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压过来

徐惠然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婆子?,却像穿了过去,一直望到了前世。

“奶奶,你得吃药呀,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奶奶,药全是?苦的。吃了,病就好了。”

“奶奶,这是?老爷特意查得方子?,你快点吃了,也省得老爷担心。”

徐惠然的嘴里有了苦味,鼻间又嗅到了浓浓的药味。好像她又在?给人灌药,那些吃了就要吐的药。

焦大奶奶开口训着:“秦妈,不看有客人在?,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大奶奶,没注意,下回我改。”秦妈说着,头低着,偷偷瞅着徐惠然,站到了大门?边上。

是?,秦妈。徐惠然想起来了,是?这个名。是?她前世到京城后,她用过的老妈子?。陆璟那时?俸禄低,家里只雇了个老妈子?,就是?秦妈。

徐惠然病着,她觉得没病,可大家都觉得她有病。那时?家里的事,基本上就是?秦妈在?管。白天,陆璟去朝房里,秦妈管着她。

“奶奶,你可别出门?。京城里乱着呢,回头又让老爷担心。”

徐惠然低头想笑,前世她真没有一个人在?京城里出去过,连个邻居也没有去拜会过。要出门?,一定是?陆璟带着她。

像今天这种拜访邻居,两世居然是?头一回。徐惠然想笑。

蚕姐看着徐惠然,担心着:“五奶奶。”

焦大奶奶也奇怪着:“五奶奶,秦妈不好,我回头教训她。唉,这不是?我们老爷心里憋屈。要是?不分那个南北榜,老爷说就能中了,可这一分南北榜,就成这样了。”

“焦老爷三?年后一定高中的。我们老爷也说过,考场,运气才是?关键的。”徐惠然笑着说了句,眼底却有丝忧伤,不想给人看出,“大奶奶有空来我们家,我先回去了。”

“陆老爷要殿试,你也忙,不耽误你了。”焦大奶奶送了几步,快把徐惠然送到门?口才回去。

徐惠然进了大门?,拐进垂花门?时?,眼睛都没往书房那看。

陆璟却看到,眼帘低了下,感觉到徐惠然心事重重。陆璟挑起棉布帘子?从书房里出来:“娘子?回来了?”

徐惠然没停步:“嗯。”

陆璟跟着徐惠然,到了正屋那挑起了帘子?让徐惠然进去:“天虽然暖和了,不过还?是?有些冷,风大。”

“京里的天气就这样,春天刮风,风沙大着。”等到了北边的小县城,才知道那里的风沙更大,像能把她吹走似的。

徐惠然坐到了椅子?上。这个天,炕不烧嫌冷,烧了坐上去又难受。

陆璟也坐到椅子?上:“娘子?,他们家有问题?”

“没有。焦大奶奶人挺热情。”徐惠然站起来坐到织布机前的凳子?上开始织布,“哐当……哐当……”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璟站了起来,走过去,手放到了徐惠然的肩膀上,脸贴住了徐惠然的面颊:“娘子?,我在?的,不会有事的。”

徐惠然停下了织布,眼里有了泪:“我知道的,只是?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

“谁?”

“秦妈,前世在?这个院子?里做过。”

陆璟轻轻地“哦”了声,把徐惠然抱得紧了些:“现在?她不在?这里,以后也不会在?这里。”

“看到她,我想起我……吃药,很?多很?多的药。”徐惠然转过了身,把脸埋在?了陆璟的怀里,“你们都给我吃很?多很?多的药。那些药,真的很?苦,可是?你们还?是?要我吃,逼着我吃……”

“我错了,我错了……”陆璟搂着徐惠然。他不知道给徐惠然吃得是?什?么药,只能说错了。

如果再?有一个重生的人,陆璟一定要抓住他的衣领问:“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在?哪错了?”他却不能逼问徐惠然。

陆璟带着疑问去殿试了。

喜永泰还?在?喜府里。喜公?公?平日里都在?宫里,但在?京里也有府邸。不当差时?,喜公?公?就回到喜府舒服舒服,松松筋骨。宫里有什?么事,自会有小太监徒弟跑来告诉。

