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刚刚入行，所以……”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这倒是能理解，刚刚入行一不小心就会交学费。”程斌有些感叹，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历程，不由道：“我刚刚听你说你的机器主轴损坏？”
“嗨，想起这些我就有些生气。”男子有些气愤的说道：“我好不容易从国外进口回来的二手设备，花了大几百万，却因为工人的操作问题损坏了主轴！现在机器瘫在车间里，完全无法运作，真是着急死我了……”
“主轴可不好修啊。”程斌摇摇头：“尤其是进口的东西，更是不好和原厂家接触。”
“对啊。”男子有些懊恼：“原厂家报价二百万，还必须承担交通费和住宿。我买一台二手设备才几百万，再花二百万修理就有些不划算了，这不是听到陈氏集团出了新的加工中心，这才来看看情况，结果……”
“老哥，您也看到了成品，觉得怎么样？”
程斌继续摇头：“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不推荐你购买这个产品，系统的不稳定造成的隐患无法估量，就算能正常运行，结果你也看到了，根本达不到理想的加工精度和效果。”
“这……”男子有些着急：“这该怎么办，厂子还等着我运新设备回去呢。”
“实在没办法……”程斌看着眼前着急的男子，似乎看到了刚开始入行的自己：“实在没办法，就叫厂家来修吧。”
叫厂家来修？那不等于自己这趟白跑了吗？男子有些抑郁。
而此时的会场上，第三台搭载了W公司系统的测试原型机已经停止了运转，工作人员正从平台上拿出最终的成品。
其实评测会到这个阶段，已经失去基本的看头。
所有人都知道W公司的系统会表现出卓越的性能，会让机器的运行效率和稳定程度提升一个层次，会让机器发挥最大的极限精度。
正因为知道，所以毫不期待。
众人期待的是受到陈氏集团邀请的两家系统供应厂商能够拿出耀眼的成绩，即便是不如W公司，但只要不是太过差劲，在场的众人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华夏的系统和日国的系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但让在场众人有些失望的是，这次的结果和之前的千百次结果没有任何不同，日国公司的系统仍然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国产系统，一如既往。
虽然陈氏集团这次推出的C加工中心硬件系统算得上不错，但是系统的巨大差距让在场的厂商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没有软件系统，加工中心再先进也发挥不出来，性价比极低。
这一点，陈忠轩和众专家也感觉到了，一时间也都失去了谈话的心思。
看着有些低沉的氛围，松本别云露出一丝傲然，脑袋微转，却看见自己想看的人正低着头安静的坐着，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松本别云露出一丝微笑，回头和身边的田中轻声说着什么，田中顿时有了笑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几分钟后，三号机的嗡嗡声也逐渐安静下来，立即有工作人员上前取出加工好的工件，将其交给主席台上的各位专家评判。
一时间，说话声又起，不时可以听见叹息之声。
台上，已经和各位专家达成充分交流的陈忠轩轻轻站起身，双手微微下压。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测试已经有了结果，
“大家好，我是秦永国。受本次评测会组织者的邀请，有幸现场观摩了陈氏集团新的加工中心及测试，深感荣幸。这次的测试，我们从多个方面观察了……”
“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台下，程斌微微摇头，“多少次了，没有变化。”
“老哥，不是还有陈氏集团自己的系统尚未测试？为何这么着急下结论。”一直和他谈论的声音有些不解的问道。
“陈氏集团自己的系统？”旁边的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转过头道：“我说兄弟，你不会真信了吧？”
“为什么不信？”男子有些不解。
“那都是假的。”旁边的热心人笃定的说道：“是陈氏集团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好增加自己的谈判筹码。你看着吧，陈氏集团不可能将自己的系统拿出来当众进行测试，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是这样？”男子一脸问号。
“要不是这样，我把这个工件吃下去！”热心观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加工完成的工件，貌似好像正是刚刚第二台加工中心的成品。
男子和程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无语。
“综合上述所有的条件，经过和其他专家的沟通交流，我们一致认为：日国W公司的控制系统从自动化程度、精度、效率、稳定性等方面均优于其他系统，所以，本场测评的最后胜出者为……W公司！”
全场沉默。
