。
功能禁制,譬如隔音符阵,防偷窥禁制,信号屏蔽符阵等,叫法不一,只要是为了完成单一功能的符阵都称为功能禁制,也是使用范围最广的一种禁制。
封闭禁制,往往是用来囚禁什么人的,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有多层主干防止破解,没有其余功能。
类符阵禁制,是结构最完整的禁制,它拥有主干,拥有功能纹饰……结构闭合,但是和符阵比起来,仍然不能称之为完整,但是现在绝大多数称为符阵的东西,都是类符阵禁制。
符阵学中,有一个概念称为生门观念,意思是,没有真正的完全闭合的符阵,所有的符阵都留着一个缺口,这个缺口被称为生门。因为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完整的闭合符阵……
那枚叶子渐渐成型了。
类符阵禁制。合着凌霄画的都是类符阵啊,合着修真界压根儿没有理论上真正的完整符阵啊。
可这些内容对我的记忆有什么帮助么?难道说凌霄天资聪颖,已经可以画出最完整的符阵了吗?我冥思苦想,但记忆的流动已经停止了,并没有凝结成完整的叶子。
《符阵学入门》这本书并不是专门的符阵书籍,它更像是一门符阵扫盲,只有后半部分记载了一些常用禁制的书写方法。整本书分为三部分,一,符阵介绍,二,禁制介绍,三,常用禁制。
我撑着脸把这本书翻来翻去,记忆实在是挤不出来了,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图书馆勤工俭学的男孩在一边看我半天,实在是看不过眼,走到我旁边:“苦厄道友,你介意我给你讲解一下吗?”
“啊好的,谢谢你。”
我们转而去了一边的谈话室,男孩正对着我,翻开书籍第一页,那里有一处微弱的亮光,我还以为是太阳折射,没想到不是。他展示给我看,随即用灵能终端激活了这处亮光,将光幕外显,转而展示给我。
“因为纸张所能容纳的信息有限,所以如果您没有灵能的话,可以找我们帮忙,修士的终端激活之后可以展现出更完整的内容。”他在光幕上翻到常用禁制的那一章。
“各位道友,接下来展示的是,基础隔音符阵的画法,诸位道友可自行调慢到合适的速度,自行观摩。”
画面中出现一位穿着绸衣的中年妇人,挽着一个利落的髻,手指修长白皙,保养得当,食指上戴着常用的辅助指环,面目温和。
“这……这不是当代最……最厉害的符阵大师陶然吗!”
“是啊,学院特邀陶然大师为学院专供教材录了这些跟学视频,其他的教材上也都有我们邀请的业内大师拍摄的资料片。”
我愣住了,改革已经这么彻底了么!不说别人,就说这位陶然大师,虽然看起来是个中年妇女,但实际上她和我师父是同辈人,之前联邦发生特大洪水,这位大师毅然赶赴现场,虽然当时名不见经传,但愣是数次用禁制阻拦了滔天的洪水,给洪水下游的居民腾出了充足的撤离时间!虽然凡人间很少传说她,但是修真界没有不知道她的,她也是大佬之一啊!她要是说她想收徒弟,奔赴在路上的人排着队就得人挤人发生严重踩踏事故。
结果这位大师温柔缓慢地讲最最基础的隔音符阵的书写技巧的视频就摆在我面前?我压根儿连灵能也没有啊!
说起来她在视频里十分有魅力,她是年轻时长得并不出彩,但年老时越优雅美丽的类型,我只顾着看这位大师的风采,她讲什么技巧我全然没听懂。
不知不觉,她已经讲完了七种基础功能禁制,因为我没说过调速,男孩一直耐着性子等我。
看我半晌不语,男孩说:“许多大师的道心便是造福修真界,为人类的发展而修真,所以,即便是图书馆几位同学一起邀请,大师也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答应了我们这些学生的请求。”
“这……不是学院出面?”
“学院事情太多,哪里有时间,只是我们修真读书协会自发组织起来的。”
“读书协会?”
“是啊,哈哈,苦厄道友要不要加入我们读书协会,我们在学院最受欢迎的社团排行第三呢。”
“我不是修真者诶,我是凡人……”
“有什么关系,听说你要来当交换生,看书这件事哪有门槛!”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扑到我面前就开始招揽我加入社团,我来不及想什么交换生什么的,僵硬地问:“那前两个是啥?”
“学生会和银刃社,哎呀一群武夫,我们读书协会最适合你,岁月静好,没有那么粗鲁打打杀杀的……道友你别走啊道友……”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我一个非修真学院的学生成为修真读书协会的一员,加入了一个公共通讯频道。
然后在里面传出小眼镜的憨笑:“哇小仙师,欢迎加入读书协会!”
“怎么哪儿都有你?”