所以喜府就挨着皇宫,离着皇帝的寝宫也近。

“爹,状元的事……”喜永泰给喜公?公?奉上了茶。

“放心,我都布置妥当。”喜公?公?接过了茶,用长长的指甲挑着茶叶,轻轻一弹,把茶叶梗弹了出来。

“儿?子?这不是?心里没底。那个陆璟,三?年前是?高谷取得他解元。这一回,陈询又力挺他中了会元。儿?子?只有靠爹了……”

“你知道靠我就好。告诉你,已经?给姓陆那小子?用的矮几做了手脚。只要他一碰,书案就会倒,看他怎么写。不说怎么写,就凭这,还?能治他个君前失仪呢。”

喜永泰笑得手舞足蹈起来:“还?是?爹有办法,儿?子?这辈子?全靠爹了。”跪了下去。

“你是?我儿?子?,我能不帮你吗?”喜公?公?瞥了眼喜永泰,“好了,赶紧去吧。再?晚,他们都要进宫了。”

喜永泰叩了个头,往宫门?那走,去殿试了。

殿试是?三?年一次的大事,可以说在?京的所有衙门?都参与。在?老百姓看来,这是?个瞧热闹的事,就等着三?天后状元游街。

在?参加殿试的考生来说,不争状元的那是?何等快活,反正进士有了,能前则前,不能前也有了保底。

所以考生的面上一个个倒都是?相对轻松的表情。按着会试的名次由礼部官员带到奉天殿前丹墀内分东西?两群面北站立。

陆璟看了对面的喜永泰,颔首点头。

喜永泰正往摆在?院子?里的书案瞧,过会儿?就在?那考。头一个的就是?陆璟用的书案,看看是?不是?就像喜公?公?说得那样做了手脚,看了半天没看出来。

一抬头,看到陆璟在?打招呼,喜永泰慌着回了个点头。回完,喜永泰又愣在?那里,干嘛要理他,把眼睛往天上翻。

皇帝来了,挺年轻的,也就比陆璟小两岁。皇帝士面露微笑看着这些新科贡士,这些都会是?他未来的臣子?。

皇帝少年登基,太皇太后活着时?,朝政都由祖母把持,如今终于能当家作主,自然希望从这里选出几个肱骨之臣好为自己所用。

跟在?边上的喜公?公?,垂着头,眼角可在?悄悄打量皇帝的举动。

喜永泰的眼角也在?偷偷往喜公?公?看,不知道喜公?公?是?不是?已经?说动皇帝点自己当状元。站对面的那个陆璟,最好就像喜公?公?说的那样出点事。

鞭炮一放,内侍把考题放到御道中的案上,新科贡士向策题案行五拜三?叩头礼。

鞭炮再?一放,皇帝走了,殿试要开始。

礼部官把卷子?分发下去,贡士列班跪接卷子?。接完,贡士再?叩头就位,开始答卷。

殿试只有一道题“时?务策”,先由内阁大臣拟几道试题,由皇帝圈定。考前一天才出。对来考的贡士要求是?“惟务直陈”,需得写一千字以上。

在?宫里答卷,得跪着答,这虽说是?跟先秦古人一般。可那是?千年前没椅子?的时?代,现在?都已经?习惯坐着看书习字,再?跪着,而且要跪一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贡士们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院子?里的青砖上也没有垫子?给贡士们用,只能各自想办法。徐惠然事先给陆璟做好了护膝,里面絮上厚厚的棉花。

陆璟跪在?那,挨着青砖的膝盖好受多了,心里也甜蜜蜜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眼睛里也带上柔情。

眼前的不便和难受也不觉得有什?么。

虽有宫墙挡着,还?是?会有些风刮过来,吹得纸“哗啦,哗啦”直响。

陆璟的手去按纸,轻轻一碰矮几,就感觉到晃了晃。陆璟的目光往矮几的四?根腿看,是?不是?放得不平,并不是?。

再?在?矮几上用点劲,感觉要倒。

陆璟把矮几小心扶住,呼了口气,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使绊子?。

哪有说状元已经?姓陆,这不是?操之太急。

喜永泰在?偷眼看陆璟的举动,看矮几是?不是?会倒,没有看到。可陆璟也没有开始答卷,倒有些着急,怎么还?不出事。

看到陆璟都提笔写了,矮几还?是?没倒,难道那张矮几没问题?

