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赌,还是不赌

电话很快接通,郑军的大嗓门从扩音器里咆哮出来。

“老二,你到底干嘛去了!打电话关机,发微聊不回,连邮箱都没信!你再消失几天,我们宿舍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老大……你们发的信息我都看到了,咋回事?”

将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王烁舒服的躺下来,询问道。

“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老二,你到底是怎么招惹老妖婆了!”

“老妖婆?”王烁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郑军说的是谁,“她怎么了?”

“怎么了?简直崩溃了!天天上课就点你的名!只要你不在,就拉着一副脸,人见人散。”郑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更可恶的是!她竟然每天都来查寝!谁的寝都不查,就查咱们宿舍!九点半就要全宿舍的人都在宿舍熄灯!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王烁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道:“老大,兄弟们辛苦了。”

“幸苦个毛!”郑军声音更大,“老二,赶紧摆平老妖婆,别让她再这么折腾我们了!因为她,李立已经连续七天没有陪他女朋友出去了!我跟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妹妹,原本我们还有些进展,现在也都没戏了!”

真是……惨不忍睹啊。

王烁能想象到这种凄惨,不由咧咧嘴,小心翼翼的收了声。

“还有老四,最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老是不回宿舍,偶尔回来也绷着脸。他的哪些小相好的,有的没的都往咱们宿舍跑,烦都烦死了!”

王烁心中好奇:“有小妹妹天天跑宿舍不挺好的吗?”

“挺好?”郑军似乎愈加愤怒,“我是老四的同学,不是老四的跟班!那些小丫头,问的时候还挺客气,一听见老四不在,就立马换了张脸,我看着都烦,真想给楼妈说一声不要让女生乱串门!”

“更可气的是,跟我好的那个小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远远观察过我,看见这些小妹妹都主动跟我搭话,她竟然……把我当成了出来卖的!”

“噗!”王烁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当场喷出。

“啥?老大,你没逗我吧?”

“我逗你我是小狗!”郑军粗狂的大嗓门充满了委屈,“老二,回来吧!别请假了!兄弟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啊!”

“好好,我明天就回来。”

挂断电话,王烁再也忍不住,将手机一扔,哈哈大笑。

先不说王烁是如何被喷的狗血淋头,此时的陈欣的心情远不如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时不时簇起的眉头和脸上偶尔露出的忧愁都表示着她此刻的内心正在进行如何激烈的斗争。

这是她十八年来从未遇到过的。

陈欣不知道此刻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描绘自己的心情。

激动?

好像不对。

兴奋?

好像也不对。

忐忑?

好像有点接近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清楚之前的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态的。

那是一种天崩了的感觉,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态。她甚至对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产生了仇恨,对整个陈家产生了不信任。

她离家出走了,远赴千里来到W市,就是为了在自己从小觉得最亲近的陈叔身上弄清楚原因。

但等到真正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她又有些迷茫。

一如现在的迷茫。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生养自己的陈家;一边是恨不得把自己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姨娘和舅舅们;还有一边,是自己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独立性格,一如自己的姐姐那样。

三者间的较量和斗争让她十分迷茫。

她想要努力,一如陈叔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强者,但她想的太简单了,技术的门槛并不是她看几本书就可以迈入的。

她可以很轻易的理解经典的经济理论,可以十分轻松的弄懂复利累进效应,搞清楚节俭悖论,也可以滋滋有味的阅读《经济学原理》。

但她读不懂《机械原理与构造》,搞不明白《计算机编程原理》,更不用说在十几天之内弄出一个足以使用的控制系统。

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但她毫无选择。

她不想接受命运的安排,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她想发出微弱的声音,尽到自己微薄的力量。

起码等到十年,几十年以后,她问当时的自己时,不会因为毫无努力而后悔。

但王烁的提醒让她清醒过来,无论她怎么做,都只是徒劳而已。

她认命了。

但认命,不代表没有反应的接受。

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向那些提出要求的家族成员们抗议。她要让家族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做出的决定,不是因为他们的施压,而是自己自愿做出的决定,拯救他们这群蛀虫,只是附带的效果。

原本已经被自己写好的剧本,却因为王烁的出现又一次被打破,连带被打破的,还有自己已经沉寂的心。

谁都不知道,当她听到王烁说自己已经完成了系统并将U盘递给她的时候,心里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十几年的情绪管理习惯让她的表情没有过分失控,但她仍旧是失态了。

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失态。

陈欣看着自己手中的包,这是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自己的Lv,一直以来她都十分爱惜。

但今天,它终于不再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陈欣抿着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大街上的路灯和霓虹灯交相辉映,十分漂亮。

原本紧张的感觉慢慢放松下来,想起王烁摸着头一脸得意的递给她U盘还怕错过时间的样子。

陈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呢。

一个小时后。

W市陈氏集团分部。

位于高层的办公室里,一名工程师模样的年轻人正满头大汗的操作着电脑,不时打开某个工具,又一脸问号的关上。

如此鼓捣了半个小时之后,他才擦擦汗,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陈欣。

“陈小姐,您这个程序是不是有问题啊……”他指了指屏幕上的提示:“正常软件的封包都是分开的文件夹,将运行环境和可运行程序装在一起。您这个……”