“实不相瞒,本人其实是读书协会的资深会员之一,也就是说,本人其实是副会长……”
我总感觉这有点儿像小眼镜蓄谋已久把我拉上他的贼船。
我加入了社团,图书馆地上第六十到七十层的安静区域完全供社团使用。
在那里,我不用再借别人的《符阵学入门》,接引我的男生照旧在一层服务,小眼镜屁颠屁颠赶过来,说他正在为导师查资料,不介意当我的万事通。
我说我没有灵能,书上需要灵能烙印激活附加视频之类的我没有办法。
“说起来小仙师你不是一直很以自己不能修真为傲的嘛?怎么忽然看起符阵学了,要看也先看修真学啊。”
“关你屁事。”
小眼镜冥思苦想,最终搓搓下巴:“灵能烙印激活……你的家属证上不是有你师姐的灵能烙印么!”
“那个还可以反复使用的啊!”
“不知道,试试。”
我摸出家属证,结果发现并不能,看来是早早地防备着呢。
不过就算看着视频,金树上的叶子也并没有再生长,不过也没有收回,暗淡地垂在那里,无法触碰,无法解读,看来还是信息不够。
借走了那本书,我躺回屋子里,小眼镜说无论如何还是要问问他的导师能不能研发出存储灵能烙印可再利用的东西,披星戴月地出去了,我心底一阵感激,把家属证给他让他晚上尽情吃点儿好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时候我忽然觉得,屋子大了也并不很好,有点儿冷清,说话还带回声,没有树,我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相处。
我真是笨,去了图书馆,还加入了一个厉害的社团,都没懂得借一点真正的修真玉简回来看……之前买的盗版黄色玉简被我扔掉了,《符阵学入门》被我翻烂了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
所幸晚上十点多我等到了唐宜,我关着灯坐着,导致她走到我旁边哎呦了一下,被我吓了一跳:“怎么坐在这儿?”
“我睡不着,我在读书,”我举起书给唐宜看,“快休息吧。”
“哦你在读这个啊,哪里读不懂?我可以给你讲。”
“也不是读不懂……都是方块字没什么不懂的,就是……也没有灵能,就只是读一个个字而已。”我合上书,没告诉她金树的事情,唐宜想了想:“对符阵感兴趣?”
“倒也不是……”
“走。”
“诶?”
据说唐宜要带我去看一个厉害的阵法,我说防护大阵够厉害了吧?这可是机密。
唐宜说不是,我怎么问也不告诉我。
路很长,我问不出来,只好问点别的:“读书协会是不是个很厉害的社团?”
“还行吧。”
我感觉我被那帮家伙骗了,果然真正的大社团哪需要用那种拙劣的方式拉壮丁的……
“读书协会其实是个,怎么说呢,草根社团,不过也是很厉害的草根社团。学院有很多社团,但大部分都只能是同好会,比如文学社,绘画社,飞行特技社之类,读书协会本来也是这些社团中的一个,但是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要超过学生会,他们的出身都不是什么修真名门,多是走投无路的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热衷于修真理论研究,理论课都相当优秀,在校刊上发表的论文经常得到各方前辈的认可,宗旨就是好好读书,无论是古籍还是今人的理论专著,他们都要反复研读,要挖掘出新的内容,行动力也很强,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所以吸引了很多学生加入。”
“那他们有很多人了?”
“哈哈,是,不过读书协会自己的管理也有些问题,基本是广撒网,是个人就拉进读书协会,但是读书协会内部有一个榜单,我不知道是按什么排的,总之榜单前一百才算核心,能够上图书馆七十层,其余人在读书协会,也只能感受到同好会的感觉。”
我于是告诉唐宜我被读书协会招揽进去的事情,说小眼镜哪儿哪儿都存在,他可能就是故意的。
“不一定,苏翔好像也是银刃社的,要是拉人头,干嘛不把你拉进银刃社?”
“银刃社又是什么社团?”
“一个全是战斗爱好者的武装社团,喜欢打打杀杀。”
看来银刃社没什么可说的,唐宜身为学生会主席,对读书协会的介绍都比银刃社多。
“那学生会呢?”
“就是学生自我管理的综合社团啊。”
唐宜走得慢了一点,因为我一边想事情就走不快,看见她等我,紧走几步跟上,唐宜笑笑:“我也是银刃社的。”
“诶?”
“不可以吗?”
“我以为你们都是社团之间要竞争,然后……”
“定位不同嘛,社团刚建立没多久,有什么好争的,哪里快乐去哪里。”唐宜推推我的肩膀。
我想我可能是小说看多了,小说里都是社团互相倾轧,老大针锋相对,结果修真学院的社团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想的话,什么排名根本不重要啊。
我终于对我稀里糊涂加入了一个社团释然了一些。
唐宜带我爬了一座高塔,内部没有传送阵,需要攀着铁栏杆像猴子一样爬上去。我体能还不错,走在唐宜前头,头顶的尖塔骨架近在眼前,唐宜拍拍我的脚踝。
“啊?”
