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初三,徐惠然?可以?起得晚些,还是早起。一起来,催着?陆璟也起来:“相公,早些起来去看书吧。这几日?在家,书都没?好好看,字也没?练,更别?提做几篇文章了。”
陆璟躺在床上看着?徐惠然?笑?,手向徐惠然?的腰里?伸过来:“娘子,你真有停机德,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
“你昨日?说?以?后不要我再做这些粗活,现在又赖在床上,过会儿又要出去,寻着?理由不读书,昨日?的话肯定就是骗我的。”徐惠然?故意把两只手放到陆璟的眼前。
陆璟松开了徐惠然?的腰,掀开了被子起来:“你不想我去见王掌柜?”
“你见王掌柜是为了我卖布,那还不是要我辛苦织布。”徐惠然?转过了身,语气里?带着?恼怒还有委屈,倒不是她装的,是真的。
陆璟走了过来,从后面拥住了徐惠然?,下巴抵在徐惠然?的肩窝上:“这几日?我哪也不去,就在家好好读书,陪着?娘子。”
徐惠然?咬着?嘴唇笑?,她终于让陆璟不能去王掌柜那里?了。
“我去厨房给你弄点点心来。家里?这几日?早饭吃得晚。”徐惠然?拉开陆璟的手,把夹着?丝棉的夹衣递给了陆璟,“快穿上,省得娘担心。”
“你不担心?”陆璟一边穿一边问。
徐惠然?没?回头,应付地?说?了了声:“担心。”出了门把门关?上了。
陆璟系着?夹衣的带子:“才不担心呢,没?给下药就算不错了。”昨日?在船上听说?要去见王掌柜估计就想着?怎么拦着?了。
太过精细也不好,不想让他去就不去了。陆璟穿好衣服去书房,秋闱到底还是重要的。
徐惠然?去了厨房。年?里?的陆家的厨房反而是空的,不像平常那么多人。不过是烧个水、热个饭。
此时又早,厨房那安安静静的。徐惠然?走近,都觉得透着?股凉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厨房里?传来灶里?烧柴的声音。
徐惠然?往里?探了下头,看到灶上两个灶眼,一边在烧水,一边砂锅里?还炖着?什?么。徐惠然?走近了些,一看是葛蕊香在厨房里?忙。
这么早,徐惠然?叹了口气,葛蕊香是吃得苦,可也是为了日?后能成?人上人。
徐惠然?的脚才要往厨房里?迈,看到葛蕊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往后面看。徐惠然?赶紧避到了一边。
葛蕊香看外面没?人,把纸烧成?了灰,再小心倒进砂锅里?,搅拌了下再盖上砂锅盖。
那是养过蚕的纸。故蚕纸久服,终生?不孕。
徐惠然?的脚往后退了两步,挨着?墙站着?,大口大口吸着?气。前世葛蕊香也是这样给她吃得药吧。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徐惠然?抬起手,把眼角的泪一擦,往回走了。
陆璟看着?徐惠然?回来,手里?却空的:“怎么了?”
“灶上不空,我就先回来了。用茶炉烧点酒酿圆子,再弄点春卷。”
“那也不用在那,就在这的炭盆,还省得生?茶炉吧。”
徐惠然?便依了陆璟。
等两个吃好,徐惠然?拿着?碗筷走下去的时候,正遇上陈冬梅在天井里?刷牙:“四嫂。”
陈冬梅看了眼徐惠然?点了点头,自从陆家有了葛蕊香,陈冬梅对徐惠然?要比以?前顺眼点。
徐惠然?走了两步:“四嫂,昨天我回娘家,我娘家正好来了个客人说?,跟蚕挨着?的东西女人少碰,好像她儿媳妇碰了还是怎么了。”
陈冬梅眼神凝重了起来:“跟蚕有关?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没?好意思问,要不问问郑妈,看还知道什?么?我不好意思去问。”徐惠然?低着?头。
陆家没?生?过孩子的就陈冬梅和徐惠然?了。陈冬梅顾不得刷牙,也不管徐惠然?去不去,自己就冲去厨房就找郑妈。
郑妈正跟葛蕊香、蚕姐、凝芳说?话呢。
陈冬梅进去劈头盖脸就一句:“郑妈,蚕的什?么东西女人碰了会不怀孕?”
郑妈眼珠子转了起来:“养蚕用过的纸吧。那个烧成?灰,一直吃,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郑妈笑?了,“我们家不就五奶奶养蚕,要我说?,五奶奶以?后还是少养蚕。”
“郑妈,你那是吃。谁没?事把养过蚕的纸吃的。”蚕姐不满地?说?。
陈冬梅没?去理郑妈,眼睛在灶台上葛蕊香给炖补品的砂锅上转,瞧了半天,看到砂锅边上有个黑点,转头盯着?葛蕊香指着?问:“这是什?么?”
葛蕊香的脸色变了,看了眼:“这是灰吧?”