“只有一个运行程序文件图标,而且完全无法运行啊。”

“还提示什么未查找到硬件信息,呵呵,不是我吹,咱们公司配置的服务器可是顶层的了,完全不可能存在硬件问题。”

“你的分析呢。”陈欣淡淡问道。

年轻人摊摊手,无奈道:“完全无法分析,我使用各种分析软件试图进行逆向,但……”

陈欣明白了,她转头看向后面的助手。

“没有其他人了陈小姐。”女助手有些犹豫的说道:“咱们公司这两天辞职了很多人员,很多程序员都离职了。”

“就算他们没有离职,我也是他们里面技术水平最高的了。”擦完汗的年轻人微微有些傲然,“如果我都分析不出来的东西,他们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是一个控制系统的安装程序,你能不能从其它方面进行分析,比如说架构。”

“控制系统程序?”年轻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满脸不以为然:“如果您说这个是一个普通的运行文件我还信,系统程序?哈哈,那怎么可能。”

“陈小姐您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不知道一个系统程序有多复杂。我给您举个例子好了,就咱们现在谈判的这个日国W公司,他们主打的是高精度的对刀仪,控制系统方面并不算最优的。但即使这样,让他们安装一套系统的代价也是惊人的,不但需要咱们提供加工中心的详细数据、参数,还需要咱们提供全天候的陪同服务,如果稍有硬件问题,人家就可以直接不干走人,咱们钱还得照付。”

“这样也就算了,但是小姐您知道这样一套系统下来多少钱吗?”年轻人夸张的砸砸嘴巴,“一个亿,就这样一套系统,初次安装及培训费需要一个亿,还不包教会;后续安装使用每次需要一千万的服务费。”

“这么高的服务费,几乎没有成本,只要能搞出来,咱们就能节省一大笔成本,那为什么没人来干?原因很简单,太复杂了。”年轻人摇摇头,“一套c控制系统牵扯的问题太多了,陈总投入的研发成本也不少了,对我们这些程序员也是大力扶持,但是……”

看着陈欣平静的脸色,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了继续夸耀学识的念头,有些无聊道:“别说您带来的这个程序不是一个系统程序,就算它是一个系统程序,可以安装,想要熟练使用也得经过半年的培训。更何况……”年轻人看了看电脑屏幕的显示,“它明显就是个图标嘛。”

陈欣皱了皱眉。

“要我说的话,陈小姐。”年轻人善意的劝解道:“您就别在这个图标上浪费功夫了,这明显就是哪个程序员无聊的时候做出来逗您玩的。这种东西,以前宁浩还在的时候我们也做着玩过,不过没有这个这么高级就是了,分析程序都无法逆向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陈欣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女助手。

“宁浩也是咱们公司的员工,主持系统架构的搭建。”女助手有些为难道:“后来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

“他是去了更好的更有前途的公司。”年轻人啧啧嘴巴:“要不是咱们公司对我还不错,我也想答应跳槽了。”

“李思钰!”女助手喝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说错了。”年轻人满脸无奈的举手投降,“不过陈小姐,我上面对您说的话是没假的,这个东西,都不能称之为程序,不具备程序的任何要件。”

陈欣沉默了一下,“知道了。”

“陈小姐,要不要我再帮您叫别人来看一下。”女助手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凑到陈欣身边补救道:“咱们公司没有程序员,但是集团的专家这几天来了不少,我帮您联系一下。”

“不用了。”陈欣淡淡道。

集团的专家?都是些挂名的教授学者什么的,人家估计不会有兴趣来这里帮自己解析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程序,而且,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能拿出来一个控制系统。

年轻人将U盘从电脑上取下来,交给女助手,女助手又递给陈欣。

陈欣静静的看着手上的U盘,似乎有些出神。

王烁可能用一个图标来欺骗自己吗?

似乎是有可能的……那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似乎没什么好处。

那么……这个东西是真的?

但既然是真的,为什么无法通过技术手段解析出来?

陈欣不禁有些头痛,自从遇到王烁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定力是越来越差,越来越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了。

“测试后天几点开始进行?”陈欣问。

“这个……”女助手有些吞吞吐吐,“这也是我要向您汇报的事情。我刚刚接到消息,日国W公司那边要求将测试和协商的时间提前,说他们有急事需要离开。”

陈欣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时候。”

“最新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女助手的声音有些无奈:“明天早上十点钟,测试和协商在集团分部和喜来登大酒店两地同时进行。董事长已经向所有的活动参加者告知了改动时间,并且将安排人员将工程样机连夜运送到W市。”

陈欣慢慢捏紧手里的U盘,一抹愠怒从脸上一闪而过。

“陈小姐,要不您……和董事长联系一下?”

“不用了。”陈欣漠然道:“总是要去的。”

有些事情,总是要赌一赌才知道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