一道突兀的掌声响起。
众人顿时将目光汇聚在了掌声响起的地方。
松本别云站起身来，边鼓掌边环视着在场的众人，微笑道：“这不是一个很意外的结果不是吗各位？我们W公司，不论是在硬件还是在软件方面，都全面碾压了其他两家厂商，所以各位，给我们W公司一个面子，鼓鼓掌，活跃一下气氛。”
田中鼓掌。
田中身边的人鼓掌。
主席台的人开始鼓掌。
所有人都开始鼓掌。
“很好，谢谢各位。”松本别云优雅的说道，随即将头转向主席台：“现在我就只有一个问题了，陈董事长。”
“请让我见识一下令女所说贵司研发的新系统吧。”松本别云眨眨眼：“我真是特别好奇，想必田中先生也是很想见识一下的吧？”
“是的，别云君。”一旁的田中配合的点了点头。
陈忠轩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凝视着松本别云，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朗声道：“首先我要感谢各位朋友对我司的关注和关心，大家对我司研发进展的关注让我司深觉责任重大，我司也不想让大家失望，所以在这里我要向大家澄清一点。”
“我司确实开发过相关内容的程序，但这个项目因为其他原因已经进行了终止。”
“我司确实委托过其他公司开发相应的程序，但就目前为止，尚无具体情况向我司进行反馈。”
“所以……”
“所以陈氏集团是不承认有足以使用的程序咯？”松本别云接过话头，他将目光投向场中的陈欣：“所以……陈氏集团的陈欣小姐……在说谎？”
陈忠轩顿时沉默，宛若一座雕像站在主席台上。
场面已经开始趋于混乱，各个记者似乎嗅到了新闻的酸臭味，开始拿出相机猛拍，还有个别的记者，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紧紧盯着陈忠轩和松本别云，似乎生怕两人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当然，还有更多记者已经拿起话筒，开始大声发问。
“陈董事长，请您详细解释一下您的声明。”
“陈董事长，您上述所说的话是否可以被解读为陈氏集团已经放弃了系统的研发？”
“陈董事长，您和您的女儿所说的话完全相反，到底谁能代表陈氏集团进行表态？贵集团内部是否已经发生了纠纷？”
“陈董事长，您对这几天股票市场的波动造成的损失怎么看？”
“陈董事长……”
……
陈欣冷眼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看着松本别云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峻的面庞。
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到底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随着陈欣清冷的声音传出，场面顿时寂静，然后，更大的混乱爆发出来。
“请问陈小姐，您所说的话是否能代表陈氏集团？”
“陈小姐，您是否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您的真实性？”
“陈小姐，您是否已经测试过系统的可靠性？”
“陈小姐……”
“这是我以私人身份委托其他公司进行开发的系统，和陈氏集团无关。”陈欣抬起头，略带倔强的看着主席台上的父亲：“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一力承担。”
“陈小姐好担当，好魄力。”松本别云讥讽道：“一力承担？请问陈小姐如何一力承担？如果因为陈小姐您的一意孤行，导致陈氏集团和我W公司的合作前功尽弃，这种损失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只是少了个客户罢了，但对于陈氏集团，这种损失陈小姐您怕是承担不起。”
说着，松本别云好似突然记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忘记了，恐怕对于陈小姐来说，这点损失也不算什么了。毕竟，不久之前您就让陈氏集团的股价折损了近一半。”
“让我想想，是多少钱来着……”松本别云点了点太阳穴，说道：“好像是……近五百亿？”
五百亿……
还不知道消息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要换成在场的其他公司，估计早都破产倒闭了，即使对于陈氏集团，也绝对是伤筋动骨的数字。
嗡嗡声四起。
“早都听说陈氏集团股市不稳，没想到跌的这么狠。”
“别提了，我朋友就是玩股票的，陈氏集团的股票也买了，连续四天跌停板，亏到姥姥家去了。”
“你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吧？”
……
陈欣脸色铁青，手脚冰凉。她再是小白，这会也明白松本别云的心思了，这是要把陈氏集团往死里宰，今天这些话传出去，陈氏集团的股票还会继续下跌。
如果今天她拿不出一个可以远远超越W市公司的系统，陈氏集团就完了。
“松本少爷，我陈氏集团如何经营，恐怕还轮不到W公司来操心。”
就在陈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陈忠轩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冷冽。
“W公司也算和我陈氏集团有些合作关系，怎么，松本家就是这样教导子弟的？”