“灰?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要不这么多日?子了,我怎么就不见怀上的。白云庵的签上都说?我今年?会得个大胖小子,原来就是你祸害我的。”陈冬梅伸手就去抓葛蕊香的头发。
“四奶奶,四奶奶,我没?有。灶房里?的东西上都会有柴火灰的呀。”葛蕊香委屈着?辨着?。
郑妈过来拦:“四奶奶,是这样的,你看别?的锅碗上也会落上的。”
这是实?情,葛蕊香给陈冬梅的补品里?加蚕纸灰也是实?情。
徐惠然?站在厨房外面说?:“四嫂,厨房里?地?方小,小心伤到了。”又喊着?蚕姐出了厨房,“去帮我打?些井水来。我屋子里?的水缸空了。”她扭头回自己的屋子。
蚕姐看了眼徐惠然?。
徐惠然?说?了句:“五少爷要喝茶呢。”
厨房里?的陈冬梅巴不得葛蕊香有事,狠狠冲着?灶台沿一推。
葛蕊香跌倒了,跌倒时,她想护住肚子。陈冬梅脚下一绊。葛蕊香看着?灶上的冒汽的锅,怕给烫到,往边上躲,肚子正好拦在灶台尖上。
“啊!”葛蕊香惨加了声,倒在了地?上。
郑妈傻了,拉着?还要打?的陈冬梅往厨房外走:“四奶奶,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陈冬梅看着?地?上打?滚的葛蕊香,气没?有消,但也有后怕,真死了人会怎么样,站在厨房外往厨房里?看。
葛蕊香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一看孩子是死的,葛蕊香昏了过去,她所有的希望全没?了,下面血流水止。
陆璜叫了大夫来。大夫给开了药,药里?就有蚕砂,这是治血崩的。
老陆蔡氏对小陆蔡氏说?:“行了,等她能下地?就让她去找她爹吧。以?后给四郞纳个妾吧,四郞媳妇看来也是不能生?了。”
小陆蔡氏骂葛蕊香和陈冬梅:“没?一个好东西。肚子里?的那个看着?就不像四郞的种,不知道是谁的种。”
楼下因为葛蕊香人来人往的乱,陆璟没?有下去,认真临着?法帖练字。
一个月后,葛蕊香下了地?,拿着?个小包袱,走出陆家的大门。陆家就连郑妈都没?去送。
出门时,葛蕊香冲着?陆家骂:“□□郞,你个活王八,这辈子别?想再有娃了。老娘哪天就阉了你。”
村子里?的人,看着?葛蕊香就笑?,还有吐吐沫的。
葛蕊香捡起石头冲着?向她吐吐沫的人扔:“等着?吧,老娘总有一天会做八抬大轿回来的。”
村子里?的人笑?得更厉害了:“等你当娘娘回来。”笑?声更响了。
葛蕊香在哄笑?声昂着?头走的,找了个戏班去搭班,越过越惨。她最得意的日?子就是在陆家的几天。
前世,葛蕊香曾飞起摸到云端边再跌下来。今世,葛蕊香连飞都没?起来就跌下来。
徐惠然?坐在窗前缝着?衣服,那是给她自己做得男人衣服。等秋天,她就可以?穿上走了。前世的仇,她已经报了,可以?轻松地?离开陆家了。
十?五的时候,家里?这些事让陆璟不舒服,他带着?徐惠然?、蚕姐和杜阿福去城隍庙看灯散心。明天,他就要回县学。
城隍庙里?到处是人,陆璟护着?徐惠然?,怕给人撞了,又指着?灯说?:“娘子,你看中了哪盏灯,我去猜灯谜,帮你赢回来。”
徐惠然?看着?挂在廊下的灯:“我要是看得都好,怎么办?”
“那就都赢过来。”陆璟顺口说?出,眼睛也在往灯上看,想挑一盏特别?的送给徐惠然?。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灯上。
一个人跌跌撞撞扑了过来。陆璟警觉,把徐惠然?一抱移到了边上,护在了身后,瞪着?扑倒在地?的人。
还有几个人追过来:“抓住那个骗子。”
地?上的人爬起来又要跑。
陆璟一脚踢去,给拦住了。
“我不是骗子。”地?上的人急得要哭。
陆璟低头看去:“原德兄?”
李栋哭了起来,爬起来要跑。追的人也到了,一把抓住了李栋:“骗子,看你往哪跑?”
“我真没?有骗你们。我钱都不要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李栋哭了起来。
徐惠然?在陆璟身后看着?李栋,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去告陆璟舞弊的秀才,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陆璟伸出了手:“几位,这个人我也认识,不知道他骗你们什?么了?”
打?头的一个穿着?青衣短打?,头戴六合帽看约四十?岁的男子把陆璟看了看:“我们让他写个对联,他说?他是秀才,结果你看看他给我们写得什?么?”
来人把一张纸拎着?给围观的人看。
陆璟看了眼:“这没?什?么,不过吉祥话,‘来年?有余,辞旧迎新’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这没?不对,可他已经不是秀才了。为什?么却跟我们说?是秀才。因为他是秀才,我们才一幅对联给二十?个铜子。你问问不是秀才给几个?分明就是骗人。”
陆璟笑?了:“你们就是要秀才写,对吧?”
“对。”
“我是秀才,本县廪膳生?陆璟,我来给你们写,可以?吧?”
“那是陆秀才呀,你们可是赚了。”周围有知道陆璟大名的,对着?那几个人说?。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立刻低头哈腰:“那有劳陆秀才了。”
陆璟问边上的人家要了纸笔,写了副对子的上联,却不写下联了,停在那里?。
“陆秀才,你为什?么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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