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进发,穿过这片薄雪覆盖的稀疏林子时,我发现路上有一些散落的形似座狼的石碑,上面雕刻的文字难以辨识。
张歌奇问:“这该不会是什么镇墓兽吧?这里怕不是有古墓?”
霍志华大叔说:“从没听说过山上有古墓,这些石碑在山里头倒是经常有人见,据说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具体写了啥没人看得懂。”
来之前,我也了解过一些恒白山的历史,我说:“这地方很久以前是一些古老民族建立过文明,后来逐渐融合、迁移了,那个民族名字也已经不详了,现在俗称‘巫族’,和上古十巫有点渊源,据说它们掌握着一种叫‘不死草’的神秘药物,《山海经》里有好几位神都是被它给救活的。”
张歌奇略感吃惊地说:“‘不死草’,这么厉害吗?那岂不是包治百病?”
我摇头,“对此我表示怀疑。《山海经》里所有被不死草救活的东西,都清一色变成了怪物,包括嫦娥。实际上嫦娥奔月这个神话最早的版本,是嫦娥飞到月亮上变成了一只三足蟾蜍。”
上古的事物,相隔漫漫历史长河已经十分渺茫,不过看着这些歪斜的石碑,依稀能窥见失落古文明的辉光。
其实东北由来已久的萨满信仰,正是巫族文化的传承,东北人平常的风俗禁忌里面,也有不少值得考证一番的文化化石。
随后爬山的时候十分吃力,地面结了冰,人经常会滑倒,十分危险。
好在霍大叔经验丰富,张歌奇身手又好,我因为性格谨慎,中途倒也没有遇到危险,小胡一直像多动症一样蹿来蹿去,我们没有合适的鞋子给她穿,但她也不在乎,毫不畏惧寒冷,光着脚在雪地上奔跑,连下一串脚印为我们指路,然后盘腿坐在石头上耐心等我们,忽然又动若脱兔地先走一步了。
在中途休息的时候,霍达羡慕地看看坐在高处的小胡说:“这当妖也挺好的,身轻如燕啊!林大夫,人能修成妖吗?”
霍羽白他一眼说:“那不成了‘人妖’?”
我说:“‘妖’这个字的意思是指反常,明代有‘服妖’的说法,就是指奇装异服,‘人妖’自然是指举止反常的人。理论上来说,人不适合修炼妖道,弄得不好就是走火入魔、事倍功半,有正大光明的仙道、佛道为什么不去修呢?”
霍达来了兴趣,“修炼仙、佛就能成仙吗?看来修仙小说是有根据的!”
我笑笑,“世上都晓神仙好,倘若你能放弃财产、声名、家庭、荣辱,去四海寻仙访道,有相当的悟性并且能吃下苦,我想有志者事竞成吧!”
霍达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是,都放弃了活着还有啥意思?”
霍羽说:“对啊,钱、女人、家庭都没有了,长生不老图啥呢!”
我说:“人各有志吧,修仙之人追求的是宇宙的真实,就好像一些数字家,饭都吃不上了,还要拼命地证明公式,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
霍羽摇头,有些不屑地说:“切,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霍羽这厮,只要一开口就杠我,我实在懒得搭理他,张歌奇便讥讽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要是你这样的人都明白当神仙的好处,那神仙也不过如此。”
霍羽吹胡子瞪眼,“谁是燕雀?难道你知道?”
张歌奇说:“我没说我知道,我当然也是燕雀,不过比你这只燕雀有点自知之明,不会说什么‘这又不能当饭吃’的屁话!”
我及时打圆场,“行了,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
这时,小胡突然说:“山上有仙家。”
大伙都抬头看向坐在高处啃压缩饼干的她,小胡一头长长的白发在寒风中飞扬,好像抚尘一样。
我问她:“你说的是参仙殿?”
小胡捋了下头发,“不是的,有一个仙人,我见过他,就在山上……哥哥,你看到那团霞光了吗?”
我抬头一看,山那头隐隐有一道霞光浮现,古人说仙人所居之处有露光冲天,这道霞天远称不上“冲天”,我甚至怀疑它不是清晨阳光照在积雪上的反射。
我问:“你说的那个仙人,是他把大树推倒的吗?”
小胡想想说:“可能是吧,我没有和他说过话。”
“为啥不说话呢?哦,你之前好像不会说话!”
“不是,仙人总是很忙。”
“忙什么。”
“忙着死。”
大家一听,都愣了,这几天小胡一直是“曲不离口”的状态,不停地跟我们学习语言,进步也颇为显著,不过时不常地也会用错词儿,惹得大伙啼笑皆非。
我仔细确认道:“小胡,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死’是个表示程度的词,是‘忙死了’而不是‘忙着死’。”
小胡摇了摇头,嘟着嘴说:“就是忙着去死,他不停地死,死来死去的!”
我们十分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仙人?还是说仙人在进行什么奇妙的修炼……
霍大叔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有一个穿着古装的人经过我们村,拿个镶着金丝的葫芦要打酒,当年我父亲就是开供销社的,那年头酒都是散装的,装在大瓦罐里,用竹制的酒提子打,每次打酒的时候屋里都酒香四溢。那人穿得甄姬巴花哨,白色的衣服黑色的帽子,佩着一把宝剑,身上好多玉石,腰间挂着、帽子
张歌奇插了一句:“是不是这仙人的葫芦怎么也打不满?”
霍大叔笑道:“倒也不是,一下就打满了,但是他没给钱就跑了,一下子就没影了。我记得那是个下雪天,但是雪地上却没有脚印,很奇怪!”
张歌奇拍腿大笑,“喝霸王酒?这是什么没品的仙人啊!大叔,你确定那是仙人吗,搞不好是神经病吧?”
霍大叔的神情不知为何沉重下来,我戳戳张歌奇示意他不要乱讲话,霍大叔叹道:“那个年月,对来历不明的人还是很敏感的,后来就有人询问我爸,这个穿古装的人到底是谁,我爸哪里知道啊。不知为啥,遇见那个仙人后,有段时间他特别消沉,后来在山上出了意外……”说到这里,霍大叔揉了揉眼窝。
气氛陡然沉重,等霍大叔情绪略略平复些,我说:“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不如我们就稍微绕点路去‘拜访’下这位仙家,我觉得他欠霍大叔一句道歉!”
霍大叔摆手,“不不,不欠我什么,我爸是自己失踪的。”
“失踪?”张歌奇露出灵光一现的神情,“那咱们更应该去瞅瞅了,有没有可能你父亲没死呀,比如跟着仙家修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