她紧爬几下,我把她拽上来,双手扶着爬架,背后贴着直通到地下的支架,低头看,我总担心自己掉下去,有些发抖,唐宜说:“别往下看,你等下。”
她在墙上拍了拍,点到两块松动的白砖,轻轻抽出来,我俩面前登时出现一长条的格子通向外面。
唐宜把板砖递给我一块,我不解其意,我们继续往上爬,攀过尖尖的塔顶,坐在最高的地方,我抱着唐宜的胳膊不敢撒手。
唐宜把抽出来的砖放在脚下,砖抵着边角,她把脚搭上去,坐得相当稳妥。
原来砖是这么用的啊!我照做,一屁股坐下,抬头看,不由得惊呆了。
漫天的星星犹如瀑布一般飞速流动,化作一条条斑斓的光带缓缓流淌。
在两边飞速滑过瀑布一样的数据。
“这是学校的观星台,不过因为其他项目要钱用,暂时搁置了。这些星星也不是真正的星星,是推演出来的星河流动轨迹,但是谁也不知道是否正确,之前调用正无穷进行计算校正,现在正无穷被用到别处了,所以只能看个热闹。”
我愣愣地看那些星星,唐宜不说,我以为那是真的呢。
“为什么我们在观星台外面抬头看,却看不见这片星星呢?这就是观星台的符阵,进入观星台之后就相当于进入了这片符阵。我没有主修符阵学的课,所以只能简单说一说,这是一个大型复合符阵,因为单一的符阵嵌套无法超过三层,所以使用了许多连接符阵。外围有一个大的符阵,保护观星台的观测和计算环境干净,头顶有一片符阵,是随时可以打开关闭的,打开,就可以看到真实的星空,关闭,就是模拟星空。从我们进入时,又有一个我不了解的符阵改变了我们视线之内所看到的东西,等你走出观星台,再抬头看同一片天空都是不一样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符阵正在建设中,这种巨型符阵都是想象不出的恢宏壮丽,细微之处又结构精巧,我不懂,只能给你看看学院未来最高水平的复合符阵。”
唐宜像个小老师一样给我讲课,而我在发呆。
其实我听懂了,金树上的叶子重新开始生长,直到这片叶子完全长成,我才回过神来看唐宜,唐宜枕着胳膊看星星:“观星台在学院还没招生的时候就一直在建了,修真学院的建造就花了很久,我经常四处胡闹,那时体力也不好,爬观星台很费力,一直爬不上去……后来……我偷偷练习,终于能爬上来了,我家的小管家习惯了我不上来,每次都从我眼皮底下跑过,急着找我……”
唐宜忽然回忆起她那位去世的跟屁虫,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起来,之前还在直播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张白卡,说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就用它联系一个什么人,我也不太记得了……仔细想想,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最生气的时候就是被你气得要死,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找人帮忙……”
我急忙说:“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的,说好的都过去了,大不了你捅我一刀嘛。”
“给你看这个。”唐宜摸出一张白卡。
金树忽然震动起来,树上开始流溢金色的汁液,像是水滴溅进油锅,噼啪几声炸开,我登时头疼得要昏过去。
“苦厄!”
那张白卡没有任何装饰,我下意识地想抓起它,唐宜吓了一跳,把它放进我手里。
白卡上荡开了金色的灵纹,幻化出玄妙无比的图案,我抱着头坐在塔尖,唐宜忽然拉住我怕我摔下去。
脑域中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哈哈哈,我看看是谁加入了我们的大家庭……”
它很陌生,它很熟悉,我松开白卡,唐宜再次捡起来,灵纹已经消失了。
“你怎么了?说起来……那道灵纹……”唐宜皱起眉头,我的头痛已经消失了,双手抖得像得了什么要死的病,浑身跟着颤抖起来。
“你看见了什么?”
“唐宜……唐宜,把它给我。”
唐宜皱眉:“不,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脑子里许多声音回荡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父亲是吗?
得,孩子疯了。
你好,哈哈哈,我看看是谁加入了我们的大家庭……
怎么是你?凌霄,你怎么没死呢!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我这就找你玩去……
那个人是……我的同伴?
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唐宜讲,我也很怕她摸到白卡,联络到那边的人。
我想无论如何,先把卡骗过来,只好说:“我不知道,你把它给我,我再看看。”
唐宜半信半疑地将卡递给我,我抓起来塞进嘴里狠狠一咬。
“啊松开——你属狗的啊!松开!还我!”