喜永泰找着喜公?公?,想知道是?不是?给错人了。

喜公?公?这个时?候陪着在?皇帝御花园里转,也在?想陆璟是?不是?已经?君前失仪。

“你说他们当中哪个会中状元?”皇帝问喜公?公?。皇帝头一回点状元,有些期待。

“万岁爷爷点哪个,哪个就是?。”

皇帝笑了,又叹了口气:“他们会先阅了卷,挑出头几名来给我。这学问重要,可是?相貌也重要。太祖就说过,朝臣得长得相貌堂堂才成,不然若是?长相猥琐,如何能立起官威,就连朝廷也没了威仪。”

“奴今天可是?受教了,怨不得每日朝会时?,就觉得声势赫赫,原来是?这个道理。”

“刚才瞧了瞧,太远也看不清,就怕那些大臣只看了卷子?,没想到这些。”皇帝一想到,要是?新科状元长得丑,可是?个丢自己面子?的事。

“你儿?子?也在?里面?”

“是?呀,这孩子?不成气,奴没少骂他。不过还?算知道孝顺,会试考了个第二?。”喜公?公?有点担心喜永泰的长相入不了皇帝的眼,更得想办法把陆璟给除掉。

“那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答得怎么样了?奴听说这些贡士考殿试时?,脸上会画些什?么,好让自己看着俊些。”喜公?公?想勾着皇帝去了。这么会儿?,徒弟没来说陆璟的矮几有事,那肯定是?陆璟有了提防。

既然这样,只能真的来个君前失仪。

“还?有这样的事?涂女人的脂粉?”

“奴可就不知道了。”

皇帝想去偷瞧下贡士们的长相了:“去给我弄套太监的衣服来?”

“这种腌臜的东西?怎么能是?万岁爷爷穿的。”喜公?公?故意这么说。

“不用你管,既然是?要天下取士,当然希望取得都是?些正直之士,若是?取些只会投机取巧的,要他们来做什?么。”

喜公?公?让小太监拿了一套太监穿得衣服来:“特意拿了个没穿过的给万岁爷爷。瞧瞧,万岁爷爷穿这个,可真是?给徒弟们长脸了。”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瞧了瞧,就是?小太监们穿的:“走吧。”皇帝往奉天殿去。

喜公?公?事先地打了招呼,早有小太监前面做了打点。

皇帝到了奉天殿,往院子?里面一看,一百多名的贡士跪在?那里正挥笔写着。皇帝也不吱声,在?贡士们中间慢慢走着,看了眼贡士卷子?,就去看人。

贡士的头都低着,皇帝看不清正脸。既然是?扮着太监来的,也不好叫贡士抬起头来。

这么从头一直往前,皇帝起到了第一排,这是?会试的头几名。西?边为首跪着的就是?喜永泰。

皇帝看了眼喜永泰,长得肥头大耳,看着就像蠢如肥猪,转过了脸去看宋颐。

宋颐正专心答卷,丝毫不理会边上有何人走过。

皇帝侧着头看宋颐,倒还?算可以,不太辱没了朝廷。

喜永泰一看喜公?公?来了,正要示意陆璟的矮几怎么还?没倒。喜公?公?先给了个眼色。喜永泰放心了。

一个小太监故意往陆璟的矮几边上走,准备挨近用脚一勾。这样子?一来,不光矮几倒,就是?陆璟的卷子?也得污,那就得重抄,算算时?间,可就不一定好。

小太监的脚已经?走到了矮几那,脚都伸了出来。

喜永泰看到了小太监的脚,兴奋的要叫出来,手里的笔提在?那都顾不得落下去。

陆璟停下了笔,站了起来,脚一踩,正好踩在?小太监的小脚趾上。

小太监痛得要叫出来,那正站着皇帝,就算是?微服私访,也是?个惊驾的罪。小太监只能死?咬着牙,把牙头都咬到了。

陆璟没停,像不知道踩到了小太监的脚,直接拿着写好的对策往东角门?去交给受卷官。

小太监忍着痛,眼泪在?眼眶里转,脚一挪,那个矮几倒了。

走了几步的陆璟回过头看矮几,又掉过了头,继续往东角门?去,唇角的笑意在?扩大。

皇帝听到了响动,目光移了过来,正好瞧到转回头的陆璟,轻声问喜公?公?:“那位……”

