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张小发就如疯狗出笼般飞快地冲出了医院,手脚并用地在车顶上跳跃。他爹喊破了嗓子,后来是医生和警察一起努力才把张小发给逮了回来,直接就给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送回医院之后,医护人员把张小发绑了起来,重新打上点滴,并打了一针缓解躁狂症的药剂。
后来张小发醒了,流着眼泪说自己难受,他爹也跟着抹起眼泪,哄劝他说把药水吊完就好了。
从一开始就没找到病根,怎么可能治好呢?
打了各种针之后,张小发变得昏昏欲睡,看上去似乎好转了,可那完全就是假象。
当天晚上父子二人在招待所睡觉,他爹睡梦中依稀闻见一股血腥味儿,便一骨碌爬起来去看儿子,只见儿子钻到了床底下,两眼放光,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并且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口腔,血唰唰地流了一地。
他爹难过至极,又准备送张小发去医院,然而张小发死活不愿意配合。他爹只好把招待的工作人员喊来,几乎是跪着求他们,硬是把张小发捆起来送往医院,不过这次换了一所医院。
到了医院,又是一套全方位的检查,然后阿普唑仑、地塞米松、破伤风这些药物全部注射一遍,张小发又无精打采地躺下了。
这回的医生比较“自信”,认为张小发感染了某种病毒,可以做一遍血液透析试试,所谓透析,简单地理解,就是把全身的血液抽出来过滤一遍再输回去。
这样做,只是暂时让张小发因虚弱而不再折腾。
透析结束后,张小发住院观察,每天还是各种化验、打针,被各种专业医疗术语包围着,让他爹产生一种儿子正在积极恢复的错觉,实际上啥都没治好,他的体内在一刻不停地蛟化,而且因为治疗带来的损伤,蛟化的进度比预期的还要快。
病床上空的,问护士也不知张小发下落。
他爹急得几乎要疯,到处找,医院也派人出去找,从中午找到傍晚,然后到夜晚,却始终没有下落,张小发爹坐在街头边哭边抽烟,捶胸顿足地懊丧,说自己没法跟张小发死去的娘交代了。
于是乎一宿就过去了,张小发爹几乎没合眼,在院方的建议下报了警,可是警方认为张小发是个成年人,不能以儿童失踪案看待,至少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立案。
张小发爹痛苦不已,一绺一绺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就在这时,警方接到一通电话,称某公园的人工湖有一名可疑男子在游泳,并且把湖中的锦鲤统统咬死了。
在旁听见的张小发爹激动地跳起来,说:“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于是警方立刻赶到现场,只见人工湖里一名白花花的男子正在游泳,姿势悠然得如同一条成了精的大鱼,湖的周围到处漂浮着锦鲤被啃了一半的尸体,鱼血几乎染红了湖面。
张小发爹大声喊儿子,可是张小发却不乐意上来,他埋怨道:“爹,我不想再去医院活受罪了!”
张小发爹气得跺脚,“你个瘪犊子,那是在治你的病!”
张小发倔强地回道:“我没病,我舒服得很,我要回家!”
张小发爹气得不行,恨不得翻栏杆跳进水里,幸亏被边上的人给拦住了,当时是大晴天,加上张小发爹一宿几乎没合眼,加之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警方很快把他救醒,喂了一些仁丹,在太阳穴上抹了清凉油。
张小发爹坐起来就急切地问:“警察同志,我儿子呢?”
警察扭头看向湖里,一脸的无奈。
无论岸上警察怎么喊,反正张小发就是不上岸,他似乎完全不知疲倦,甚至可以双手枕着头,“躺”在水上闭目养神。
警方没辙,只好驾驶机动艇下湖抓他,但是张小发游得飞快,在水里就如同一枚人肉鱼雷,几艘机动艇居然撵不上他!这让岸上越聚越多的人见识了一番,啥叫作“浪里白条”。这一幕甚至被人拍下,上传到了短视频平台。
张小发爹跑到岸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冒出来了,甚至是“狗x的”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话,边上的人不住提醒:“大叔别骂了,再骂下去你得先被拘留了。”
最终,在三艘机动艇的驱赶下,岸上数十名警察一起抛绳索,像抓捕危险野生动物一样把张小发给弄了上来,他仍不情不愿地挣扎,几个大汉都拉不住。
张小发爹上去就是一耳光,此时张小发全身光溜溜的,皮肤白如纸,头发秃了一大半,只剩下几根稀疏的头发贴在头皮上。
这时,他爹的目光突然注意到,张小发少了什么部件……
他爹大惊失色,拉着张小发的胳膊使劲摇晃,问:“你篮子呢!你篮子呢!”
张小发痛得嗷嗷叫,拼命挣脱,说:“爹,我热得不行,让我回水里呆着!”
他爹痛心疾首,狠狠一巴掌掴在张小发脸上,打完之后自己也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拼命地捶自己的头大骂造孽。
张小发这模样,简直跟个怪物似的,现场的人都吓呆了。
过后,他爹还赔偿了公园的损失,又是一大笔钱。
但是这位大叔仍是执迷不悟,带张小发又换了一所医院,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砸锅卖铁也要把这怪病治好,可是无论哪个科室的医生,都没见过张小发这种情况,白白又浪费了许多时间和金钱。
父子二人在城里折腾了近两个星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几近崩溃,最后才翻然悔悟,大概是想起了我当初的告诫。
李有田物伤其类地说道:“现在小发就在家里头,搁大水缸里面泡着啃生鲫鱼呢,看见我已经康复了,他哇的一下就哭了,听得我也心酸极了,苗苗,你能帮帮他吗?”
我避而不答,叹口气:“真的不明白,他们这趟折腾究竟有什么意义,徒劳无功!”
李有田也跟着叹息,“张叔现在头发全白了,真的是……唉,苗苗,你去一趟吧?”
我却断然道:“我不去!”
李有田惊讶道:“都是一个村的,你不用这么铁石心肠吧?”
我拍拍他,“我的心肠和所有人一样,都是软的。打一开始我就给出了治疗建议,我的诊所一直也没关门,什么时候都来瞧病,这和我同不同情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都是他爹自己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