松本别云笑道：“陈叔见谅，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股市上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不说，也还是会被人知道的。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了，陈叔，我也就不瞒着您了，如果陈氏集团真的要采用我W公司的系统，采购费要在原有基础上上浮五成，否则，我建议您还是试试陈小姐个人委托的软系统吧。”
陈忠轩脸色一沉，五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这是要逼着他表态，一旦他答应，就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至于陈欣委托的合同，知道内情的陈忠轩考虑都没考虑过，已经被事实所否定的事情，考虑它毫无意义，只能干扰自己的判断。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是田中先生的意思？”
松本别云扭头看向旁边的田中，田中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田中点头，陈忠轩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这种事情，还是在谈判桌上谈比较合适，松本少爷觉得呢？”
他可以不在乎松本别云的意见，甚至不在乎他爹的意见，但他不能不在乎日国技术人员的意见，尤其这个技术员的名字叫田中。最起码现在，W公司的系统还是陈氏集团十分需要的。
不过陈欣……
陈忠轩微微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几年自己疏于管教，对这丫头太过放纵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W公司……”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陈忠轩刚要宣布，就被陈欣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我要求测试！”
陈欣走到台前，声音清冷而坚定。
陈忠轩微微皱眉：“不要胡闹。”
陈欣不为所动，认真的盯着陈忠轩。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错过这次机会，自己将再无翻身之地，而且她从来不相信，松本别云是什么好人，他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手里就是王烁给她的U盘，这是王烁不眠不休十几天给她做出来的希望，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哪怕粉身碎骨。
“我要求测试。”
声音十分坚定有力。
这丫头……陈忠轩有些头疼，这倔强的性子像极了她母亲，不过自己的妻子结婚后早已经变得温婉贤惠，就是不知道两个女儿为啥都是这种性格。
这种性格遇到这种场合极为要命。
“陈小姐，虽然我很想看看您的新系统，但大家的时间宝贵，陈董事长还要和我W公司商谈重要的合同，您现在要测试？”松本别云带着一丝嗤笑道：“我问您，您带来装载您系统的设备了吗？”
“系统我可以当场安装，测试也可以当场进行。”陈欣从包里拿出自己的U盘，攥在手里。
“当场安装？”松本别云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转头问道：“田中先生，可以吗？”
田中先生摇了摇头。
众人也都微微摇头。
在场的不是计算机领域的资深研究者，就是加工行业的资深从业者，对C加工中心系统的安装不说十分纯熟，也绝对不能算陌生，事实上，在场的人里十之八九天天和加工中心的系统打交道，众人深知，一套完整加工中心控制系统的复杂程度决定了它几乎不可能当场安装和调试，更别说立即进行测试了。
松本别云虽然让人讨厌，但他说的没错，众人都没有耐心去等待七八个小时的装载时间。
“您看，陈小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您说的话太过幼稚了，当场安装？呵呵，靠您手中的U盘？安装一个包含数据库在内的上百G容量的系统？”松本别云露出一丝微笑：“您这是在颠覆行业规则啊，呵呵。”
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田中，还有轻轻点头的各位专家，陈欣微微沉默。
陈忠轩露出一丝心疼：“馨儿，到此为止吧。”
“陈小姐，到此结束了。”松本别云微微笑道：“看样子，贵司的最终选择也只能是我们了。”
松本别云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陈小姐，我想问一句，您没忘了地方吧？”
没理会松本别云，陈欣深深吸了一口气，王烁那张带着丝丝疲惫的脸庞浮现在眼前，还有将U盘交给她时那得意的样子，还有他那句开玩笑似的话。
“陈欣同志，我可是正经的理科生，从来不开学术玩笑……”
王烁啊王烁，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陈欣抬起头，平静的眼眸扫视了全场。
“我可以当场测试，但我要先安装一个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