这张卡并不够硬,被我狠狠一咬,裂开了几道裂纹,这回再摸上去再也没有灵纹了。我在唐宜的抢夺中死死守着卡,发狠咬断白卡。
唐宜夺走一半。
因为我太用力,卡一断,我往后倒栽出去,在塔顶滚了几圈,摔了下去。
我奋力咀嚼嘴里的半张卡,咽是咽不下去,只好吐出来。
唐宜冲我开了一枪。
我身下忽然展开柔软细腻的垫子,在垫子的缓冲下,我缓缓落地,掉在观星台外的草丛中。
哇一声吐出嘴里的碎末,趁唐宜没来,左右开弓刨土掩埋,一屁股坐上去。
她从观星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我坐在地上哼哼歌的样子。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啥也没看见。”
“你胡说!”
“那……那你不信你自己看一看。”我开始耍无赖,其实心里很想哭,为什么触及我记忆的东西在唐宜这里?她的那个死去的小跟班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是故意要毁掉她那个小跟班留给她最后的东西的,但是我畏惧那张白卡那边的声音所代表的东西。
我不想让唐宜知道我的秘密。
唐宜眼看就要哭了,我也很想哭,索性一蹬腿,哇一声哭了出来。
唐宜:“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
“不知道啊我很想哭啊。”
“那你说说你看见了什么啊!”
我哭得更厉害了。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是听见的。
凌霄的记忆还没回来,我就碰见她的故人了,我哪应付得了这个啊,我不想守着秘密,我好想告诉人啊。
“苦厄!你能不能把我当朋友一次!”
我哭得止不住,我不是不把唐宜当朋友,我是很拿她当朋友才非要吃掉卡的。
“你再哭我走了。”
我不哭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听见可怕的声音。”
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说。
没想到唐宜垂下眼:“啊……我不应该把卡递给你的,按理说……是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联络,不应该是可怕的东西啊……有人的声音吗?”
我摇摇头,唐宜没再问了,扶起我:“没事没事,一张卡而已,走啦走啦我们去吃宵夜。”
但她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那是她的小管家留下的遗物,被我轻易咬碎了,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她握着那半张卡,仿佛要把它烙在手心。
“唐宜。”
“啊?”她竭力表现出欢快的样子。
“你骂我吧。”
“没事啦,你没事就好。”
“你的……你的朋友是从小就在你家吗?”
“对啊。”
“形影不离?”
“嗯。”
“和我说说他吧。”
“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像自从见到他,他的人生都是围着我转,帮我穿衣洗脸,在我不能动弹的时候照顾我的饮食起居,长大了也直接跟在我身后进了学院……仔细想想,没有见过他去做自己的事,总是冷着一张脸,很少笑,但是又婆婆妈妈的……做事情很细心,可能是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心思也很敏感,我一句话他就会放在心上,后来我就不太想麻烦他,但是又的确给他添麻烦,到处乱跑……”
唐宜绷紧的表情终于释然下来,站住了,双手背后,思考了一会儿:“我有时候问他,我这么讨厌,他干嘛还要照顾我。他就学着我爸的语气,说,‘大小姐,你是神的孩子,做什么都不讨厌的!’,哈哈,那种一本正经的孩子说这种话真的很好笑。”
我忽然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神的孩子。
之前唐宜就说过她爸爸,唐荣泽院长这么说过她。我那时候以为是唐院长给自己脸上不要脸地贴花,现在听来……
我想起第一片叶子中的记忆,那只被我们拦下来的鹰妖就自称是神的儿子。
我顿时把到嘴边的想和唐宜说说我的事的冲动拦下,小心地摸了摸唐宜的后背,没有摸到可以长翅膀的地方。
“干嘛?”唐宜像是被我碰到痒痒肉一样跳起来。
如果只是唐荣泽院长臭不要脸就好了,如果不是……那就更不能让白卡那边的人知道唐宜了。
第二天,我偷偷回到观星台,挖出白卡碎片,悄悄放了把火烧掉了。
唐宜的另外半张白卡正从小眼镜手里送往技术系的实验室,看是否能解析出一些剩余数据。
“苏翔,交给你个秘密任务,把大小姐的白卡送回来。”
“哇你这称呼突然好生分啊!”
“别废话!快点!”
然而小眼镜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是急着要报告,催着工作人员快解析快研究,为此把手头的工作都扔下,很快得到了一份解析报告,从唐宜的账户中扣掉了十个贡献点。
他欢天喜地地跑回来,专门挑了一个我和唐宜都在的场合,献宝一样把报告呈在唐宜面前,把白卡递给我。
那时我真的恨我不是修真者,不能闭着嘴就发出通讯骂他一顿。
面前的烤肉忽然就不香了,我看看唐宜与我之间的距离,思考起了现场吃纸的可能性。
可能性近似于零,唐宜拿起报告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