喜公?公?压低了声音:“万岁爷爷……”

皇帝醒过来了,不能在?这说话,赶紧走了。

喜公?公?瞪了眼没办成事的小太监,走过去时?咬着牙:“自己去敬事房领二?十板子?吧。”

喜永泰看着走了的皇帝和喜公?公?,转回头一看,笔上的墨都掉了下来。这是?污卷,喜永泰赶紧抄,这一再?抄,就成了最后一个交卷了。

正在?阅卷的高阁老一看,皱了皱眉头,想放到一边。可儿?子?高谷给了会试第二?,要是?给个三?甲,那不等于说儿?子?不公?了。

高阁老把喜永泰的卷子?放到了前十里。

另几位内阁大臣看着高阁老:“大人这是??”

“让陛下决定吧。今科是?陛下头一回钦定状元,咱们就不要再?定前三?了。”

“那就听阁老的。”

内阁的几位都同意了。

陆璟回了家,半躺在?床上,两条腿伸着:“娘子?,你看看腿是?不是?跪肿了?”

徐惠然掀开大袍一角:“不是?给缝了护膝了。”

“跪了那么久。”陆璟解着汗巾,要把裤子?脱下来。

徐惠然把脸转了过去:“你自己看吧,我去给你拿药酒来。让福顺来帮你擦。”往外走。

“我们都睡一张床那么久了,帮我腿上擦个药酒又怎么了。”陆璟说了句,似是?很?委屈。

徐惠然的脸发热,从柜子?里拿出药酒:“福顺帮你擦了又怎么样。”

“不如娘子?擦得好。”陆璟笑着,没把贴身的裤子?脱了下来。

徐惠然也不好再?说,把里裤往上推着,看了看膝盖还?算好:“哪里肿?”

“那是?娘子?给我做得护膝好。”陆璟探了过身,一把就把徐惠然拉进了怀里,“娘子?,我写对策的时?候,就想着你呢,不然跪得会疼死?。”捧住了徐惠然的脸。

徐惠然的脸滚烫,眼皮垂着:“那还?能答好?”

“自然。”陆璟笑着,鼻尖顶住了徐惠然的鼻尖,温热着,可以嗅到极淡的清香。

徐惠然要往后躲,却动不了,给陆璟卡住,轻轻地叫了声:“相公?……”

陆璟的唇靠了过来:“娘子?……”他的喉结在?动,人压了过来。

“相公?,外面有动静。”徐惠然小声提醒着。

“不管。”陆璟把唇压了上去。

徐惠然的身体动了动,倒在?了陆璟的身上,感觉到了身下的滚热,慌得要起来。

“娘子?……”陆璟喁喁着,他的手伸进了徐惠然的披风里,再?穿过了夹衣,想一直穿进去。

徐惠然的心跳得厉害,呼吸急促,滚热的手接触到了她的肌肤,唇那里像给烙印烫开,小小的贝齿在?做最后的抵抗。

心里有个恐惧,要把她撕裂。

徐惠然的牙齿咬了下,口腔里立刻有了甜腥味。她的身体往下一滚,摔在?了床里。

陆璟看着徐惠然,摸了摸嘴唇,那里给咬破了。

徐惠然瞪着陆璟,眼泪流了出来:“相公?,我不能……我们还?是?和离吧……不然,我又会吃那些药,你不知道的……你也会来逼我,你们都在?逼我……”

徐惠然翻过了身,趴在?了床上:“你们还?会嘲笑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那那那……”,灌溉营养液+10读者“美人何处”,灌溉营养液+5读者“吧呐呐”,灌溉营养液+8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