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喜了片刻,又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张歌奇,“真这么巧合吗?你那天又没有亲眼看见。”
张歌奇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自信地说:“我好歹是这方面的专家,闻气味、辨痕迹就能瞧出蛟的种属,况且我还尝了它的血味,绝对是土龙王,错不了。”
他刚才说土龙王叫作“蟃蜒”,我从架上取下《绝韦广志》查询了一下,原来蟃蜒是传说中一种地中巨兽,词语“蔓延”就是由它的名字而来,形容事物连绵广大。
有意思的是,蟃蜒这种怪兽的肝脏叫作“土中息”,炮制之后是治疗消渴症的良药,消渴症便是人们常说的糖尿病。
我点头,“我想这只土龙王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既然蛟存在五行生克,之前下了场暴雨,那只水生獭蛟溜出来活动,土克水,土龙王正是冲着吞掉獭蛟来的。”
我又对奶奶说:“奶奶,我们那天去看了一下,土龙王栖身的地方是一座地下建筑,挺神秘的。”
奶奶询问了下大致的方位,想了想说:“那地方应该是座古墓。”
“古墓?”我一愣。
“风水好的地方必有古墓,这不奇怪,咱们村也有四、五百年历史了,村里最古老的姓——李家祖上是守山人,证明第一代村民是替人守陵的。”
原来如此,实际上不少村庄都是依陵墓而建,因为古代守陵有不少免租免税政策,流民都乐意在陵墓周围垦种,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村落。这类的村庄一般名字中带有岗、陵、墩、丘之类的字眼。
奶奶让我从书架上抽下本线装的册子来,翻了几页指给我看,“以残烛乡的历史来看,这里多半葬着一位李姓的先人,大概是清朝的一位显贵人物。”
我笑了,“李有田得了这病,如今我们要去李姓先人墓中寻解药,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张歌奇迫不及待地说:“咱们那天顺手把这孽畜剁了,就不必兜这么大圈子了,明天一早就上山吧!”
毕竟是要给人治病,我并不想阴沟翻船,还是说道:“我提前准备准备,磨刀不误砍柴工。”
“靠,又来了!”
隔日我一早起来就着手准备道具,在院子里拿药碾子碾药,青囊蛛就在
我准备把碾出来的药粉和上蜂蜜制成药丸,期间又打发张歌奇去买菜。
他溜溜达达地回来之后,看见我做的一桌大大小小的玩艺儿,既吃惊又不屑地说:“这都是啥啊?中间这几个泥蛋子真难闻,怎么跟臭鸡蛋似的,这是准备臭死土龙王吗?”
我抓起一枚他所说的“臭鸡蛋”,往墙上一扔,砰的一下爆炸,火焰一闪而逝,但是非常的亮。
张歌奇看得发呆,嘴半天合不拢,我说:“这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劫营火’,相当于土制闪光弹,山上用火太危险,这个温度低,不会引燃周围的树木。”
张歌奇又抓起一个竹管,问:“这个呢?”
我说:“这是《武经总要》中记载的‘烁金箭’,就是吹箭。不过我用的是硫磺盐针,对蛟来说相当于是毒药了。”
张歌奇赶紧放下,使劲擦擦手,又拿起一个糖豆样的东西,“这又是啥?”
我继续给他介绍:“《洗冤集录》中记载的‘苏合香丸’,可以抵挡墓中的污秽之气。”
张歌奇听着不由朝我竖起大拇指,“林大夫,你也太牛逼了!怎么啥都会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大夫。”
我笑笑,“有备无患,准备再多都不为过。”
张歌奇可能觉得对付个土龙王有些大张旗鼓了,不禁摇摇头,但也没再说啥。
然后他举起手中买回来的肉和菜,问我:“这个怎么做,要不今天我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我说:“那些肉不是咱们吃的,你切成方块煮熟就成,我是带上山祭祀那些野鬼的,上次请人家帮忙还没酬谢呢。”
“就找着把锈刀还有报酬?鬼还挺好当的。”他自言自语地进了厨房。
我继续准备道具,没功夫准备午饭,奶奶便熬了南瓜小米粥,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桌上有一碟黑乎乎的不明物体,问道:“这是啥菜?”
张歌奇尴尬一笑,“煎……煎鸡蛋,我做的,卖相是差了一点,不过肯定能吃。”
我用筷子翻翻那几块“焦炭”,笑道:“这可不是差了‘一点’的问题,你这稀松的厨艺下次还是甭露了!”
对付着吃了顿饭,我继续忙活。除了各色药丸以及药水,我还准备了符咒,此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祭祀神灵。
回屋取东西的时候,我看见奶奶坐在桌边,桌上放着笸箩,里面全是小米,她手持一根长针在米上画画给张歌奇看,像是某种阵法,张歌奇托着下巴像小学生似的在认真地听讲解。
我好奇地问:“奶奶,你在教他啥呢?”
奶奶回答:“五龙防御阵。”
我从未听说过,问:“五龙防御阵?那是什么?”
奶奶慢慢地解释道:“当初佛祖证道之时,欲界六天的魔王波旬全力阻止,这时有五条龙王现身守护佛祖,后来有西域术士据此发展出五龙防御阵,对克制有形的邪类颇有奇效。”
我啧啧称奇,奶奶真是啥都懂,我又有些担忧地说:“可是,这是佛家的东西,和咱们信仰不匹配啊。”
奶奶说:“虽然来自佛家,但它却是民间巫术,不需要信仰加持。况且普天之下,经咒法阵,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拿来用,巫医不属于任何宗教,不必拘泥于门第,就像用药不必问出处一样。”
不等我回答,张歌奇倒拍上马屁了,“林奶奶真是有大智慧的圣贤,说的话句句在理!咱们民族的人向来如此,管你哪路神佛,有用就拿来用,没用就滚蛋,从来不把任何一位神仙当成至高无上的‘主’!”
奶奶笑了,“话虽如此,敬畏之心还是得有的。张少侠,这五龙防御阵的布阵之法,你记下了吗?”
张歌奇盯着那笸箩小米出神,末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林奶奶,能再讲一遍吗?”
我说:“奶奶,你直接教我得了,巫医也有类似的手段,我学起来更得心应手些。”
奶奶却坚持,“你俩一块儿学吧!张少侠是捕蛟人,经常冒险,这个阵他更用得着。”
张歌奇认真地点头,“林奶奶教的东西,我一定铭刻在心,永远不忘!”
奶奶一脸受用,皱纹里都是笑意。
我心想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这种话打死我也说不出来。
教罢阵法,奶奶又从抽屉掏出三个锦囊,郑重其事地交给我,握紧我的手,说:“苗苗,这趟上山取药恐有意外发生,如果遇到不可解的困境,就打开其中一个锦囊,没困难就不必打开了,切记切记。”
我收下锦囊,“奶奶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张歌奇拍拍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不过是一只不成气候的蛟而已,林奶奶不必担心,我保证绝不会让林大夫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